闻叙白要是早先知道是这么个流程,死都不会跟着白静檀出来拜什么糖。
瞬间理解了为什么白景川说丢人,他现在甚至觉得白静檀......就挺丢人的......
还有些佩服这小鬼能编出那么多新年祝福的顺口溜,哄得大人们乐成一团。
现在的场景就貌似于一个跳大神,一个拿着碗在旁边收钱。虽没到那个地步,但也差不多。
特别是在与“同行”偶遇的时候。
什么是“同行”呢,就是一群小孩,个子最高的也只到他胸口的一群小孩。
这大抵是闻叙白活了28年,最丢脸的时刻。
偏偏旁边这姑娘,乐在其中。
甚至于有人认识她,会说小姑娘长得快,没想到都大学了。收了好几个红包,嘴甜,去哪里都讨喜。
轮到闻叙白这边的时候,虽然也拿到了红包,但总觉得怪怪的,被用看傻子的目光打量着。
因这位白小姐,说他今年28岁。
这个年龄还出来拜糖,想象空间就大了。
闻叙白看着手里的袋子越来越满,沉甸到再也装不下,白静檀才有回去的打算。
小姑娘双手插在棉服口袋里,毛茸茸的帽子遮地脸只看得见一小半。在闻叙白旁边,看着他的脚步,亦步亦趋地紧紧跟着。
闻叙白则拎着袋子,走在靠车辆行驶的外侧,时不时瞧旁边的人一眼。
许是这几个小时说得累了,俩人一路无言。
走到通往白家那条路径时,远远地就看见白景川站在门口等他们。
盯着闻叙白看的目光,嘲弄看戏意味明显。
“哟,暴发户们回来了!”
白静檀斜了一眼过去,却忍不住得意,掏出红包给他显摆,“猜猜这里面有多少钱?”
红色晃得显眼。
白景川哈哈大笑起来,回答了一个数,随即转头看着闻叙白,“你不要告诉我,你也有啊!”
“当然有啊,是不是特别羡慕,都在我这里哦~”
没等闻叙白接话,白静檀就打开一个红包,夹出里面的200块来。在白景川面前左摆来,右摆去,“羡慕吗?”
白景川笑得越发大声,“真绝啊!我无话可说了,太牛了!这都可以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了,世界上年龄最大的拜糖人,哈哈哈哈哈!”
闻叙白懒得听他说那些不着调的话,把手里的糖袋丢给他,径直往里走。
他现在着实一个头两个大,回头看白静檀还在跟白景川拌嘴,就叫了一声她。
白静檀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即撇下白景川,追上去,“咋啦?咋啦?”
“手冷不冷?”闻叙白开了吧台的热水,自己测了一下温,“来。”
外面确实冷,不止手,还有脚,走得都有些发麻。
白静檀木木地走过去,刚把手伸出去,就被闻叙白捉住胳膊,把她的袖子往上推。
室内的温度要比外面高得多,其实白静檀想说把外套脱掉,但一时被这场景怔住,只能默默地接受。
他的手也很冷,还有些红。上面的青筋都收敛了很多,只是手背上鼓起通红的一片。顿逐渐发热,白静檀分不清这是水的温暖还是握着她的手。
周围静得只能听见水流的汩汩声,不刺耳,是温和的。
半年前,白静檀被猫抓,也是同样的情景。
闻叙白又说:“有没有泡脚桶,先上去泡个脚。”
白静檀勾了勾两只脚,隔着拖鞋互相踩了一下。
鞋面有些脏了,肯定要被赵女士骂。
但她心里现在全然没有这些,只是愣愣地盯着在水下相握的手。
她的,还有他的。
她的指甲有些长,做了美甲。而他的则被剪得很短平,上面月牙明显。
暖。
很暖。
热。
有些热。
她觉得自己的脸应该红了,把头埋低,不想被发现。
“暖和了吗?”
白静檀点头。
闻叙白轻放开了她的手,抽了一张递给她,“擦干上去吧。”
“好。”
白静檀的乖静,让闻叙白不觉多看了几眼,眼底浮起笑。
小姑娘攥着面纸,就慌里慌张地往楼上跑。
脚步有几分乱。
赵女士刚在楼梯转角处,就跟白静檀迎面撞了下,还没来得及叫她慢点,白静檀就脚步生风地消失了。
“这孩子,后面有猛兽追啊!”
说了句,赵女士拍了几下前面的衣服,脸上重新挂起笑容。
“小闻,看看阿姨这身衣服好看吗?”
闻叙白还没抬起眼细看,就脱口而出,“好看的阿姨,衣服颜色很适合您。特别是这条项链,与您太相配了。”
眼都不睁地瞎夸,白景川冷眼瞧着,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擒贼先擒王,这人倒是深谙此理。
赵女士笑得合不拢嘴,赞赏闻叙白审美好,同时还不忘数落起白景川。
“你看人家小闻多有眼光啊,哪像你,连夸人都不会夸。”
“是!是!是!”白景川敷衍地应,从糖袋里随便捡了颗糖,撕开包装就往嘴里扔去,“他闻叙白什么都好,赶紧让他成为我们家一员。”
这一带住的也都是家庭水平相当的小康水平,糖都是牌子的。
白景川嚼着奶糖,觉得塞牙,皱着眉把糖袋推往桌子的另一边。
赵女士看他弄白静檀拜来的糖,走过去就拧了一下白景川的胳膊,“不要碰你妹妹的东西,她要是知道了还不跟你急。”
白景川捂着刚被拧的那处,痛得龇牙咧嘴,只是略有夸张,表情很是不忿,“轻点,妈!这么多她吃得完吗?吃几颗怎么了?”
越是被这样对待,他越是想要捉弄白静檀。
即使不好吃,那也得多拿几颗。
手还没伸过去,袋子就被闻叙白拿走了。
“靠!见色忘义啊!”
一说完,又被赵女士拧了一下,“哪有你这样做哥哥的?”
白景川:“......”
还不够好?
难不成得供起来?
**
白静檀回到卧室,没有按着闻叙白的话去泡脚。靠在门背,盯了一会儿自己被水暖得发红的手。
有些粗粗涨涨的,不甚自在。
心跳很快,还未平静,总觉得和上次有些许不同,但又细说不上来。
她没想到,闻叙白会陪着她干这么幼稚的事。
连自己都不好意思,他却神态自然。
也是个奇人。
身上已渐渐回了暖,白静檀把自己摔在床上,觉得脑子很乱,心里也乱。
阖起眼,埋进被子里。闷了一会儿,又泄气地把被子甩了几下。
手机震动着,是新进来的几条新年祝福。
白静檀一一回复过去。
退出聊天界面,打开另一个软件。
等待打开的过程中,出现的四个字异常扎眼。
“保护海洋”。
她觉得耳边突然响起很多声音,纷繁杂乱。
有嘶吼,有哭泣,有愤恨。
太多了。
是谁的?
谁又能听见呢?
他们能听见吗?
或许听见了,只是不想理而已。
白静檀感觉到自己手指越来越僵硬,刚才被包裹的温暖已不在,全身恶寒漫延。
眼泪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落下来。
外面响起一阵敲门声,她抹去脸上的泪。
只见闻叙白拎着一包糖,笑容在看见她的那刻凝滞住,“怎么哭了?”
“没事。”白静檀拍了拍自己的脸,转身往卧室里走。
闻叙白沉思片刻,突然明白过来。
他没有走进,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万事都有因果。”
他说得肯定。
白静檀不禁回头看闻叙白,默念着刚才的话。
她点了一下头。
又点了一下。
“糖给你。”气氛太过低沉,闻叙白转了个话题,从门外把糖举到半空。
房间布置得很温馨,窗台上堆满了娃娃。粉色的蕾丝边窗帘旁,有一个摆满手办的柜子。
他上次送的礼物,被摆在了最边上。融在一堆手办里,毫无特别,毫不起眼。
“谢谢!”
白静檀接过,邀请闻叙白进来坐,却被拒绝。
心下疑惑对方态度的突然转变,对上目光后,她憨笑起来。
连带着小虎牙带了狡黠的味。
闻叙白刚开始没笑,可看到她睫毛上带着的一滴泪珠时,还是弯了下唇。
哪有人情绪转变那么快的,刚才还哭呢,现在就挤出难看的笑容搪塞他。
“别笑了。”
白静檀难得没反驳,收起笑。
床上的手机界面上面有密密麻麻的字,叫她看不清。
白静檀也没顾袋子脏不脏,就放到了手机上,挡住上面的字。
“没泡脚吗?”闻叙白看她还穿着袜子,问道。
“没有呀,已经不冷了。”白静檀抬起脚,灵活地晃了几下。
上面有一只小兔子,只是身子成了淡灰色。
俩人又对视了眼,白静檀正犹豫着如何邀请他进来坐坐,毕竟一直在门外站着也怪尴尬。
这人真的太绅士。
“哥......”这声称呼被电话打断。
“先接电话。”闻叙白半点离开的意思都没有,靠在门框上,歪着头看她。
白静檀边朝他招手,边从袋子下面掏出电话。
等看到上面的名字,举起的那只手也没了动作。
她划了红色键,又有接连不断的消息弹出。
白静檀没有删去边程的联系方式,没想以后再联系,只是觉得没必要。
昨天边程发了一段非常官方的新年祝福给她,她也很官方地回复他。
猜不出现在打电话,有什么话要说。但白静檀心里已经下了个判定,什么话也不必说。
铃声又响起,指尖停留在红色上方。
闻叙白看她纠结的样子,问道:“谁的电话?”
“边程。”白静檀如实回答。
名字刚说出去,闻叙白的脸色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