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佐那闭上了眼,在最后的结局上长叹了一口气,好像在为自己终于停止回忆那些悲伤往事而开心,“故事讲完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该走了。
雨子,回家去吧。
小小的房间里只有两个沙发,一个在伊佐那那边,鹤蝶坐在他旁边,风间雨子坐在他的对面,如果从鱼缸那边往窗口看,他们三人像是坐在了一起。
“真是神奇啊。”
雨子也闭上了眼,似乎是在回味这个故事,眉头却紧缩着。
故事讲完了,她该去哪呢?她本不是想追问伊佐那的故事的,她只是在找事做,远离哥哥风间崇的死亡带给她的心理阴影,回家吗?雨子不想回家。
门口的血迹好像还有味道,十几天的大雨都冲不散那股恶心的味道,还有那个捉摸不透如母亲,啊!补习班好像很久没去了,父亲应该也知道了,他也没问啊,是默许吗?
“其实我感觉不良挺适合我的。”雨子还是打算跟着伊佐那。
“说实话,现在的我每天都在等闹钟,早上八点三十分的闹钟,那时候你们都起床了,我如果来找你们很方便,但我总是比闹钟早起很久,然后会盯着闹钟等到它响起来,我在期待和你们的会面,我以为我们是朋友了。”
“听着就像是你在自我感动,我们可没要求你做这些。”
“伊佐那也可以这么说,嗯,不过我次来的时候都可以看见伊佐那在喂金鱼呢?像机械人一样固定,和我一样,这算是我们的共同点吧。”雨子微笑着,努力寻找理由说服大家。
“我们,我们可以是朋友吧。”
拜托,别拒绝了。
但他们不会同意的。
“你不吸烟,不喝酒,纹身是假的,你没做过任何暴力的事件,风间,你很干净,你该回家。”鹤蝶直接拒绝,伊佐那也点了点头。
“啊……那些都是父亲他……”
“不良也不会很尊敬地叫“父亲”,而是类似“老头子”之类的。”
没有任何理由留下的雨子被不良赶回了家。
雨子在门口呆愣愣地站着,还没有按门铃,钥匙前几天弄丢了,现在父母回来了吗?等一下该怎么说?不管怎么说都是欺骗没什么不一样吧。
突然,一双白皙的手搭在了雨子的肩膀上,替她按下了门铃,开门的是风间太太,风间太太的耳朵、脖子和手上都戴了金黄色的首饰,像是一个移动的黄金珠宝展示架,俗气极了。
“你是……啊雨子,你回来了,你爸爸一直在等你呢……请进,请进。”
雨子被拉进了客厅,那个陌生女子和她紧挨着坐,风间太太说她丈夫在书房办公,要等一下,先给她泡了杯茶。
“六安瓜片?”
“这些我不太懂。”
没一会儿风间先生就来了,他坐在主位上,西装外套没穿,眉眼间有戾气,不复以前的温和气质,“你是?”
陌生女子介绍道:“长泽里奈,幸会……最近风间雨子在帮我处理餐饮店的事情,我就留了她几天,不知道她有没有和你说这件事,但我还是想着来给你们道声谢,多亏了雨子的帮忙,不然我的店就要被那群不良砸了,虽然还是被造成了损失……但是,如果没有雨子,我恐怕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说到雨子,长泽里奈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三个人的注意力都被这故事吸引了,只有雨子清楚,她不认识这个女人,这些事都是假的。
雨子偏转着脸瞧了下长泽里奈,又对着父母点了点头,“是的,因为要帮里奈阿姨所以就在那里留宿了几天。”
但不论如何,雨子不希望父母发现真相,会吐的。
风间夫妇似乎接受了这个“真相”,特别是母亲在收到长泽里奈递过来的银行卡时,父亲默许地点点头,说雨子长大了,他让雨子送一送长泽里奈,于是雨子就和这个陌生的女人并肩走在了一起。
即使不知道长泽里奈的底细,雨子对她的帮助也感觉细思极恐,但是雨子喜欢刺激的事,所以她答应了家长泽里奈的line,也了解到了里奈她半路辍学,和朋友合资在银座开了一家西餐厅的事。
里奈说她有很多朋友,但雨子从来没见过她们。
雨子和父亲爆发一次争吵,雨子质问父亲根本不在乎他,父亲却回答母亲物美价廉,而她只是一个不能棒的拖油瓶,还总花他的钱。
“你只在乎你的钱是吗!”
“我在意的是它被你浪费了,如果不是崇我不会对你进行一点投资,就连崇,他也是废物,他浪费了我对他的投资!”
“就是因为你一直这么想崇才会被你逼死的,他是自杀的!”
灯光将两个人的影子投到墙壁上,同等大小的影子在米白色的墙壁上挥舞做着大幅度的动作。
不知道是雨子的哪句话刺激到了父亲的暴力基因,他直接抡起茶杯就往雨子身上砸,雨子尖叫着连连后退,被逼到了楼梯旁的墙壁,父亲在客厅被地上的电风扇电线绊倒,雨子慌极了,抬头向上看,母亲正在那里气定神闲地看着这一家暴现场。
“母亲!妈!救我!”
没有回应,雨子只能趁着父亲被绊倒,快速跑回房间,把房门反锁。
门外传来了父亲的怒吼和母亲如小兽受惊的一句“我这就去拿钥匙。”
他奋力地砸门并威胁她,这是雨子第一次直面父亲的暴力,那“哐哐”的砸门声让雨子怕极了,但更让雨子伤心的是母亲的背叛。
她怎么能在那边像看戏一样看我被父亲打,又在自己有机会逃生的情况下因为父亲的怒吼而背叛!
这是二楼,旁边连着崇的房间,院子里的松树枝干伸到他的窗前,因为崇的离世他们忘记了修剪,这也是雨子逃出去的唯一机会。
沿着窗沿爬到崇房间的窗口,奋力一跳,雨子抱住了树枝,但那实在危险,树枝上下颤动,感觉随时都要断裂,趁着没人发现她从另一侧的树枝缓慢向下,爬到了围墙处,邻居发现了她,正想大声呵斥,雨子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拜托了。”
那邻居左顾右看,等雨子下来了,又往她怀里塞了五百円,“我在你们家嫁过来时我就知道回有这么一天,你看,这不就是!”
“不过没关系,明天就好了,男人吗,情绪激动很正常的,你要体谅你父亲啊。”她碎碎叨叨地说,又推了雨子一把,“先去公园玩会吧,说不定等一下就消气了。”
对于邻居的发言雨子很不满意,这明明不是她的错,这争吵的开始都是因为父亲他说雨子和外界人员接触变得不干净了。
不过她还是向邻居道了声谢,她要用钱去找人。
雨子先是坐地铁去了银座,根据之前里奈在line上发的照片和描述找到了她的西餐厅。
里奈正好在,他给了雨子一杯热可可和毛毯,让她在贵宾室等一下。
贵宾室的门没有关,从雨子的视角可以看见餐厅的部分——一个少女因为不会用餐叉吃蜗牛把它弹飞到了地上,坐在少女对面的男士大声的向周围人解释是他女朋友犯病了,少女尴尬地坐在那不知所措。
里奈回来随手关上了门,“在餐厅里每次看到这种场景都想笑,人间百态,丑态百出,哈?可有意思了……那你今晚住这?”
“不,我去我朋友家,谢谢你。”这时雨子已经冷静下来了,她还是不太愿意信任这个莫名其妙在奇怪的节点帮助她的女人。
“好,不过外面下雨了,带把伞吧。”
雨子接过伞走出了西餐厅,她在路上走了很久,在思考可以去那个朋友家里借宿,排除了一个又一个,她最后想到的却是伊佐那的家。
那缸金鱼怎么样了?
说曹操曹操到,伊佐那和鹤蝶正穿着特攻服在街上飙车,雨子迅速喊住了他们,其他穿特攻服的不良对伊佐那传递揶揄的眼神,还有两个特攻服与众不同的人直接开口调戏,“总长大人的女朋友?看着好乖啊。”
……
雨子和伊佐那进行了一个交易,她要伊佐那烧了风间的宅子,报酬是三十万日元,没有多问为什么,伊佐那直接答应了。
隔天半晚,风间宅没有一个人,风间先生去了东京和一家大企业谈判,风间夫人则是和她的那群小姐妹看男模去了。
伊佐那带了两桶汽油,雨子帮忙开门,一人一桶汽油把一楼泼了个遍,在点燃前,雨子在茶几底部找到了一封信——「敬我悲剧的人生——风间崇」。
火是雨子亲自点燃的,刚开始火势很小,但汽油的威力让火焰迅速吞噬了整个房子,雨子早就和伊佐那坐车逃跑到了远处。
附近公园的小山坡可以清楚地看见宅子的情况,邻居已经报警了,但消防员还是很晚才到,宅子周围围了一大群人,看戏一样笑着拍照,恐怕只要不危及自身,没有人会感到畏惧。
“风间你不是有一个家庭吗……为什么要把房子烧了?”
“家人不全是好的,我母亲是个喜欢冷暴力我的人,总是忽视我,我父亲是个有暴力基因的人,易点着,母亲明明总以冷暴力时不时的蔑视所有人,却又能轻易屈服在真正的暴力之下。”
“我没有家人。”
“鹤蝶?”
“鹤蝶是部下。”
“啊,原来如此。”
“我之前听说你有一个弟弟?”
“我和他们都没血缘关系。”
“血缘关系有时候并不牢靠,你可以试着相信我,相信鹤蝶,不要太执着了,伊佐那,就像我哥哥崇,他和我也没有血缘关系,但待我很好。”
“听说你哥哥死了?”
雨子攥紧了手中的信封,“是啊。”
“我哥哥也死了。”
“诶?”
雨子惊讶地看着伊佐那,两双眼睛对在一起,并不纯粹。
“你说的对,我们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