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被磨得细碎,星星点点落在陆义的肩头。
小时候总是对世界带着极大的期待活着,总希望世界能够给予一份厚礼。
不过陆义并没有等到厚礼。他比起周围的人更为早熟,大概是因为他的母亲。
宋佳不是个守规矩的主儿,向来性格都较为泼辣,行事又不顾家庭,用陆义的话来讲,是不适合结婚。
只是宋佳偏偏又想谈恋爱,所以总是将男人往家里带。
陆义小时候很瘦,身板儿跟女生差不多,学校里的男生们都说他是女生的命,还经常有男生欺负他。
男生们总是喜欢抱团,围着陆义唱歌。
于是渐渐地,陆义开始和女生做朋友,因为这样比较容易,男生的团抱得紧,没有办法再融入进去。
陆义小时候也是长发,有着小波浪,到肩头。
当时老师的评价是,小男孩儿怪好看的,怕不是会被女生暗恋。
的确,陆义小时候也经常收到女生的情书,觉得他善解人意,又温柔,希望能够和他结婚。
这当然都是幼时孩子们的言语,不足为奇。
陆义这么平淡地叙述着,仿佛他并不是经历者,而是一个旁观者。
肩并肩走着,月光切割着影子,树影的投影随着风摇晃,晚风微凉。
陈宇凡沉默地听着陆义的叙述,有些心疼。
宋佳常常跟父亲吵架。那个时候陆义还对离婚没有概念,只知道宋佳和原来的父亲总是不和,后来才知道,父亲的衣服上有别的女人的香水味道,年幼的陆义并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只知道,今天晚上父母又要吵架了。
严重起来,还要动刀子。
宋佳向来有些极端,动刀子的时候完全不含糊,真枪实剑地上去。
父亲握住他的手腕,大声说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明明是你先做出背叛的事,还要问我为什么?
宋佳有些疯狂地握着刀子,横在自己的脖颈间。
过了良久,她又将刀子放下来,呢喃着说,从前你不是这样的。
碗摔碎了几个。
陆义做着作业,听到外面的动静,情绪有些压抑,就爬到柜子里躲着,等到父母吵完了再出来。
柜子对于陆义来说意义重大,后来就算宋佳陪读搬家租房,也还是用了原来的这个柜子。
柜子很安全,里头很温暖,没有其他的声音。
陆义经常钻到柜子里躲着。
学校里被欺负了,宋佳也没时间管,陆义只有一个人扛过去。
宋佳听说陆义在学校被欺负了,也没有说太多。只是看着陆义良久,说本来就是当女儿养的,你就当自己是个女孩儿。
于是在这样的教育下,陆义并不明白自己身为男生到底是怎样的,回忆里,他总是和女生在一起,看花看草,看兔子看鸟。
他的长发也经常被男生揪着玩,陆义也就闷声承受着,并没有说太多话,只是任由男生们这么做,偶尔还手,和男生打上一架。
于是陆义的身体上经常有淤青,还好学校里的老师是管事儿的,经常教育男生不要揪着陆义的长头发不放。
男生留长头发并不等于他就是女孩子,知道吗?
老师这么严肃地告诉学生们,让男生们吃了个瘪,后来就欺负陆义欺负得少了。
“说起来,倒还是挺感谢哪位老师的。”陆义陷入回忆里,语气有些低沉,又笑着调侃自己,“我当时总觉得自己有些不同,所以跟女生玩得多。”
“一路走来,辛苦你了。”陈宇凡牵过陆义的手,他的手微凉。
“我倒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这样的话安慰我。”陆义自嘲,“很多时候,我都是自己扛下来,所以有阵子我的话很少。”
那阵子陆义显得很叛逆,穿的衣服上有骷髅,指甲涂黑,化着很浓的妆容,偶尔会穿裙子。
陆义跳舞很好,初中的时候更加是参加了waacking的比赛,反串成女孩子在台上跳舞,还得了奖。
The queen of disco。他经常参加的比赛。还有其他的街舞比赛也有冠军。
后来,关于他的传言更多了起来,有人说他心理变态,也有人喜欢上他,觉得他特立独行,有自己的风格。
不过更多的还是来自于他人的恶意,他只是笑笑不说话,他并不擅长说话,也不擅长和人辩论。
但是他有自己坚守的东西。
他很喜欢舞蹈。从小时候开始,他就被宋佳送进去学舞蹈,本来想学稍微帅气一点的舞蹈,结果却误打误撞跳了waacking。
这个舞种讲究的是精气神和风情万种,他做到了。
而且只有陆义能做到。
所以当时的老师也看得起陆义,就经常带着陆义去练舞,陆义也不负众望,经常抽出时间来练舞。
他成功了。
陆义一举一动都带着坚韧和妩媚,以及独有的气质让他变得更加优雅。
在舞台上的录一遍模糊了性别,他也并不在意自己的性别是什么,他跳舞时,忘记了自己的性别。
后来到了高中,陆义剪了短发。原因是班主任古板,不让陆义留长发。因为这个事儿,宋佳还难过过一阵子,只因为宋佳觉得陆义的长发是象征,剪短了不好看了。
结果是就算是寸头,陆义也好看的打紧。
陆义就算去出家当和尚,也应该是个好看的和尚。
陆义后来收到不少情书,也有男生带着讽刺靠近他,意思是说他是个娘炮,以后干不成事儿。
但是陆义用成绩回击了他们,陆义的成绩很好,好到宋佳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就是全部了,其他的……”陆义的眼神黯淡下来,“也没有什么了。”
陈宇凡柔声说:“要不要我和你一起回家?”
“算了吧,你离我家远,还是先回去吧。”陆义否认了陈宇凡的主意,“我一个人能行。”
能行是能行,但是担心你难过啊。陈宇凡无奈地叹气:“这可不行,我说好了,要陪你度过难过的时候的。”
其实陈宇凡的家庭也并不美满,但是没有像陆义一般支离破碎。
比起她自己,陈宇凡还是更心疼陆义多一点。
“你倒是学会心疼我了。不用心疼我,我陪你,是我自己甘愿的,你总是什么事儿都自己扛,扛久了怕不是要扛坏。”于是陈宇凡牵着陆义的手。
陆义反握住陈宇凡,忽然低头给了一个热烈的吻。
“好,我不心疼你心疼谁?自己的老婆自己得认。”陆义轻笑着揉了揉陈宇凡的头。
陈宇凡一愣。怎么觉得这家伙越来越会心疼人了?
“你说什么?老婆?”陆义很郑重地说,“我想和你有个未来。”
这句话很甜,虽然很普通,但是甜到了陈宇凡的心里去了。
“我也曾经想过和你有个未来。”陈宇凡如实地回答说,“来,先陪你回家。”
“好。”陆义复又揉了揉陈宇凡的头,“有句话我想和你说。谢谢你,陈宇凡。”
“诶呀,大恩不言谢!”陈宇凡打哈哈过去,“你家离我家虽然远,但是我有摩托车啊,我可以骑回家的。”
陆义的家没有人,宋佳的香水味儿还弥漫在空气中没有消除,陆义打扫了一下房间,就让陈宇凡坐下了。陈宇凡熟练地从陆义的柜子里掏出零食,拆开来吃。
还真是不见外啊。陆义的眼神带着笑,看陈宇凡。陈宇凡正享受着零食带来的快乐,一时间没有意识到自己被盯着了。陆义拿起电容笔,在画板上勾勒出陈宇凡的轮廓,然后一笔一笔地细细描绘着。
“你很好看,陈宇凡。”
陈宇凡听了这话耳根一红:“哪带你这么认真地夸人的呀!”陈宇凡的嘴鼓鼓的嚼着薯片,听到这句话,条件反射地摇摇头。
她从小就是个假小子,被当成男生养大的,没想到有人会夸她好看。
她被夸的最多的应该就是:你好帅。
之前罗雨萌就这么夸过陈宇凡,她眼里水汪汪的,抬起头用崇拜的眼神看着陈宇凡:“你好帅啊。”
那个时候陈宇凡其实对帅没有概念,后来了解到,罗雨萌对帅的概念就是负责、有点武术功底,成绩不差。
那她确实称得上是帅了。
喜欢陈宇凡的人不多,唯一一次是上次的学长,学长和陈宇凡告白以后,两个人去了网吧。
结果陈宇凡为了和学长一决胜负,两个人对装备怎么配备吵架了,在游戏里一决高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陈宇凡其实算不上是传统的假小子,更多的是长得稍微英气一点的女孩子,用这样的形容比较合适。
陆义勾勒完陈宇凡的轮廓,下了结论:“羽凡,你其实还挺可爱的。”
陈宇凡差点把茶喷出来::“可爱?你确定?”
陆义笑盈盈地看她:“我确定。”
这样的可爱不是普通女生的可爱,而是她独有的一种可爱,是英气中带着点小女生心性的可爱。
“对,你很可爱。”
陆义再次确认道。
第一次被夸可爱,陈宇凡有些害羞地低下头去不说话。
行,那就可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