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伴随着头痛,我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外面已经天光大亮,而身边早已空无一人。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冲着殿外,喊了一声,“茉与?”
闻声而来的,却是从寝殿里缓缓走向我床边的宋知。他已经梳洗整齐,换上了一套浅蓝色银绣衣服,比昨日珠光宝气的他更为素净淡雅。“醒了,阿锦。”他轻轻摸了摸我的脸,“昨晚睡的好不好?”
“我都不记得我怎么睡过去的。”我抓着他的手,闭着眼睛蹭了蹭。“干嘛醒这么早,还不叫我。”
“看你睡的正香,想叫你多睡一会。”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
“几点啦,等会还要去拜见母皇父后呢。”他的手冰冰凉凉的,枕在他的手上还挺舒服的,我更不想睁眼了。
“请安怕是来不及了。”他笑。“一大早陛下和君后大人就一同来了一趟东宫,听说你还睡着,便也没叫你。这会已经去微服私访了,为期三天。”
“唉,母皇一定又要说我懒惰了。”话虽如此,我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满的看了看他。“他们肯定跟你说了很多我的坏话。”
“坏话倒不至于,左不过是一些打趣罢了。不过体谅你昨日大婚也确实累到了,便也不让我去喊你。”他垂眼看着我,眉目里如春水般荡漾。“陛下很宠你。”
“我知道,母皇对我一直很好的。”我躺在床上,抓着他的手不放,眼睛还是看着他。明明才相处一天,却如同认识了很久一样。
他真好看,阳光照不透他古玉般波光流转的漆黑双瞳,却轻易地穿过了他的皮肤。因为皮肤白澈的缘故,在阳光下连血管也隐隐可见,让人心生怜爱。
“怎么了?阿锦。”他垂眸看我。
“想看你一会。”我抿嘴笑。如果这一刻能定格就太好了。
过了一会,醒神醒的也差不多了,我便起身,让茉与为我梳妆。而宋知则去小厨房做午点。看着屋内新点上的熏香,桌上晾着的他新泡的茶。明明是一样的屋子,却处处都是新的,还多了还有他忙前忙后的背影,内心的幸福感油然而生,像梦境般不真实。
梳妆完后,我和宋知一起用了午点,便出了东宫。雨季已过,余下的便是暖而不烈的好晴天。我们坐在御花园湖边的一处凉亭内,品茶赏花之余,还带了棋盘,准备用棋子来度过这下午的好时光。
“这个茶,是新的雨前龙井吧。”我一边执子思索,一边品了一口他泡的茶,口感格外清冽甘醇。
“正是。臣侍的姑母是郡守,每到茶季着人便摘上一筐寄给母亲,我也得幸能品尝如此新鲜的茶叶。”他不动声色,又下了一步。
“这么新的茶,比内务府送来的陈茶果然要好。果然饶是珍品满阁的内务府也比不过自家人的心意贵重,能喝上这样的茶,我也算是托你的福气啦。”我笑了笑。
“你已是我的妻主,我的福气,和你的福气,本为一体,何来两分。”他对我笑笑,执子沉吟。片刻落子,我细细观察,才发现,他的棋法似乎是要比我想象中还要精妙许多。
事实上,下棋初时,我便一直在观察他的神情和下棋风格。他下棋时神色坦然而温和,而他的棋风也十分大气而精妙。从不使阴招,不咄咄逼人,却也总能春风化雨般破解开我大多冥思苦想的布局。而我却总是无法在第一时间参破他的用意,屡屡入了他布的局。不过一柱香的时间,我所执的黑子局势已十分危险。
“阿锦,切莫操之过急。”宋知温柔的看着我,“想的长远些,你可以看清我的用意。”
“我看清了,你很喜欢用迂回之术呢。”我笑笑打趣。
“迂回之术,有时也是权宜之计。”他垂眸,长长的睫毛如鸦羽。“其实阿锦你看,我的用意并不难懂。你的棋技应属上品,既能看出我的棋法,便一定能参破破解方法。只是,你一直着眼于自己的布局是否高超,执着于复杂的技巧,却很少停下来分析我的用意。有时,执着于自身,倒不如看清对手,以便于见招拆招。”
我点点头。这一回合下来,虽说输了,我倒是受教不少。宋知下棋的时候,似乎真有亦师亦夫的意味来里面。我们又下了几局,下的有些闷了,便命人收了棋盘,一边喝茶一边观赏湖边美景。
道由白云尽,春与青溪长。我们坐在湖边,徐徐春风拂面来,吹开我们的鬓发,拂过我们年轻得有些稚嫩的脸。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我坐在他身边,望着一派生动盛景,心情也舒畅极了。宋知很自然的搂住我,我也很安心的靠在他的怀里。即使是新婚,也像白头相守般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