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言川不爱沈睦宁。
他看着出现在他公司楼下的女孩倍感无奈。
那年他被公司派去南陆市公干一年偶然认识了刚毕业在分公司实习的沈睦宁。
命运的齿轮在他们遇见的那天开始不一样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发觉她喜欢他,他的身后总有她的身影,甩不掉躲不开。
无论他当面说过多少遍他有喜欢的人,她总是习惯性装作没听懂,第二天又充满活力地卷土重来。
无名指上崭新的婚戒代表着他已经是个已婚有妻子有家庭的男人了,更何况他爱他的妻子,他绝不能容许有人来破坏他来之不易的幸福生活。
他无视炯炯有神看向他的女孩,漠然径直从她身边走过进入电梯。
他听见身后保安拦住她,她推拒要蛮横闯入的吵闹声,他顿了顿身子还是按了楼层键。
电梯门关上的那刻,他们隔着人群俩俩相望,她不再挣扎,随着保安的力道被阻拦在大门外。
北朔市下雨了,雨滴噼里啪啦地一阵阵打在透明玻璃上,形成一股雾气。
蒋言川抽了几张纸巾胡乱擦了擦窗户,他的目光停留在一处眼神一闪。
她的固执令他佩服。
雨势急促,她这个疯子站在大雨中一动不动,任由雨水将她淹没。
男人开完会出来靠在柱子前,感到有些心烦,问同部门兄弟讨了根烟抽了起来。
烟雾缭绕中,男人的面庞逐渐模糊,看不清脸上的神情。
沈睦宁身上的衣物经水浸泡过后,重重地压在她身上,她的腰和脖子弯了一个度。
长时间的站立,腿已发软,仅凭意志力强撑着。
晚高峰,成群结队的人从大楼跑出来,有几个着急赶地铁的女人撞到了挡在路中间的她,她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蒋言川看着她狼狈不堪一击的可怜模样,思考了片刻,终是念着旧情走了过去。
“沈睦宁,你闹够了没?”
是男人特有的磁性嗓音。
她笑了,她赌他一定会来,她赌赢了。
她从小到大很少生病,体质健康,一场十月微凉的雨根本打不倒她。
她故意的,故意假装虚弱倒在他怀里。
他的怀抱好温暖,她不自觉收紧了揽着他脖子的手臂,头埋进他宽阔的胸膛贪婪地闻着他的味道。
她的小动作太多,蒋言川识破了她的伪装,周围路人炙热的视线和她微颤抖动的双手让他叹了口气,粗鲁地拎起她卫衣的帽子将她整个人扔进车里。
行驶中的车内,空气凝固,男人降下了车窗,雨滴调皮地在他脸上乱窜。
几分钟后,他严肃地重申道:“沈睦宁,我结婚了。”
回复他的是女孩轻飘飘的一声嗯,他突然又想抽烟了,她总是听不进去他的话,对牛弹琴,他的心好累。
北苑小区车库,男人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对着坚决不下车的女孩厉声道:“下车。”
她眼眶里的泪在转动,男人别开视线不再看她。
她绷不住了,她跳下车猛地冲进男人的怀里,哭着说道:“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沈睦宁,算我求你了,回南陆吧,离我远远的,放过我。”
男人任由她抱着他,他知道他越挣扎她就越来劲。
女孩的脸上布满了水珠,分不清是雨滴还是泪水,只是仅凭湿漉漉的头发一根根杂乱无章糊在她整张脸上的糟糕样子就能感受到她的绝望。
她的嘴角细微抽动,慢慢松开了手,脚步往后退了几小步,大大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身前的男人,“你说你求我消失?”
蒋言川的心脏突然一抽,他暗自使劲掐了掐自己的大拇指,磅礴的雨势中他清晰听见自己的回声,“嗯,求你离开,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
“哈哈哈……”
沈睦宁笑个不停,她深感自己就是个笑话,她爱上了一个北方男人,为了他从偏远的南方义无反顾来到北方发展,她所有的付出在眼前这个男人心里原来这般嫌弃这般碍眼。
她最后再深深地看了眼她此生唯一爱的男人,将他的轮廓在心底一点一点地描绘着。
“如你所愿。”
这四个字飘到男人的耳中,他楞了下神,反应过来转过头时只瞥到女孩狂奔在雨中的背影以及那一闪而过绑在手掌的白布条。
她的手受伤了?
男人的眉头皱起,他的心有些慌乱,终于摆脱了这个麻烦,他应该高兴才对不是吗?
半夜窗外狂风暴雨,雷声不断,蒋言川工作了一天身体很是疲惫,却怎么也睡不着,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卧室窗前看着摇摇晃晃的树枝心不在焉发着呆。
肩上垂下一件深灰色长袍,背后传来女人轻柔慵懒的声音,“睡不着吗?”
男人侧过头笑着轻轻嗯了一声。
很奇怪,俩人之间没有夫妻间的亲昵,反而有些生疏有些尴尬,不知道要开口说些什么。
双双沉默了半响,还是女人先开了口,“言川,委屈你了。”
蒋言川收回看向窗外的视线,看了眼精致美丽的女人,笑着说道:“不早了,睡吧。”
女人心里对他满是愧疚,既然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她也就不会再提。
冯朵默默钻进了里侧的被窝,床受到重力半压出一个弧度,她知道是男人上床了。
同床共枕了几天,她还是不太习惯,手捏紧了被子。
男人察觉到身侧女人的紧绷,无力地笑了笑,和平日里一样睡在外侧的被窝里,中间隔出一条大大的过道,以此来给予女人安全感。
他一直以来都是如此地体贴她爱护她,冯朵的心暖暖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能让她感到安心了。
女人呼吸逐渐平稳,她睡着了,睡得很香。
男人却睁开了原本假装闭着的双眼,他看着天花板,又看着床上明显不交界的两条被子,第一次质疑这种婚姻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凌晨窗外恢复了平静,没有了风雨拍打窗户的噪音,男人的意识也模糊了起来,在意识将要完全抽离的那一刻,男人一个挺身弹了起来,脑袋大汗淋漓。
蒋言川做了个梦,不对,从来没有过这么真实的梦。
他连滚带爬地翻身下床,穿着睡衣裤拿过床头的车钥匙就往楼下车库冲。
惊醒的冯朵在后面大声呼唤他,他听不见,他只想去一个地方去见一个人。
沈睦宁,你不准干傻事。
半个多小时的车程硬生生被蒋言川拼命加速到二十分钟。
晚了,还是晚了。
梦成了现实。
撞开门,沙发的一角处满地的鲜血映入眼帘,蒋言川呼吸困难,一个踉跄跪趴在地,双手颤抖着扶起倒在血泊中脸色惨白的沈睦宁。
这一刻,他懂了今天下午她绝望的那一眼。
如他所愿?
沈睦宁,你好样的!
他全身的血液凝固,精神崩溃,受不住得对着直挺挺躺在他怀里的女孩一遍遍重复喊着她的名字:“沈睦宁。”
心口窒息般活生生挖肉的疼痛让他醒悟他把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给弄丢了。
他浑身发抖,眼泪鼻涕顺着流在了女孩光滑的脸上,她手腕处的血止不住,体温也持续在流失,男人呼吸停顿,连简单的沈睦宁三个字都在舌尖打结,他感觉到他也要随她一起离去了。
“求你不要离开我,求你,求你。”
“救护车为什么还不来,为什么,为什么?”
他来回晃动的瞳孔,沾满血迹的睡衣,六神无主的神情出卖了他。
沈睦宁为数不多的意识仿佛听见有人在叫她,会是蒋言川嘛?
呵,怎么会呢,没想到临死还可笑得抱着对他的幻想。
她任由自己沉睡,放弃了求生的意志,鼻翼间本就微弱的呼吸没了。
紧紧抱着她的男人感觉到了她要走了,男人突然镇定了下来,手轻拂过她的每一寸脸颊,低头在她往日里总喋喋不休的嘴唇上落下了一个男人对女人情根深种的吻。
这是蒋言川第一次如此专注地看向她,她的头发原来是天生的自然棕,她的眼睫毛原来这么翘,她脸上的小雀斑原来这么可爱,她的嘴巴原来起了个热泡,她……
他笑了,笑得很开心,因为他记得她说过她最喜欢他温暖阳光的样子。
胸口有东西翻涌而上,他喉咙口吐出一口浓厚的鲜血,他的血混在了她的血里,不分彼此。
沈睦宁,你有夜盲症,你怕黑,别怕,他来了,他来陪你了。
请你别跑太快,等等他。
男人宛如珍宝似地双手紧箍着她,在双双倒下时也没松开手。
血泊中高大的男人和娇小的女孩亲昵依偎在一起,有种格外凄凉的美。
死寂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诡异的气息。
角落边的手链又一次发出七彩的光芒,男人和女孩的血液催动了手链。
以死之志,扭转时空,改写结局。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遍地的鲜血倒流回女孩的身体里,女孩恢复了呼吸,脸上有了血色。
受到重大刺激五脏受损陷入昏迷的男人筋络通顺,心跳正常,如同熟睡。
沈睦宁好像睡了很长很长的一觉,她被一块大石头压住了身子,挣脱不开,氧气不足。
醒来,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是蒋言川,怎么可能呢?
她是不是又出现幻觉了?
狠狠掐了下自己大腿,啊,好疼,是真的?
她掰了掰他箍在她腰间的大手,纹丝不动,又使劲掰了几下,算了,随他了。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是来找她的嘛?
不可能,他躲她还来不及。
沈睦宁吐槽自己没出息,好了伤疤忘了疼,每次只要他一出现在她面前,她就无下限重燃希望。
手链异样的光引起了她的注意,不同于昨日,它变得格外地烫手,她触碰不得。
脑海里想起沈母的话,她猜测她可能真的打开了时空的隧道。
她有种直觉,她只要将这手链戴到手腕上,一切都将被改写。
蒋言川,本来她想死的,死了她就放过你了,可是她没死成,她还活着,那是不是注定他俩要生生世世纠缠。
对不起了,蒋言川,她就是这么的自私,未达目的不择手段。
沈睦宁忍着被火焰灼烧的疼痛快速将手链戴在左手手腕上,一束横扫天际的白光乍现,她被闪花了眼,头晕目眩,又一次重重地栽倒在男人怀里。
人生就是一次次的错过,一次次的误会,一次次的自以为是,她以为男人不爱她,而男人以为他爱的是别的女人。
手链将沈睦宁带到了一个虚无的空间,抬头半空中显现出几行字:梦境美好,则得偿所愿。
这是什么意思?
是说梦境的好坏直接关系到她能否改变现实世界吗?
还来不及思考,她失重坠入了轮回,开启了梦境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