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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英雄迟暮

    玄天第纪(圣心纪)第年,十一月廿四日,阴,夜小雪。

    我是秦媚儿。

    一对男女,若出身有云泥之别,年岁又相去悬殊,无关情爱又无关恩义,却能相扶十七年,能因了什么?

    哈,无非是各取所需,相慰平生罢了。

    我想我和任曳云就是这样。

    我跟随了任曳云十七年,我让他能足不出户坐拥万颂庄园而耳目四方。他也让我摆脱了被人轻贱的歌舞妓的命运,可将一切男人玩弄于鼓掌,视世间男子皆可鄙。

    很多人说,曳云山庄若是没了玉女阁没了秦媚儿,任曳云就会又聋又哑又瞎。然而直至今日我才明白,相较于再重要的助力,他心里最看重的,始终是他的儿子吧。

    要叫一个野心勃勃的的人放下争雄之心,有时候难比登天,可有时候,却只需要一点身体上的病痛。我曾预想过无数让我离开任曳云的原因和方式,却没想到真到了这一日,却是因了一个最窝囊可笑的!

    我真不该忘了,他终究是个会老去的原天生魂,他能给予我的早已耗尽!

    看来,也是时候,为自己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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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曳云山庄琉璃阁鸿涛轩暖阁】

    “爹,成了!东南四镇今早的行动成了!”

    任朋年兴冲冲阁进暖阁,全没看到跪坐在榻前鼎炉边为倚榻而卧的任曳云调制药熏的秦媚儿,顾自兴奋大叫着:“东南四镇的所有水井都被下了毒,哮风楼仅剩的三位副堂主被雄天恨囚禁起来严刑拷打,现在二十四堂为查内鬼,人人自危!杜圣心给雄天恨下了最后通牒,要他十日内交出东南四镇!哈哈哈哈有戏!东南四阵有戏可唱啊!”

    “喊什么……没规没矩……”任曳云皱眉萎在榻上厌嫌地低责了句,随即被冲塞上咽喉的痰意激得连连咳嗽,蜡黄的脸面全无一丝精神气,就连平日锐利的眼神都在浮起的眼泡堆挤下灰败昏倦。

    人活一世,躲不开生老病死,生于玄天界的原天生魂亦是如此。

    任曳云已年近古稀,青壮时习武成痴,身骨落下了无数隐疾,到得这暮年,一遇霜寒天雪或季节更替,手脚四肢每一个关节便冰煞针锥般时不时来讨一程旧债。没征没兆的,前两日这风寒骨痛之疾又复发了。

    多年来,但逢这病症汹汹复起,任曳云性情便会变得异常暴躁。闭门谢客是常态,乍悲乍怒亦不为怪,以至责难下人草菅人命都不鲜于世。

    早年就曾发生过因侍药的丫头不小心将汤药洒在了他衣袖上,怒而将那个十六七岁如花年华的丫环活活掐死在他病榻边的事。

    是以近几年来,每当他发病,除了秦媚儿及任朋年等少数几个近亲心腹,无人敢近他病榻。

    “是!爹爹息怒,孩儿无状,搅扰您休息了。”自从杜圣心提点他改变策略崭露锋芒,任朋年行事果断不少,常给人目有锐光,足下贯风的英武感觉,就连此刻伏低领罪的乖顺模样都格外虔诚。

    任曳云抿着薄透的唇瓣忍过了脚踝的又一阵酸痛,挥手示意秦媚儿停止熏疗。秦媚儿也不声响,低眉端了熏盆避到一边,似一个侍弄起居的普通丫环般退到屏风外去了。

    “最近,你是不是经常去梦婵别苑,和杜圣心搅在一起?”任朋年慢慢抬眉,两星寒茫自昏郁中透出,直刺任朋年双目。

    “这-----”任朋年本能地闪了闪目光,随即目色一凝,决绝地回接向父亲审视的目光,一字字道:“是!孩儿潜心向杜先生求教,受益良多!此次东南四镇首战之捷,便是多承了杜先生的助力!”

    任曳云右拳不意地撰紧,愤恼之意方起便被手骨传来的又一阵疼痛生生消蚀了力气,气喘加剧,半个身子都溃塌下来。任朋年急忙坐靠上去抱住他,轻轻替他揉抚关节:

    “爹,孩儿知错,孩儿知错!您若生孩儿的气,等您身子好了,再责罚孩儿不迟。”

    ——“以退为进,以柔克刚!庄主身受病痛折磨,最忌防害怕的便是亲人厌弃,手下人侍机作乱。你须揭尽所能,让他身有所依,手有所握,心有所安!让他明白你不是他须防备的敌人,而是可以依靠的亲人!”

    来之前杜圣心耳提面命的攻心之计字字在心,任朋年躬缩得如一尾刚出锅的虾牯,努力托抱住父亲不住颤抖萎败下去的身子,手上却不敢用劲,任老人苍瘪干凉的脸颊紧紧贴在自己脖颈。焦急心疼地面红气粗:“爹,您缓缓气,缓缓气!哪里疼,告诉孩儿,孩儿替你运功推血可好?”() ()

    任曳云喘气缓落,脸颊处感接到来自己骨血孩儿强劲炽热的脉息振动,心头百味难言,蓦然泪湿了眼角:“年儿啊,你几时------能长大啊?”

    “爹!”任朋年适时地哽咽起来:“您老放心!孩儿知得长进,孩儿会尽心尽力的!山庄内有孩儿,有芷芙,您老安心养病,不必太过操劳!回头孩儿,去寻最好的大夫来!”他声泪俱下地抚整父亲额发,强颜笑道:“对了,倪姬!倪姬的医术很好,我这就去命她来替您用针,给您用药!----一定有效!一定有效的-------”

    “年儿!”任曳云勉力撑起身子,反手握向儿子手腕,似已耗尽了所有力气,一字字虚弱近哑:“切忌与虎谋皮------杜圣心夫妇,不得不防啊!”

    “爹,您放心,孩儿省得的。您莫太累了,躺一会儿吧,养养力,孩儿们都在,都在-----”任朋年知道,为等待东南四镇这一战的消息,任曳云实也撑着病体熬了一天,这会儿,是时候让他安心躺下了。

    温言安抚许久,亲手侍候他拥被卧下,这才轻手轻脚步出内阁。

    “呵,少庄主,有长进啊哈?”秦媚儿果然在外阁悠闲煮茶,听得步声,头也不抬地染眉轻笑:“看来,杜圣心果然很识时务啊?”

    “我去找杜圣心的事,是不是你向我爹告的嘴?”任朋年对这个傲慢又危险的女人从来不会放下戒心。

    “哈哈----”秦媚儿抬眼斜睨,笑意轻蔑:“还用很得着我告嘴?少庄主,您还是赶紧回华素楼去看看吧,要是去迟了,孙少爷孙少姐,说不定就该改姓杜了----”

    “你什么意思!”任朋年毫不掩敌意地逼了上去,显然是会错了意。转念却是不信自己的女人会和杜圣心有什么瓜葛,陡然怔得一怔。

    “呵,你还不知道吧,杜圣心也不知道是使了什么法儿,已经扣留了孙小姐两天了,还说------”

    “还说什么?杜圣心他想反了不成?”任朋年咬牙切齿,也不知这怒意要朝着谁去。

    面前这倾城国色的美人儿笑得越发妖娆:“您还是亲自去问少夫人吧,我的少庄主!哈哈----”

    “哼,秦媚儿我警告你!侍奉好我爹就好!我家里的事,你少插手!”任朋年当下也不敢高声,恶狠狠朝秦媚儿戳了戳手指,急匆匆甩袖去了。

    “媚儿----”内阁传来任曳云幽弱的唤声,秦儿收拾起精神,敛衣袅袅而起。

    “你刚才在说什么?-------杜圣心扣留了谁?----”任曳云仰在榻上,半眯着眼紧锁眉头。秦媚儿偎在榻前美目轻转,淡笑道:“庄主放心,倒也没什么,是孙少姐喜欢那家人,非缠着----要拜杜圣心为师呢~”

    秦媚儿熟谙这一庄之主的多疑善妒,满以为这通以退为进的不拈痛痒能一招凑效激起任曳云的怒意,谁知病榻上的老人只是无力地摇了摇头笑道:

    “罢了,那杜圣心撑不了几多时日了,他与年儿,都是各取所需,走不到一起的呀---”说着痛苦地又抽紧了眉,难耐地动了动手脚:“我只担心年儿斗不过杜圣心和倪姬,反被他们引入彀中---”

    “庄主放宽心,怎么说杜圣心也拖着一大家子人的尾巴,只要少庄主机警些,吃不了亏去。”秦媚儿抽了抽鼻翼,欠身去拿了艾熏手炉过来,替他循脉走穴。

    “唉---媚儿,你说,我是不是对年儿,太苛刻了?”任曳云缓缓睁大了又眼,无神地望向帐顶:“我一直怕他贪功冒进缚着他手脚,却不想是亲手断了他羽翼让他变得这般唯诺无主,倒叫杜圣心反其道而行之,成全了他的意气!---唉”

    秦媚儿推熏炉的动作蓦地停了停,眼中闪过一刹的烦恶,迅即垂眼款款笑道:“庄主不必担心,如若您不想少庄主与杜圣心成盟,媚儿,可作周旋。”

    她微微扬眉挑了挑嘴角,危险地瞪向那个此刻没把她放在“眼里”的老人。

    “不必了,”任曳云微弱地摇头,擎起薄被盖至脖颈,闭上眼准备小睡一会,含糊笑道:“杜圣心不会那么容易遂他的,让他去碰碰鼻子也好。你帮我看着他,别叫他走了歪路。”

    跪候榻边的美人儿眉尖微扣,眼中漏过难掩的一丝怒意。须臾又敛目轻笑,柔柔应道:“庄主放心,媚儿理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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