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双手和双脚全被镣铐锁住,被刑部侍郎刘宴推一步走一步,行动缓慢走到跟前。
虽然他对宫中之人不是很熟,但胜在过目不忘,此人曾在霍成胤告知他上京情况时出现过,正是负责给工部提供建设天阁材料的砖瓦厂负责太监,王晗。
在得知情况以后,工部还以为是材料的制作过程出现了纰漏,不然也不会造成坍塌,然而更深入的调查之后却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不仅仅是材料出现了偷工减料的问题,就连工部收上来的账本也存有问题,竟是比原先还要多出来整整一千两百万两白银出来,相当于傀朝一年半的收入。
更深入调查之后,此人在砖瓦厂足足贪污近十年之久,收获的白银黄金相当于一个小国出来,十分可怕,令人嗔目结舌。
有关王晗的罪证全部都呈现在霍成殇手里,待他一一看过,再去看跪在地上的王晗时心思也是烦重的。
刘宴将人带到,向吴秋人拱手行礼:“吴尚书。”
吴秋人额首:“刘侍郎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气魄,当真是少年英才,辛苦了不妨坐下,听之一听。”
刘宴点头:“秦尚书正有此打算,刘宴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吴秋人摆手:“不过是多张椅子而已,再说人还是你们刑部抓回来了。”
刘宴摇头:“这里面也有刑狱司的参与,单靠我们还是无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抓到犯人的。证据确凿,人赃俱获,等到陛下的应与就将扭送到刑狱司进行惩戒入牢。”
刑狱司主审,刑部主抓,分工明确,强强联合。
刘宴坐在临时加进来的椅子,正位于霍成殇左前方,更挨着王晗,这也是为了万一犯人有什么行动好第一时间冲上去将其制止。
有关这位刑部侍郎,霍成殇除了在霍成胤那里有过了解,在宫中其他地方也有过一些耳闻。
有传闻说这位刑部侍郎的名声不亚于张璐,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主,说他阴晴不定喜爱给犯人施加酷刑,说他身为官却以官之道行非人之事,说他独来独往个性张扬……说来说去,有的传闻说多了也就变为了真实。而在他看来眼前的侍郎,跟李玄月一样年轻俊美,前者利,后者温。
与传闻不太相同。
该说他们全都与传闻不太相同才是,毕竟那到底也只是民间所不知情人士的流传加以撰写改造,就算没有他们也能够说出花来。近点的也就是裴淮仁的事情了,传闻里的西洲大将军再怎么被形容成凶神恶煞之人,但在现实接触里却是一个有趣之人,有威压却是有度,有风趣也懂得力度,有聪慧也能够一语道破。
当真是一想起来,霍成殇就没忍住想了过多,好在还有残存的理智在告诉他这里并非是个适合出神的地方,因此从思绪里回过神来。
吴秋人开口:“王晗。”
“吴尚书,罪臣在。”
光是这一开口,在场的人除了刘宴几人,其他全都皱了下眉头。
王晗的声音沙哑,配上这一身装束,不难看出事先遭受了怎样的刑罚,以至于成了现在这样的不堪入耳。
吴秋人问道:“你知道你为什么在这里吗?”
王晗开口:“因为罪臣贪污腐败。”
吴秋人点头:“还算有点自知之明,那位你认识吗?”
因为镣铐的缘故,王晗侧头目光从抬起头的霍成殇的脸上匆匆略过,他慌不择路地低下头:“认识,是皇城的五殿下。”
“脑子还算没有傻掉。”
吴秋人冷笑道:“证据确凿,现在的你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个是死,另一个也是死,两者唯一的区别就是痛不痛快的问题了,你想要怎么选?”
王晗是个聪明人当即双膝跪在地上,带着镣铐一起爬行,当着众人的面一把抱住了吴秋人的双膝:“尚书,尚书大人请你一定要救救小人,小人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小人还有儿子,还有内人,小人真的不想死……”
“你还有内人和儿子?”
吴秋人的眼里闪过一丝疑惑,还是李玄月见状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口,进行了补充:“老爷子,他说的是他不足八岁的养子,至于内人不过是个低智的哑巴。”
“原来是这样,想不到你这人还挺有善心,只可惜啊你的举止亲手葬送了一切。求我这把老骨头可没有用,五殿下可在这里呢,要求也是要求五殿下。毕竟天阁塌陷的当日五殿下可是作为受害者一同见证,可惜因你这阉人的过失导致西洲大将军险些命丧当场。但坏在这里我可就没有办法喽,五殿下愿意救你自然会救你,不愿意你就完了。”
王晗闻言立马转移阵地,就要以相同的姿势去抱霍成殇的双腿,伴随一道寒光,他僵在原地,冷汗顺着额头滑落。
霍成殇坐在椅子上,扫了一眼紧贴对方脖子的长剑:“不好意思,我不是很喜欢别人碰我,动作粗俗了点还望见谅。”
与他收剑同时发生的就是额头重重磕在地上的声音,一下又一下,一声比一声大,镣铐砸地发出的细碎声音与之相比微不足道:“五殿下,五殿下求求你救救我,小人真的不想死,真的不想死啊!只要殿下愿意救小人,小人可以付出一切,殿下想要女人小人在外面养了很多女人,实在不行内人虽然傻了点但尚有姿色,实在不行还有小人的养子,以后就是殿下的儿子,为殿下当牛做马……”
因为磕头的力道过大,导致额头破了皮,鲜血顺势而流,不一会儿地上就多出不过半掌心的血迹。
然而纵使如此,霍成殇只是将剑放在一边,单手撑脸,看向王晗的眼神好似是在看杂耍一般。
“我说什么?说你的儿子我看不上,半大的孩子可能童心未泯扔我这里还不过添乱的呢,要不得。而你能够做出贪污腐败的事情来自然也是要不得的,恐叫他人看了笑话。不过这第一点……”
听着霍成殇的话,王晗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直到最后一句他就像抓着活命的稻草一般急忙出声:“放心,那婆娘绝对干净,小人每天都督促她,现在她已经学会如何伺候人感到快活,殿下一定会喜欢的。”
“噗。”
李玄月捂住嘴巴,但仍遮不住笑弯的眼睛,手腕无意掀翻了桌子上的茶杯,茶水流淌在桌子上。
“不好意思。”李玄接过刘宴递过来的帕子,擦拭着流淌在桌面的茶水。
虽然是死到临头,但王晗的智商还是在线,方才做的一切举动不过都是为了活命而做出来的妥协罢了。
如今因为李玄月的小插曲,加上其他人忍俊不禁的笑容时自然是明白了一切。
“五殿下,你竟然是在戏耍我!”王晗猛然起身,顶着头破血流的脑袋对着霍成殇怒目而视。
情绪激动的他甚至是忘了俩人之间庞大的地位关系,竟是连敬语都不曾加上身。
望着对方凶狠异常的神情,霍成殇只是淡淡地开口:“到还算聪明,脑袋没有随着磕头而磕傻,确实从头到尾我一直都在耍你。但我并没有说要磕头,是你自己非要磕头,还是给我好多东西,从头至尾不过是你在为活命而做出的选择罢了,与我何干。”
“还是说,这年头就连戏都不能让人看了。别忘了贪污腐败是你自己做的,因为你的一时之举导致天阁塌陷,皇子受伤,西洲大将军险些丢掉性命。你以为你自己有几条贱命能够换回两条贵命,好好掂量掂量自己,想活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霍成殇……”
“陈述事实你就恼羞成怒了,到底还是因为不甘心吧。”
彻底绷不住的王晗做出了平生最后悔的一个决定,他竟起身向着霍成殇扑去,看他因为怒火而扭曲导致面目可憎的容颜就知道对方是恨不得他去死一样,然而这注定是个过街小丑。
刘宴一跃而起,抓住王晗身上的镣铐手腕翻转猛地摁在地上,巨大的声音响起,王晗被掀翻在地上,穿着黑靴的鞋子重重踩在脊背上,哪怕恨意再高也动弹不得。
“碰你我都嫌脏了我的手。”
霍成殇起身,拿过放在桌子上的长剑,雪白长剑出鞘,灯火将长剑照得格外锋利,就连剑鞘上“裴淮仁”三字,也格外明显。
“刚才那一举玷污了她的剑。”
霍成殇看向刘宴:“麻烦刘侍郎快些将人送回牢狱,我还有些私事要问一问他,注意一点要留口气。”
“放心吧,五殿下。”刘宴拽着人强硬起身,在转身之际用余光看向不知何时走到侧身位置的李玄月,不发一言,径直离开了议事厅。
“当真是场无聊的闹剧。”
“尚书觉得什么样的剧才算好看。”
吴秋人忽地看上霍成殇手里的剑鞘:“你的剑呢?”
霍成殇道:“尚书还没有权利对我的私事进行商榷吧。”
“年纪轻轻,嘴不饶人。也罢也罢,年纪大了你们这些小年轻就开始称霸王,玄月走了,拿了别人的帕子可要洗干净才能还回去……”
吴秋人起身,还未走几步看向霍成殇:“有个人可在工部门口等候许久,还不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