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刘筝出来的时候,堂屋里的热闹已经进入了最高点。
坐在主位的虞淮秀眼尖的看到了她,今天的主角还是刘筝和虞放歌,只是做主的人是她虞淮秀,就算虞放歌是虞家的真正后嗣又如何,一个男子,是早晚要嫁人的,这虞家还是得她来掌管。
这么一想,她不由得又志得意满起来。
“阿筝!过来!”虞淮秀朝正往厨房走的刘筝喊道,又招了招手。
刘筝听到喊声,转过身,就看到虞淮秀正看着她,手还在半空。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继续往厨房去,而是来到虞淮秀这桌边。
“阿筝啊,你刚才不在,正好你几个姐姐回来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虞淮秀声音算不上太大,今天请的也都是比较亲近的人,除了女帝派来的人外,都在这里了。
刘筝扫了一眼虞淮秀这一桌,先前的确不是这几个人。
她没说话,就等着虞淮秀继续说。
“这位呢,是你二姐虞淮清,现在在城里的青峰公学当师长,她经常住在公学里,不常回家。”虞淮秀指了指左边的一个模样普通的年轻女子,说。
刘筝点了点头,唤了声:“二姐。”
虞淮清笑着回了句:“你好,小弟妹。”
虞家二姐看起来倒像是个和气的人,答了话,便不再出声。
虞淮秀又指了指自己右边的一个更加年轻的女子,说:“这是你三姐,叫虞淮容,在钱记商行做账房,也不常回来。”
刘筝又转向那虞淮容,看到人,她略微皱了下眉头,此人虽年轻,却一脸凶相,看起来不像个好人,但她还是叫了声:“三姐!”
虞淮容也是笑眯眯地答:“乖,小弟妹,喏,这是给你的见面礼。”说着,她掏出一个用红线串着的铜板递了过来。
刘筝接过来,虞淮容笑的更欢,拍了下巴掌,说:“对么,有谁不爱钱的,我就说这个见面礼,弟媳一定喜欢。”说罢,她也不再理其他人,自顾自吃起了饭。
虞淮秀无奈的看了眼自己的妹妹,只得又对刘筝说:“你三姐就这个性子,你别在意。还有你小哥,虞淮水,他是除了放歌以外,最小的。今天他有点事情走不开,就没回来。等他回来了,我再介绍你们认识。”
刘筝点了点头,又看了眼桌边的人,说:“各位姐姐,我给放歌拿点吃的,你们先吃吧。”
虞淮秀等人点头应允了,刘筝这才转身往厨房走。
她耳边还能隐约听见身后人窃窃私语着:“这人真是普通,根本配不上小弟。”
这个声音她能分辨出来,正是说“谁不爱钱”的三姐。
随后,又有人说:“瞎说什么呢,小弟和这样的人成婚,陛下和大姐才能放心 ,要是太过……”这个声音,正是那看起来温和谦卑的二姐。
刘筝撇了下嘴,没再继续听,快步进了厨房。
新房里,虞放歌正啃着一块枣泥酥,就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他低低地惊呼了声,赶紧拍掉手上的碎渣,又把盖头盖上了头。
刘筝进来的时候,看到新郎官还正襟危坐着,以为他没吃东西,等把食盒放在桌子上,又拿了喜称杆准备挑盖头的时候,才发现床边,还有他喜服衣摆上还有糕点的碎渣,她眼中出现细微的笑意。
她抬手将盖头挑开,他正微微低着头,似乎是害羞。
她把盖头和称杆都放在了一旁,转身又走回了桌子边。
许是没等到人说话,他抬起了头,轻轻地喊了声:“你……”
看到她从食盒里拿出好几盘菜,还有米饭,他这才回过神,讷讷道:“我不……”
听到他的声音,她回身,正好与他对上了眼神。
他的眼神很清澈,嘴微微张着,倒有点像是充满疑惑时候的小猫咪,这么一想,刘筝不由得笑了出来。
虞放歌没想到误打误撞来的妻子居然是这样的,不笑的时候很严肃,严肃的像他娘给他请的私塾先生,而笑的时候,又宛如春花开放,灿烂,美丽,一个人身上有这么复杂的气质,也真是难得。
“刚才在外面见了你几位姐姐,耽误了点时间,菜还热乎,过来吃点吧。”她的语气不算热情,但又透着熟稔,仿佛两人以前就认识。
虞放歌眨巴了下眼睛,还是败给了饥饿,他跳下床,就坐在桌子边,他拿了个馒头,咬了一口。
“她们没对你说什么吧?”他问的不经意,却因为吃饭的速度慢下来,看得出,他很在意,却又不知道他在意的是谁。
刘筝也坐了下来,好奇地看着面前的少年,她和他成亲的太仓促,对彼此都不了解,她连他多大都不知道。
“你今年多大了?”刘筝问出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虞放歌正吃一颗肉丸子,小嘴鼓鼓囊囊的,听到她的问题,停下动作,看了她一眼,才说:“十七……你多大?”
基于礼尚往来的原则,他也问了她一句。
“我二十。”刘筝答完,忽然就觉得自己好像比他大好多,又一想到民间的那句俗话“女大三抱金砖”,忽然又平衡了。
“你还没说我姐姐们对你说了什么?”虞放歌咽下一口馒头,这才契而不舍的又问他姐姐们都对她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觉得我配不上你。”刘筝没说别的,倒是把他姐姐对自己的那句评语说了。
此时,虞放歌正在吃一块土豆,听到这话,差点噎到,“咳咳咳,这说的什么话……”他猛拍前胸,让土豆能顺利下去。
刘筝本来是想给他拍一下后背,手都伸出去了,可虞放歌看过来的眼神,让她下不去手,手就那么停在了半空,然后,她鬼使神差的把手伸向了他嘴边,那里还沾着一点糕点渣。
她就在他虎视眈眈的注视下,把那块糕点渣抠了下来,还举给他看,有点嗫嚅地说:“你嘴角沾了渣滓,你看……”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挺窝囊的,从来没这么因为一个眼神而紧张的,或许是因为她是真把他当回事了。
虞放歌看到她手里的枣泥酥的渣滓,脸上一红,不再看她,只是回头继续吃饭。
刘筝忽然想起早前禄姐走前塞给她的一块白手帕,告诉她那是干啥用的,又让她此刻脸上红了大半。
她看向他,又想起怀里的白手帕,不仅陷入深思……
面前正在专心吃饭的少年,比她以前遇到的很多男子都要特别。在绣楼下看到他时,他半张脸上透露出的是忧郁,以及不情愿。
而刚才掀开盖头之后,他又透露出少有的灵动可爱,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他呢?这让她的好奇更加加深了。
她从未想过自己要成亲,也从未想过自己要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爱人。
如今,她虽然像是入赘似的进入了虞家,但如果是和他在一起,她倒是想试试。
虞放歌吃饱喝足,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想说,小扇,我吃饱了,忽然又想起,小扇被他大姐送走了,说是想让他独立起来。可是,从小到大,他都是被爹娘娇养着的,什么时候要独立了呢。
他不仅蹙起了眉头,自打女帝说要将他纳进宫,他又拒绝了以后,他大姐对他的态度就大大改变了,他起初并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从这段时间他们的所作所为来看,他大抵有了数。
“今晚……”虞放歌还没想出个头绪,就听到有人出声问什么。
他往旁边看去,眉头锁着,问道:“你说什么?”
刘筝没想到这小孩居然也有这么严肃的时候,她虽然不怕他,但却对这个样子的他有点好奇,所以又问:“今晚……今晚可是咱们的洞房之夜,总不能坐一晚上吧?”
她如愿的看到了他脸上泛起了红潮,他的严肃表情马上就散了,换上的是一副委屈巴巴的表情,说:“姐,我叫你姐,好吗?我……我有点害怕,能不能……咱们再熟一熟再……”
刘筝看这小少年切换自如的表情,心里为他喝了个彩,还想逗逗他,就伸出手将他拉了过来。
“我可不是你姐,你和我成亲了,就是我的夫郎,哪有夫郎叫自己妻子姐的,叫我阿筝吧,乖。”末了,她俯过身子在他没有回过神时,在他唇角偷了个香。嗯,柔柔软软的小嘴儿,还有茉莉花茶的醇香味儿。
虞放歌哪里被人如此对待过,以前是他爹娘严防死守,不许其他女人靠近他,后来,是为爹娘守孝,别人根本没机会靠近,如今,他成亲了,和这个女人成亲。他以为只要他服软,总能得到一些时间,或者逃离,或者同归于尽。哪成想,还是被人占了便宜。
他忽然咬住嘴唇,身子颤抖起来。
刘筝没想到自己只是开了个玩笑,怎么就惹的他动了这么大的怒气。
“你你……乖……不是……我是逗你玩……你……你想叫我什么都好……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不好?”她慌了起来,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想给他擦眼泪,可他只是扭着头,打着颤,不理她。
她只得又抱着他送回喜床上,拿了帕子想给他擦脸。
他就是扭着头不看她,她没了办法,只得又说:“别哭了,我答应你,没有你允许,我不碰你。”
她的话说完,他的哭泣声才停了下来,他转过头,脸上有泪痕,眼睛也肿了,但却没有她想象中的愤怒,可见,这个小少年还挺会演戏的。
刘筝无奈,只好又说:“我知道刚才是我莽撞了,你我今天刚认识,也不算认识吧,就是这么……在一起了,我给你时间,我们互相了解一下,等你觉得我可以……我们再圆房。”既然他们成亲了,她断断没有不享受福利的道理,所以她答应给他时间。
虞放歌张了张嘴,想说“咱们找机会和离吧”,可看她又像是不会答应的样子,就没提。
他抽了抽鼻子,声音还有哽咽,道:“好吧,你要说话算数啊!那今天晚上你睡哪儿?”
刘筝都被气笑了,他还知道问她睡哪儿。
她指了指旁边的躺椅,说:“我就睡那儿。”
虞放歌看看那简陋的躺椅,嘴动了几下,到底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