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义醒来后已经是早上十点，房间里有股乌木沉香的味道，闻起来心里觉得暖暖的，陈宇凡湿着头发，手里拿着毛巾正对着镜子擦拭着头发上未干的露水。
“醒了？要不是今天没有课，你可能就完蛋了。”
今天有卤蛋的课，卤蛋的格言是，宁愿错过一天的休息时间，也不能少一节世界艺术史，要是有人耽误他的课，下节课包会被点名。
陆义动了动身体，还未从昨夜的醉酒中醒过来，加上昨天晚上还在地板上赖了好一阵才起来，现在头有些重。
“昨天很抱歉，我真的给你添乱了。”陆义揉了揉乱了的碎发，有些不知所措。
“都说了没事了。”陈宇凡想起昨夜的陆义，脸颊绯红，头发肆意地披散着，卷发偶尔遮掩住脸庞，有种朦胧的美。
外边的阳光穿越过窗溜进来，打在陈宇凡的身上，她的耳钉反射出微光，陈宇凡走到床前搂住陆义：“今天我带你去看海，我们约个会吧。”
的确，虽然上次接吻了，也确立了关系，却像是什么也没有做似的。
身上的衣服还没有换，昨天跳了舞还出汗了，身上湿了一片，陆义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衬衫，才发现是陈宇凡帮他换了。
“谢谢你帮我换了衣服。”
“大恩不言谢，亲我一口。”陈宇凡弯下腰，示意陆义亲一口。
“牙没刷。”
“那快去刷牙。”陈宇凡就喜欢陆义有些脸红的样子，这样才可爱。
陆义磨蹭了几分钟以后就起床去刷牙。两个牙刷，两个人，两个有些相似的世界，或许这就是想要的生活？陈宇凡帮着陆义把换洗的衣服拿好。
“别忘了去洗澡！”
陈宇凡的衣服都是oversize，所以陆义穿起来也正好，完全不需要考虑码数的问题。
陆义换了件淡灰色的衬衫，戴着星芒的锁骨链，穿着偏大一码的裤子，看起来有种松弛感。
时间还未到晚上，还有一天的时间可以消磨，两个人在一间房间里，互相听着歌，歌放的是爵士乐，陈宇凡手上画着设计稿，偶尔看一眼陆义，因为她设计的是男装，需要找一个参考，而陆义就是她的活体模特。
陆义也是画着画，做着学校给的作业，偶尔跟着音乐扭几下。
这幢楼里的常住户不多，基本上都是租户，再往下就是一条美食街，历史悠久，听说在这里摆摊的有的就是这里的房东，也有的是不远处的住户赶过来开的，陈宇凡设计完稿子已经是中午。
“走啊，去吃麻辣烫。”
“这回我请你。”陆义将设计稿提交完毕，就起身。
似乎早就已经习惯了有些忙碌，有些琐碎，但却有意义的日子，这样一天过一天的，似乎比从前来得要好很多。
因为爱总是能够给人带来一些希望，所以也有人借着爱的理由去让自己获得解脱。
不过陆义是前者，两个人在阴暗的日子里互相救赎，也算是一种美好吧。
只是陈宇凡救赎他更多一点。
麻辣烫的店主是个年轻的女老板，对人很豪气，偶尔还要给人加点料，是个东北人，陈宇凡和陆义慢慢悠悠地晃过来，偶尔勾肩搭背，累了以后干脆就牵着彼此的手。
就这样，这一刻，陈宇凡甚至希望这条路怎么也走不完。
“如果时间能够无限延长，我会希望我们永远停留在这一刻。”陈宇凡走到陆义前面，笑着说，“你知道吗？曾经的我会觉得两个人没有太多意义，因为很多事都是我自己扛了下来，没有必要再找一个人安抚我。”
“但是我后来才知道，爱情的作用不是安抚，有你在，似乎有种无比心安的力量。”
“你这次是一反常态地会说话啊。”陆义拉过陈宇凡的手，揉了揉她的头。
陈宇凡没有拒绝，就在这之前，她还是个不怎么喜欢肢体接触的人。
“爱情的含义或许就是如此吧。但我其实是个不憧憬爱情的人。”是啊。家庭如此，他还要自己学着去赚钱，这样一来，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准备盛大的浪漫。
可是和陈宇凡在一起，或许没有盛大的浪漫，却能够将爱意放在日常的点滴之中。
“不憧憬爱情吗？为什么？”虽然她也是这样。
“因为家庭。因为很多事。其实我本来想一个人孤独终老的，没想到遇到了你。”陆义坦然地说出理由，“我的家庭一团糟，总不能拉一个人跟我一起受罪吧。”
“不。你很好。你的家庭或许是破碎的，但是你并不是破碎的，你是如此地完整。陆义，我爱你。”
陈宇凡笃定地说，随后走到陆义身边，牵着他的手往前走。
“哟，今天不是一个人来吃麻辣烫啦？”老板娘看到陆义，笑着对陈宇凡说，“以前总是看到你一个人蹲在路边吃麻辣烫，总觉得你很孤独，现在多一个人是不是会好很多？”
老板娘把八卦写在脸上，下一句话说出“什么时候结婚”似乎也不为怪。
那是曾经。她发誓过要和风一样，来去不留痕迹。人生也或许如此。
“搞艺术的嘛，总会对生命有别样的理解。”她的理解，就是希望自己和风一样不受束缚，生命也同样，因为父母给的爱过于沉重和传统，她甚至不期待一场爱情。
但是陆义的到来把她解脱了，陆义偶尔有男生的妩媚。
男生也有男生的妩媚方式，陆义也有男生该有的坚毅，他就像个多面体。
“这里是我一直来吃的铺子，味道很不错。”
老板娘开了很多年了，和很多人甚至交了朋友。
她总习惯和客户唠嗑，陈宇凡也同样。
她吃的麻辣烫，重麻重辣。陆义相比之下则清淡很多。
“你刚才说你对生命的理解。”陆义吃了一口麻辣烫，黏黏糊糊的，里头有麻酱和花生碎，香气在口中散开。
“是啊，对我而言，生命就像风一样，轻轻地来，轻轻地走，没有痕迹，所谓风过无痕。所以我有时候会惧怕浓墨重彩的生活，觉得生命太厚重，我会不舍得离开。”
尽量简单，这是陈宇凡额的生活要素。
“不像你，有那么旺盛的生命力。”
她其实在见到他跳舞时，就很心动了。
因为他身上有一种没有办法模仿的旺盛的生命力，像是在淤泥之中努力挣脱错误的牵绊，不断地向上生长的感觉，这是她羡慕的。
且值得学习。
“我是被逼着出来的，没有什么好羡慕的。”麻辣烫的确好吃，甚至容易上瘾，陆义又拨了几块方便面到自己碗里，“如果人能生而幸福，谁不希望自己能天天开心呢？”
“是啊，很多时候苦难都是附加的。”
这条巷子再往北延伸，就是海，需要骑摩托骑好一阵子，陆义到便利店买了几罐啤酒和两盒鸭脖，跨上陈宇凡的摩托车后座。
“走，带你去兜风。”
一路上，陆义看着旁边飞速掠过的风景，靠着陈宇凡的肩。觉得无比的安心。
海边的景色很是怡人，除了有些冷挑剔不出其他的缺点。
陈宇凡捡起一个贝壳，往海水里洗了洗，然后又扔到远处的海平面里，砸出一个浪花。
啤酒是青岛啤酒，相对比较淡，但是很好入口。
鸭脖就着啤酒，两个人安静地相对无言。虽然不是每天吃香的喝辣的，但是也很幸福。
“你看，有时候就是这样不说话，也比平日里要来得舒服很多。”一个普通人，一生就在学习、工作和婚姻中度过了，接下来还剩下什么？
学艺术也一样，有时候人需要一个逃离世界的工具。
艺术可能就是其中一种。这么想，似乎有些自私。
但是这是恒定的真理，因为艺术的世界没有那么多条规，才让人无限地神往。
所以逃避进艺术里是一种面对世界的方式。
没有谁说谁胆小，只是人的本性是喜爱幸福。
“自由。这是我选择艺术设计的理由。”用自己喜欢的事情养活自己，或许比不情不愿去打工来得要舒服许多。
尽管每天有改不完的稿子，每天还要和甲方沟通。
复杂，但是比另一种生活来得好很多。
“的确……我选择艺术也同样。不如说是我适合做艺术。”陆义和平常人不一样，他更加敏感些，所以很多时候反而能讨女孩子的欢心，打小时候他就很擅长让女生开心。
他当时有些刻意，但他这是需要一个朋友。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去，不远处的灯塔亮了。海风阵阵地吹着，有些冷。啤酒入肚，原先冷了的身体又热了起来。
陆义牵着陈宇凡的手，在海边散步。她和他有时候很沉默，但是他们对爱情的理解就是陪伴，爱情更多的含义是，我将我世界的大门向你敞开。
而不是不请自来。
似乎一切都刚好。很幸福，很稳定。
原本心中的苦难似乎也烟消云散了。
陆义想起自己的母亲。随后思绪又转移到别处去。
他也捡起一个贝壳，往海里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