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个瞎子,又非是修行人,只是个武夫,却气血并不强盛……难不成你还只是个二流武夫?”
老人眼眸宛若万丈高空上的鹰隼眼眸,极其锋锐,看着方澈,像是将少年的一切都给剖析了个彻底。
话语十分咄咄逼人,身上更是涌现出一股铁血杀伐的气魄。
方澈攥握黄竹杆,面色淡然,并未有太多的变化,哪怕面对老人的质问,也很是平静。
“前辈便是委托镖令中所要相助的那位修行人?”
方澈问道。
老翁捋了捋胡须,淡淡点头:“在下乾光洞,周云成。”
“周先生,这位小先生既然能接镖令而来,想要定是有过人之处,你不需要这样压迫他,我本就没有多少钱财出镖金,能请来一位小先生就不错了。”
方澈尚未说话,那清忧婆婆便已然开口,为方澈说话。
“殿下,此行很是凶险,我们的车队,只有甲兵十人……若这瞎子无甚本事,只会拖我们后腿,此行便会更加困难。”周云成叹了口气,说道。
“这一代的北羌王暴虐无道,却能眼睁睁的放任殿下离开北羌……目的便是打算以殿下的身死,来挑起北羌与大燕的战端。”
方澈安静的站在一旁,侧耳聆听,面容平和。
清忧婆婆眼眸中浮现出些许的忧虑:“其实,我死不死,影响不大,北羌与大燕的战端终究会起,正是因为我知道我遏制不了北羌王,也没有命再继续遏制,所以……”
婆婆说到这,扭头看向了正在掀起沙尘暴的河边城,看向了河边城的南方。
“想要回家。”
周云成闻言,负手于身后,长叹了一口气。
无可奈何,当真无可奈何。
他看向了方澈:“小兄弟,你也莫要怪老夫脾气臭……着实是压力有点大,若是来一位宗师武夫还可以,可小兄弟一看就没有宗师的气血。”
“咱们此行,注定凶险,北羌在河边三城也是安插了不少暗手,我等能否出河边三城……皆是个问题。”
“小兄弟若是怕死,老朽劝你还是尽早离去吧。”
客栈内,气氛突兀变得安静了下来。
一双双眼眸亦皆是落在了方澈的身上。
方澈笑了笑:“老先生此言差矣,我既然接了镖令,自是会尝试护送殿下回河洛,若是连尝试都未曾尝试便放弃,此生皆会会无法原谅自己的懦弱与胆小。”
“若是真遇到难以应对的敌人,我亦会尝试带婆婆逃命,能逃自是最好,不能逃……便是命该绝矣。”
方澈的话,让周云成面色缓和了许多,眼中浮现出了一抹异色。
“小先生胆色不错。”
周云成未曾再说太多。
清忧婆婆又笑着与方澈说了些话,未说几句便开始咳嗽,面容之上的憔悴色愈发的浓郁了。
搀扶着的老妪,扶着清忧婆婆回到客栈楼上的房间中休憩去了。
“小先生,我们明日便出发,你且休整一番。”
周云成说道,遂也转身离去,登楼回了客栈房间。
方澈笑了笑,让客栈伙计安排了房间,又让其准备两份伙食,一份送至房间,一份送至马棚给老驴吃。
伙计一脸看傻子似的看着方澈,何等档次的驴,竟是跟人吃一样的食物?
可当伙计真的送去食物给老驴,目睹那驴哼哧哼哧摇着尾巴,欢乐的吃個干干净净的时候,伙计感觉有些恍惚,竟是觉得这位瞎子先生深不可测了起来。
…………
客栈房间。
方澈盘膝在床上,黄竹杖摆在床头,运转《天地气》,汲取天地清气,入得经脉,流转浑身,凝聚于丹田,丝滑无比……
可《天地气》与《太玄御气初篇》却是不一样,天地气汲取的乃天地清气、朝阳紫气、丹霞之气,而太玄御气,感的、引的、御的皆为更高一级的天地灵气。() ()
【天地气(五成)、逐风枪(五成)、八步登楼(二成)】
逐渐平息体内的作画热流,方澈完成每日修炼。
天地气的熟练度也提升到了五成,这三日从河洛赶赴至河边,方澈一路上除了赶路,无事便是修炼法门。
逐风枪和八步登楼的熟练度也皆提升了一成,对他整体实力有不小的提升,亦是方澈为委托任务做的准备与应对。
体内热流与天地气凝聚成的气丸数量已经积累到了九颗,每一颗都能让方澈迸发出极其强大的力量,像是当初河洛城被他一击击杀的神捕耿策,基本只要炸开一颗气丸,就足以完杀对方。
修炼一阵后,方澈平铺画纸在桌上,磨墨、润笔、作画,灵感微动,在宣纸上画了一头入了河边三城后颇为常见的大漠骆驼。
顺便在宣纸上比比划划,勾勒着八品道图《塞归》的作画构思与布局。
画毕,构思无果,塞外天色渐暗。
方澈便躺在床上,闭目睡去。
一夜在如豆灯火被吹熄的油灯亲眼散尽之时,悄然度过。
…………
平明日出东南地,满碛寒光生铁衣。
公主不是年轻貌美的公主,返亲队列的士卒,也非是什么强大的士兵。
与方澈想象中有着很大的出路,以美好为宗旨画一幅《塞归》,定是无法满足八品道图的要求。
方澈骑着老驴,跟在了队列的最前方。
两辆破马车,十位穿着锈甲的老卒,仿佛整支车队皆是苍老迟暮,随时要迈入尘土黄沙,消散在岁月中。
唯有一袭青衣的方澈为这支迟暮的车队,点缀着年轻与生机,可尽管如此,这抹年轻却是残缺的。
翌日,方澈跟随车队离开了三城之一的河边城,一路相安无事的出了城池。
顺着官道而行,黄沙漫漫,早晨的沙漠官道,像被水洗过了似的干净,天空是碧蓝的,没有一丝云彩,温柔的沙丘不断地铺展到视线所能及的极限。
方澈骑着老驴,腰间挂着酒葫芦,取下饮一口。
车队的行进速度很慢,方澈预估,按照这个速度,抵达河洛城,可能得花费他三倍的时间,大概得九天十天的样子。
主要一人独行,没有羁绊牵搁,速度就会起的很快。
风沙吹拂呼号着,拍打在脸上会有种生疼之感。
方澈戴着斗笠,翻身下了老驴,车队在一棵被风沙吹打的干枯老树旁停歇,饮水的饮水,吃干粮的吃干粮。
方澈寻了一处干净之地,拿出了卷起的草席,平铺开来,再铺上画纸,开始让老驴磨墨作画。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
方澈灵感铺开,便感知到了清忧婆婆在老妪仆人的搀扶下,缓缓朝着他走来。
“先生好雅兴,竟是在如此艰苦条件下选择作画……”清忧婆婆笑着说道,她一笑,就非常的慈祥。
“作画乃方某爱好,每日作画已成习惯,一日若是不画,便浑身难受。”
想到自己作画八品道图暂且还没有头绪。
“婆婆,方某欲要画一幅《塞归》之图,但心中毫无头绪,此刻休憩,不知婆婆可否给方某讲一些关乎出塞时之事?”
方澈倒是坦然,直言欲要作画塞归。
知其故事,方可画其韵。
清忧婆婆闻言,满是沟壑的脸上,笑容渐渐涌现。
“先生若是不嫌这些事烦人恼人,那老身便与先生说一说。”
方澈俯身,拂去了草席上的几粒黄沙,掸了掸青衣,正襟危坐,朝着清忧婆婆作长揖。
“荣幸之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