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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日偷闲(11)

    夏影浮略,绿盖葱葱,蛩虫声声缠耳中。

    晴光半好,风使意动,雀没低枝隐行踪。

    眼前人笑意盛,邀人看花,谢书台疑听有错,却不敢不答。

    她身子款款前倾,像为了让自己听得更清楚一些:“殿下邀我赏花?”

    裴玉斐点头:“总不能叫你看草。”

    谢书台仍旧不信,已缓缓坐下:“你来找我,只为了说这个?”

    裴玉斐反问:“夏日时节,还能做什么?”

    想了想又补充道:“你若是想,游湖也成。”

    谢书台听笑了,有些焦烦的情绪略有缓解。她原本最怕的就是一回来旁人就追着自己前些时日的事情问,偏偏那些人是为了自己好,她还不能说什么。

    所以她才没说几句话就让谢扶疏他们先回去,本以为裴玉斐随后也会来问卫瑶的事,谁知他见到自己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邀赏看花。

    她问:“殿下今日来,就只是邀我赏花,没别的事要问?”

    裴玉斐想了一下,犹豫道:“你要是真想看草,也不是不行。”

    神色诚挚,叫人不忍再疑。

    谢书台不禁莞尔:“殿下既然是来找我的,刚才怎么不进来?”

    “刚才进去了不就被你一起轰走了,那多不划算。”

    裴玉斐半真半假地说了这句,又换了个不那么暧昧的回答,“其实我就是嫌他们吵,谢扶疏那眼睛红得,她在里面哭过了吧?”

    这倒是实话。

    一阵微风轻过,将裴玉斐衣袍撩起半许,他抬手压住,望着对面谢书台脸上隐隐的笑意,心头想:

    谢扶疏说得不错,他大约真的是有点喜欢谢书台的。

    不,可能不是大约,是确实,也不止有点,而是很多很多。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他已无从查证,但如果谢扶疏说的自己对谢书台的行止心绪都能被称作喜欢的话,那肯定有很久很久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空气因两人的沉默凝滞寸许,裴玉斐看着她眼底的浮光,半晌转过视线。

    他偏了头,食指轻搔着脸侧:“那……花还看吗?”

    “看。”

    谢书台的身影从窗内消失,不多时又从门里出现:“何处虞美人开得好,我也去瞧瞧。”

    .

    叶凝细珠鱼尾跳,蜻蜓点水菡萏摇,晚夏风光好。

    谢书台跟着裴玉斐到了他口中的“好去处”,却是近水傍楼,蒲草铺光,不见蝴蝶满园春。

    只有粉白两色花株交错迎立水中,亭亭玉立,圆叶出水,诱引游鱼把凉乘。

    阁楼上三层的外廊里,才刚摆好的案几上放满了糕点水果,茶酒也齐备,两人相对而坐,闲谈看花。

    说也奇怪,前面十几日谢书台身陷囹圄,不知踪迹,裴玉斐总是能想到她:行时想到,坐时想到,膳时想到,与人说话时想到,就连发呆看天边的云时也总在想。

    而今人就在对面,他却连看一眼对方都不敢。

    心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裴玉斐具体想想,应是上回谢扶疏说他喜欢谢书台的时候,他才惊觉记忆里很多东西面目全非。

    他看什么都是谢书台,恨什么都不是谢书台;此时他看对面的人明明是谢书台,却全然不似自己记忆里的谢书台。

    好像要更漂亮,更明媚,也更沉默。

    “你叫我来看虞美人,怎么此处只有荷花?”

    一道清浅的声线让他思绪回笼,裴玉斐初时还没注意到她说了什么,好不容易缓过神来,却莫名心虚:“此处景致更好,想了想,吹吹风也舒服。”

    谢书台仍只是笑,一话未发,也不知看出什么没有。

    两人和风而坐,池里鱼随水嬉,时间从旁流逝,消弭于这场无言之中。

    “你……”

    “对了,”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同时出声,短暂的等待过后,裴玉斐道:“我没什么事,你先说吧。”

    谢书台奇怪于他今日的异常,随意捻了一块桂花糕送入嘴中,问:“你今日怎么了?”

    难道让她看出什么来了?裴玉斐心中紧张:“什么怎么了?”

    “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好像有点不一样。”

    裴玉斐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东西?”

    “那倒不是。”知道他又想歪,谢书台没忍住叹了口气,“我说的不是这个。”

    “既然脸上没有东西,那能怎么不一样?”裴玉斐想到什么,突然站了起来,“你觉得我这身衣裳怎么样?”

    他想起自己被点通了对谢书台心意那日,也是对方换了身不常见的衣裳,他才发觉自己原来用情至深。

    难不成今日要旧事重演?

    想到这层,他生怕谢书台看不清楚似的,还转了个圈:“如何?我这身衣裳跟之前的有何不同?”

    没想到他会突然来这么一出,谢书台愣了愣:“你是说,它的颜色……”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以往见裴玉斐时对方的样子,却只记得每逢相会他身上都是花花绿绿分不开颜色的褂子,要说具体……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裴玉斐不知道她的为难,反而激动追问:“对,就是颜色!这身衣裳跟往常有什么不同?”

    谢书台不知道他想要个什么结果,一卡再卡:“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的……”

    “真的什么?”

    谢书台深吸了口气:“真的跟你从前穿的衣裳很不一样。”

    “真的?”裴玉斐轻舞自己压着两道金纹的袖子,“哪里不一样?”

    这要怎么说……

    突然有些后悔跟裴玉斐出来的这个决定,但人都已经在这了,谢书台做不出来把裴玉斐一个人留在这里的事情,再一想,不管对方想要何种答案,她只管夸赞就是了。

    无论如何,夸他总是没错的。

    想明白这层关键,谢书台顿觉自己头脑清明了不少。

    她说:“这衣服颜色鲜艳,衬得你人更白了些,我从前好像没注意到过,你皮肤有这么好吗?”

    谢书台是真的没注意过,从前她对裴玉斐的印象就只有“雍朝皇城经常派过来的世子”这么简单,只要能记得清人长什么样不出差错失体面就行,至于其他细腻的地方——她又不喜欢裴玉斐,看这么清楚做什么?

    裴玉斐却几乎是听到她这句“从前没注意到过”时整个人心跳快了起来,如果说刚才还只是试探,那么现在他完全可以确定:

    谢书台绝对喜欢自己!

    这跟他发现自己竟对谢出台动心时的反应一模一样。

    他心情好上不少,坐下呷了口茶:“那你就没什么话想跟我说?”

    其实由他先表明心意也不是不行,但如果谢书台实在忍不住想先说的话,他也可以把这个机会让给对方。

    谢书台却一愣:别的话?

    她想不出有什么话可跟他说,但转念忆起刚才自己是与裴玉斐同时出声,便又以为他说的是这个,神情不禁正经了些许。

    她说:“我是想问,这两日卫瑶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举动?”

    卫瑶?

    裴玉斐愣中片刻,不明她话题怎么跳得这么快。

    或许是姑娘家家的不好意思袒露心声。裴玉斐心想也是,他身为男人,确实应该更主动一些。

    前事暂且揭过,裴玉斐回想了一下:“他回去以后是说了些疯言疯语,不过并无大碍,已经被他大哥押回府中管教了。”

    谢书台睫毛轻颤:虽然裴玉斐并未在她面前主动提起自己被卫瑶囚禁那几日,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清楚。

    就比如刚才,他虽然没有跟谢扶疏他们一起进自己房内,这会儿却还是能猜出一二分他们的言语。

    “哦?”谢书台又湿了一块糕点,这会儿却没急着下嘴,“他大哥也知道了?”

    “那卫瑶巴不得闹得满城风雨,他大哥想不知道都难。”裴玉斐话意嘲讽,说完了才想起谢书台也是这内中的主人公之一,顿时缓了语气。

    握拳的手放在唇上,裴玉斐轻咳了两声:“不过你放心,城中大部分人对他这话的信度都不高,毕竟前次卫瑶在红袖楼里说的那些话已经够让人生厌了。”

    卫瑶在红袖楼里说的话颇多,却只有那么一句广为流传,甚至沦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谢家女子不如妓”。

    比之去年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谢书台心态已经放宽不少,何况这回裴玉斐还没有明说,她也不至于矫情得又要求生问死。

    仔细分析了一番裴玉斐刚才的话,谢书台找不出太大差错:再怎么说,谢家在城中的威望还是有的,卫瑶想靠同一种方法整垮她两次,也并不是这么容易。

    除非他有办法证明自己说的是真的。

    “既然这样,那就不管他了。”

    楼下美景重新盛进眼中,手上捏了许久的糕点嚼入嘴里,谢书台只觉得口齿清甜。

    “只是还要劳烦你帮我转述给扶疏他们,此事卫瑶已翻不出多大的风浪,让他们不必因卫瑶的话太过生恼。”

    毕竟事已落定,如果他们这边再去纠缠,反而坐实卫瑶的话是真的。

    谢书台并不奢想卫瑶为此事付出代价,她只在乎自己能不能顾全城主府的名声。

    回想父亲当日与自己私下谈话,谢书台想,或许他说的是真的。

    她能为了城主府的声誉放弃自己的公正,或许有朝一日也会像父亲一样,为此牺牲最挚爱的亲人。

    当然,如果可以,她尽量不会走到那一步。

    眼前繁花流水美不胜收,谢书台却无多少暇心赏景,她给自己倒了杯茶:“我若亲自出面,只怕扶疏又要多问,只好再麻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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