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台有人在告白。
穿着制服裙的女孩满脸通红,手里拿着一封粉红色情书,羞涩地递给斜靠在栏杆边抽烟的男生。
“封弥!我喜欢你,你,你可以做我男朋友吗?”
封弥懒懒看她一眼,轻嘲道: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女孩听完,一颗芳心破碎,转身就跑,眼泪夺眶而出。
天台的门本就年久失修,被风一吹,便卡住了。她拉了好几次都拉不开,急得不行。
偏偏封弥只是站在那,看着她的窘迫,欣赏她的出丑。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过来,废了些力气替她将门拉开。
“好了。”
女孩侧头去看,眼前是一张惊心动魄的漂亮脸蛋,造物主的杰作,艺术界的瑰宝,姬圈天菜……
如此近的距离欣赏校花的美貌,女孩心砰砰直跳,瞬间觉得封弥黯然失色起来。
“不走吗?”禾蓁问。
声音冷冷淡淡的,就和她的气质一样,清冷孤僻,拒人于千里之外。
女孩一秒回神,“你……”
一想到刚才的失败告白被校花全看见,更觉得丢脸无比,捂着脸跑走。
禾蓁转身,走到栏杆边摸出一支烟。
“借个打火机。”
封弥看她一眼,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之前。”
他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拍在围栏上。
禾蓁点了火,慢吞吞吸了一口,缓缓过肺,吐出。
烟雾缭绕。
皎洁如月的气质被一片乌云环绕,散发淡淡的烟草味。
仍然迷人。
“准备好怎么和家里人提了吗?”她问。
封弥背靠栏杆,微微仰头。
“放心,我已经想到了能顺利解除婚约的办法。”
“最好如此。”
他漫不经心道:“毕竟,你也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
玛丽苏学院里的学生大多家境殷实,背景深厚。但也有很少一批是凭借自身的优异成绩被录取进来的,林琪冰就是其中一位。
她家境普通,父母都是本分打工人,老实憨厚,本性淳朴。
林琪冰性格纯善,脾气也好,高中时期朋友不断。
可是自从进了玛丽苏学院后,她发现自己很难交到合得来的朋友。
室友也好,同学也好,仿佛都和自己隔着一层屏障。
她既听不懂什么名牌时尚,也不了解什么圈内规则。因为不清楚,还得来很多误会与嘲笑。
林琪冰有些难堪,可是明明她也没有做错,只是不懂而已。没有人规定她必须要懂那些。
被孤立的感觉很不好受,她没了最初的憧憬,变得有些消沉。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兼职。
禾蓁对别人的八卦并没有太大兴趣。只是身边有太多人议论,难免听了不少闲言碎语。
据说,封弥最近和林琪冰起了点小摩擦,频频到她眼前乱晃,给人找事儿,贱嗖嗖的。
但素有温柔的白马王子之称的季柳似乎对林琪冰挺有好感,多次伸出援手,解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这下季柳的爱慕者不干了,将林琪冰视为眼中钉,明里暗里威胁恐吓她还不够,做法越来越过分。
禾蓁对别人的苦难报以漠然的态度。
她不是侠客,没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热心。
但或许是太过冷漠,上天略施小计,惩罚她和林琪冰一起被人关在音乐练习室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这里贴近后山,信号很差。消息电话都打不出去。
林琪冰相当愧疚,“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禾蓁微微抬头,高高的小窗半开着,月光从外面照进来,柔和而美好。
她走到钢琴边坐下,按下几个音阶,将手覆上琴键,放松地弹了两首曲子。
林琪冰站在旁边,面露羡慕:“你真厉害,会弹钢琴。”
禾蓁转过头,问:“你要学吗?其实不难。”
“不不不,我没有音乐细胞,不可能学得会啦。”
禾蓁无所谓道:“反正也出不去,这么站着不无聊吗?我可以教你。”
她也好一段时间没摸钢琴了,还算新鲜。要是能把巡逻的保安引来,也好过撕心裂肺地求救。
林琪冰踌躇着走到她边上坐下,“好。”
也许是禾蓁太过淡定,把被关在这里视作一件普通的小难题。她心里的焦急与害怕也慢慢缓和下来,变得从容。
于是,借着朦胧的月光,禾蓁耐着性子教一个音乐白痴熟悉钢琴,一直到两人都困倦。
第二日,冲进音乐练习室的不是巡逻的保安,而是封弥。
他满头是汗,似乎是一路跑过来的。
踢开门,见到禾蓁,惊讶道:“你怎么也在?”
林琪冰看到封弥,也很吃惊:“你怎么来了?”
“你是笨蛋吗?想不出得有多蠢,才会被关在这种地方一晚上!”
封弥面色难看,一下子骂了两个人。
禾蓁一晚上没睡好,脸上还留了几道琴键印,美貌值减一。
她不悦道:“有火在外面撒完再进来。”
封弥看向她:“我救了你,你对救命恩人这态度?”
“你不会以为关我们的是那几个喜欢季柳的女生吧?”
“什么意思?”
“还要我说得更明白一点吗?因为你,我们才会被锁在这。”
封弥愣在原地。
因为自己?为什么?
而禾蓁已经略过他,往外面走去。
该说的她已经说了,就看封弥打算怎么做。
她平白无故被人关在这里一晚上,挺倒霉的。谁犯了错,就要承担犯错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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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段路,信号好了些,无数个未接电话跳出来,全部来自同一个人。
她回拨过去,被很快接听。
“老婆,怎么打了你一晚上电话都不接,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禾蓁没睡够,正烦躁着,“说话正常点。”
“我下周三回国,开不开心?”
“呵。”
电话那头,齐临感知到一丝危险气息,非常有求生欲地放软声调道:“别再生我气了好不好?这次是出紧急任务,我这不是没来得及告诉你么,下次我一定!无论如何都和你报备!”
禾蓁勉强同意:“等你回来,看你表现。”
齐临恋恋不舍挂了电话,就听队伍里的兄弟打趣他。
“呦,队长和女朋友打电话还会撒娇呢。别~再~生~我~气~了~”
他原模原样学了一遍,笑得直不起腰来,被齐临一脚踢开。
“滚滚滚,一边去。”
边上的也一起笑起来。
“平时这么凶,怎么在女朋友面前那么怂啊?”有人戏谑道。
另一人说:“你懂个什么,对女朋友凶,那不早跑了?”
“队长!哪天也让我们见见嫂子呗,我倒想看看是哪位奇人,能驯服你。”
齐临在远处吼道:“我女朋友美若天仙,哪里是你们想看就能看的?”
他自己都好久没见到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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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五晚上,学生会为了社团招新,专门筹办了一场联谊派对。
禾蓁作为学生会主席团的一员,自然不可以缺席。
其实她并不喜欢这种嘈杂的环境。
一群人在面前走来走去,觥筹交错。
他们学着家里大人社交的模样挤出虚伪笑容,相互客套逢迎,说出的每句话里都有潜在含义。
太不真诚,太过精明。
但这些,不过是她未来将要面临的冰山一角。她无法逃避,必须习惯。
杯中的白葡萄酒在灯光下闪着碎光,晶莹剔透。她拿起轻轻抿了一口,便放到一边。
既然出现在这种场合,就注定无法获得安静。面对纷纷过来献殷勤的男生,她只能冷着脸一遍遍重复着拒绝。
“我有男朋友。”
有不少人失落而返。也有不少人听到这个答案并不当回事。
“只是交个普通朋友嘛。别那么紧张。”
在他们看来,她有没有男朋友并不要紧。
连个人都没见着,说不定是编的。有也没事,还能分手。
禾蓁烦不胜烦。
终于又赶走一个,她转身走入洗手间,撞见裙摆被红酒泼湿,眼眶通红还强忍泪花的林琪冰。
“又被欺负了?”她淡淡看一眼。
林琪冰“嗯”了一声,楚楚可怜,有些委屈:“为什么总有人要针对我,我从来没有得罪过他们。”
禾蓁道:“先把衣服换了吧。”
“我没有多的礼服了。”
明明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她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也许是她太格格不入,与这些豪门圈子里的子女接触多了,难免会自惭形秽。
禾蓁打了个电话,让人把自己的礼服送过来。
“穿我的。”
林琪冰眼里闪着光,眼睛一眨,一大颗泪就这么滚落下来。
“不,不用了。我怕待会儿又被他们弄脏了。”
禾蓁轻笑了一下,目光锐利:“那不是正好?让他们赔。”
林琪冰望着她,感激道:“你人真好。”
看起来生人勿近的,但是不像那些人一样无缘无故欺负她。反而还会帮助她,像个天使。
禾蓁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可别做个好人,不然你会被这里的人吞吃的。”
林琪冰默默想,我也想凶悍一点去反抗,可是我没有和你一样的底气。
在这里的这些天,遭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这里是深渊,是泥淖,不是爱丽丝的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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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三,禾蓁记着齐临要回来,中午刚下了课便给他打电话,想问问什么时候到。
电话没接,她估计了一下,这会儿大概还在飞机上。
结果人刚走出教学楼,抬眼就看见他站在不远处朝她挥手。
有些晒黑了,头发长了些。长得就是那么吊儿郎当的,帅也帅得很野性。
他快步走上来,也不管人来人往,直接把她抱进怀里。
“我想死你了,老婆。”
这声音并不小。可把身边一群人吓了一大跳。
还以为是谁胆子那么大敢大庭广众之下抱了校花,没想到竟然是男朋友!
一众人纷纷心碎。
这小子谁啊,没见过,不是本校的。
千防万防,没想到让一个外校的抢了先。
禾蓁把人推开,脸上没什么表情。
“去吃饭吧。”
咦?校花对这号男友并不热情嘛。
众人又把破碎的心拼好,安慰自己,别慌,还有希望。
“那就去食堂吧,你都没带我吃过这里的东西。”
几月不见,齐临格外黏糊,牵着她的手,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她身上。
这里人太多了,一个个全惦记他女朋友。必须宣示主权!
禾蓁受不了他,“热死了。”
“热吗?”齐临作势用另一只手给她扇了扇风,“好点了没?”
说是食堂,其实是一家餐厅。
齐临让禾蓁坐在窗边的软座上,对她说:“你吃什么?我去点餐。”
“随便。”她中午一般都没什么胃口。
齐临走远。餐厅玻璃门被人推开,封弥一脸拽样,看到她就径直走过来。
他在她面前坐下,“正好碰见你,有事和你说。”
“关于婚约?”
除了这个,她想不到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聊的。
“是,临时出了点差错。一时半会儿,可能解除不了。”
“因为林琪冰?你家里人知道你喜欢她?”她随便猜道。
封弥惊诧:“这你都知道?”
他最近确实开了窍,在追林琪冰。八字还没一撇呢,不知道哪个嘴碎的,直接把这事告诉他家里人。
现在封家那些人都在传,说他竟然喜欢上一灰姑娘。
这时候他想要解除婚约,难上加难。
“不过,这婚约对你我来说,都是不做数的。我想,也不急于一时……”
“婚约?”齐临的声音突然响起。
他怎么不知道禾蓁和人有婚约?
“这是谁?”封弥皱着眉问。
齐临快答:“她老公。”
封弥:“……”
禾蓁瞪他一眼,“你乱喊称呼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齐临连忙改口:“未来老公。”
封弥:“……”
怪不得禾蓁这么急着解除婚约,原来是有男朋友。
“告辞。”他起身就走,怕走得晚了,那人会用可怕的目光把自己千刀万剐。
齐临没有去坐她对面的位置,而是挨着她坐。
他坐姿很不着调,头靠在她肩膀上,腻歪道:“蓁蓁,我要吃醋了。我们都没有婚约,你就跟别人有。”
禾蓁:“家里长辈以前定下的,我最近才知道。”
“他是封家那个谁?”
“封弥。”
“你家里人喜欢他?”齐临不满,“他有什么好的?长得又没我帅,为了基因考虑,也该选我。”
“我不是选你了吗?”禾蓁说。
点的餐上来了,她挪开他的头,坐正,开始吃饭。
齐临立即心花怒放:“你眼光最好了。”
吃完饭,他也没走,软磨硬泡着要陪着禾蓁一起去上课,势必要在她校园生活的每个地方都留下足迹,并且告诉某些人,她已经名花有主了。
目的也确实达到,一天下来,整个学校都传遍了,纷纷在猜测齐临是哪家的谁。
分别前,禾蓁问他:“这次待几天?”
“舍不得我?”他笑得露出大白牙,傻兮兮的。
“几天?”
“五天。”齐临说。
这算是个难得的长假了。
禾蓁点头,“周末我去找你。”
齐临捧住她的后脑勺就在她嘴巴上啃了一口,“老婆你真好。”
禾蓁周末本来要去公司实习。
她是独生女,家里一直想让她以后继承公司,所以提前熟悉流程,慢慢上手。
这周父亲安排好了人带她,她却根本没打算去。
禾蓁对经营一家公司没兴趣,她想成为一名外交官。
这是从小的梦想,事实上,她也一直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着。
禾蓁的外公是政界高官,这些年退下来颐养天年。也许是受了外公的熏陶,她更加坚定了这个信念。
她不是一个会为了谁轻易改变目标的人,除非自己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