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菊花成海的工部庭院里,一身白衣的裴淮仁静静站在菊花丛中,没有俯身,也没有低头,只是双手抱胸倚靠在树干上,右腿屈膝起,看向菊花的目光格外平静。
霍成殇步履匆匆赶到庭院,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原本着急的心情瞬间平顺下来,就连迈步的脚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她。
那一瞬间他就在想要是时间停下来也不错。
“我说你一直站在那里干什么?”
一抬头,裴淮仁就看到霍成殇站在台子上,遂迈步向他走来。
霍成殇避开了目光:“没什么,只是没有想到你会来找我。”
裴淮仁见此,皱了下眉头但很快就松开了:“刚才我看到你们的刑部侍郎押着一个犯人离开,怎么是那个人为难你了?”
霍成殇摇头:“没有,不过是说话比较难听而已。”
“为什么没有一剑杀了他?”
裴淮仁瞥了眼霍成殇手里的剑:“给你剑就是用来堵嘴立威的。”
霍成殇闻言,终于直视了裴淮仁的目光:“不行,那个人是砖瓦厂的负责人,对于天阁塌陷一事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加上贪污腐败,很有可能这次的袭击也与他在从中作梗。教训即可,但死了可就没办法开口了。”
裴淮仁双手抱胸:“你们就是如此畏手畏脚的,有什么事为什么不当场就问清楚?像那种人既然能贪污腐败多年,就一定不仅仅只有他一个人,在错综复杂的关系里或许他只是个不起眼的引火体,这种小人物很容易就被舍弃,到头来你们又该进死胡同了。”
面对裴淮仁的咄咄逼问,虽然霍成殇知道对方说的很有道理,但他就是不知道哪跟筋不对劲,看向裴淮仁的目光到这狠厉:“那又如何,这是我们傀朝自己的事情,轮不到你这位西洲大将军来出谋划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说别以为你受伤了,就能在这件事上掺合一脚,没有这个必要。
裴淮仁的眉头紧锁:“你的意思可是我受这伤是故意的不成?”
霍成殇冷笑一声:“难道不是吗?身为西洲的大将军无缘无故就来傀朝,而傀朝的天阁好巧不巧就出事了,就连在建设过程中也是事故频频,而这些却都有你的身影,很难叫人不去想是不是有你在推波助澜,亦或者是你就是造成一切的罪魁祸首。”
他嘴角挂着冷笑,但眼尾却是泛了红,仿佛是无视了对面铁青的脸,继续说:“按理来说你这样做也有目的,正如同你调查我我也是在调查你,你虽受宠溺但到底是个养女,更是在以武力著称的国度,若是你没点功绩根本无法服众。”
至此,她算是听明白了,紧握的拳头也松开了。
裴淮仁向他伸出手:“既然殿下是如此想法,那么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还请殿下把剑还给我,若是我当时没有记错这只是借而已。”
她确实没有说错。
但祸从口出,霍成殇根本没有办法收回话,只能将剑还给裴淮仁。
她接过剑,只是一眼就看到剑鞘有出过鞘的痕迹,抬眼扫在霍成殇身后的俩人设备上。
手腕翻转,一挽剑花长剑立于身后:“既然五殿下不想看见裴某,裴某自然也不愿碍眼,这就自行离去。”
说罢,转身就走,丝毫不带犹豫。
伸出的手被放下,霍成殇站在原地,任由清风吹拂,摊开手一片菊花花瓣落在掌心,同时身后也传来一道声音:“殿下站在这里可是因为心事?”
“没有。”
就连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自己的回答异常僵硬。
吴秋人端着手,哼笑一声:“殿下才多大,十六七九吧。情感阅历还未成形又怎么能跟老身这种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与之相比,再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顾此,霍成殇才转身看向吴秋人。
堂堂工部尚书一脸慈祥地站在眼前,端着手,虽然他说自己是快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人,实际上他也不过是刚过知命之年罢了,在这时候也算是长寿之人了。
霍成殇很清楚这人绝不像是外表呈现出来的样子,在议事厅的时候短短几句话就能看得出来。
但不可否认的是对方确实是个经历颇深的老者了。
霍成殇问道:“那尚书觉得如何?”
吴秋人闻言,微眯双眼:“五殿下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关键在于你自己。也别嫌老身多事,方才听到女将军的到来可是步履匆匆,明显是焦急想要去见,可是一见面却跟吃了火药一般,很明显殿下在这之前就有了隔阂。”
霍成殇没有说话。
吴秋人道:“虽然是隔阂,但也可能是一种小矛盾也算不上隔阂,而且这种小矛盾还是殿下知晓而将军不知的情况下,殿下不说对方怎么会知道,何不放下身段,毕竟殿下和女将军的事情在皇宫内也不算是秘密了,若是一直这样下去恐怕对两国都不算好。”
“孰轻孰重,殿下应该很清楚吧。”
“关乎两国的这件事情自然放在心中,不过单论这件事情我很感谢尚书大人。”
说完,霍成殇握紧双手连带着那朵菊花花瓣一同握在掌心,转身离开,就像裴淮仁一样,丝毫不带犹豫。
吴秋人静静看着霍成殇的离去,李玄月也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老爷子,没想到也会多管闲事了。”他的脸上带着笑容,眉眼弯弯形似狡猾的狐狸。
吴秋人抬手,食指与无名指交叠一起狠狠打向李玄月的额头。
“嘶。”李玄月捂着脑袋,神情有一瞬的扭曲。
“臭小子,有些时候与其管好他人,不如管好你自己,至少在这深宫之中学会隐藏绝不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你是读书人,希望你能够明白。天子脚下,没有隐私。除了陛下应许之事,其他的可要藏到自己都发现不了才是。”吴秋人的声音暗哑低沉,目光从未离开过工部大门,似说非说。
“我明白的。”李玄月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