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沉光感闪烁不停,动态的舞台光晃人眼球,仿佛形成了有声的密集鼓点,在整个场景刻意营造的急促紧张下,几乎没人发现六个葫芦娃的小动作。
他们都被场上注定失败的黄毛男结局攫住了全部心神,颓废而战栗地等待第一个失败“分数低于1”的惩罚。
一直在观望的中年男人头发汗成一绺一绺,“怎么可能得分……”
“这是要人死啊!”
3、2、1——
倒计时即将归零。
“它们写——!!”
一道凄厉颤抖的破音女声突兀出现又戛然而止,似乎想提醒什么,穆三意外地循声望去,突然脚下隆隆震动起来,大地剧烈起伏,众人又是一阵失声尖叫和慌乱逃窜,这群惊弓之鸟在短时间内已经收到太多超常认知的打击,个个惊惶得近乎无力等待着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人影奔流眼花缭乱,穆三只来得及看到一抹蓝白校服的侧影闪过,下一秒就被更多攒动的人头挡住了视线。
脚下的动静越来越凶猛,从舞台周围开始蛛网般裂开,好像有什么蠢蠢欲动要从地底破土而出,潮湿的泥腥味渐渐浓稠起来,在暗红色的光幕下浮动沁入。
“游戏结束了!”
白雪公主欢快的提示音从高处传来。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舞台上,对于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早有所料,淡定说着主持词。
除了脸上多了道血痕,像名器上皴裂的残次般让人可惜。
可惜的人中以穆三为最,她不由假意啧啧两声,惹得台上杀意更盛。
说来也奇怪,地面剧变,舞台上却平稳到纹丝不动。
“很遗憾,第一组成员之间毫无默契,联想出的词没有一个重合,0分——游戏失败!”
无害的少女音嬉笑着敲下定论。
一只带着发黑腐肉的手突然握住了穆三脚踝,紧接着像是拉响了进攻信号,密密麻麻的骷髅从台前的泥地里伸了出来,咯吱咯吱摇摆抓挠。
“不要惊慌嘉宾们,一场没有恶意的小狂欢罢了!”白雪公主咬了口红苹果。
荒地成了上下翻滚的油锅,人踩在上面是非牛顿流体,对成百上千探出的白骨手来说却如液体一样丝滑,但仅此而已只露出个爪子,碰到东西就抓。
脚一抬,连骨带筋让穆三拎出一颗头盖骨:“……”
李润低头看到这一幕惊得脊骨发毛,不好再装软脚虾,笨拙地随人群绕开脚下白骨,过程中不可避免被缠住,阴冷粘腻的触感一侵袭,尖锐的疼痛就紧随其后而来,即便奋力挣脱,小腿处也渐渐鲜血淋漓。
血液渗入泥地,迅速和地面融于一色不见踪迹,反观白骨手却更加激动狂乱。
喀——
和这边的生死时速不同,不远处穆三正轻松踩碎又一颗“钓”出来的骷髅头,注意到的李润仓皇收回视线,不甘和嫉恨让她咬牙的腮帮子都在颤抖,憋屈的现状却让她只能暗地里偷窥、逃窜。
蓦地她眼神一亮。
——靠近黑雾的森林处没有难缠的白骨!
另一边,穆三早发现了靠树看好戏的几个葫芦娃,她嘴唇上下翻动轻声说了句话,果然发现其中一个橙色马甲的骤然抬头看向她,眼神幽深恐怖,面目狰狞。
哇,动画片诚不欺我!
穆三回以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咔、咔、咔——
舞台上机关运行的齿轮摩擦乍响,一直拍板子的砰砰声消失,噗通三道人体坠地钝响,她眼尖地看到台上白圈内黄毛男下沉消失,围人的四块木板降下,平台徒留三个黑魆魆的洞口。
“啊!!!”撕心裂肺的惨叫从第一个洞口传来。
几乎同一时间,穆三发现自己不能动了。
她刚刚将一颗白骨摁进地里,双脚被紧紧吸附在上面,全身都收到一股玄妙的力量压制,动弹不得。
除了舞台上传来不知道遇上了什么的惨叫声,此刻所有嘉宾甚至主持人,竟然都保持一个姿势定在原地,不动不出声。
李润靠近树林的动作停滞。
都被定住了?
但穆三很快发现了不同。
白雪公主和葫芦娃们的表情过于轻松惬意,和混乱中加剧惊恐的飞行嘉宾形成鲜明对比,一看就是对这一幕的出现心知肚明,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死伪娘还隐瞒了规则!
不过这也不难猜,因为同样被定住的还有地上那些累累白骨,除了游戏失败的嘉宾,场上所有存在都被“停止”运动。
只能是规则层面的东西在控场,防止有人破坏游戏行程。
比如惩罚。
看主场生物淡定的模样,穆三不难看出,这大概是“惩罚”环节的既定流程,权限比主持人还要高的存在。
——所以游戏失败,必死。
就像她上个惊悚世界闯关失败会被抹杀一样。
穆三试着用前面继承来的S级身体素质去抗衡移动,却感觉全身上下像被封在几万斤固态水泥中,连每一根血管都停止流动,在时间层面被彻底封禁。
可穆三不信邪,而且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不一会儿,她鼻腔开始发痒,流鼻血了。
没几秒,又吐出两口血……
高台上惨叫声彻底湮灭下去的时候,穆三脸上崩裂了两道口子,四肢早已刺痛难忍,精神力在超负荷运转下略有眩晕。
白雪公主淡笑着从坑中收回视线,一不小心就对上了台下穆三莫名猩红的双眼,眼睁睁看着对方两边眼角缓缓挂下殷红的血泪,“……”
“?”擦?!
主持人生涯受到挑战……还蛮害怕的。
“暂停”总共持续了不到十秒,很快所有人发现他们又能动了。
挂满链子的非主流腿一软,面部抽搐着一屁股坐在了旁边光头男的脚上,两人同款的登山靴如出一辙脏污,表皮挂满凌乱深刻的刮痕,一上一下视线默默交换了个眼神。
“结……结束了?”
和出现一样兀然。
高频的末日震动消失,白骨缩回黑土地,闪烁不停的暗红灯光也销声匿迹,重新变回昏昏沉沉的稳定暗调,连惨叫声都彻底停止。
惩罚结束。
穆三第一时间跳上舞台。
无视旁边白雪公主古怪的眼神,随意抹了把脸朝他“友好”一笑,糊着满脸血走近三个洞口,往下望去。
最左侧第一个坑里,一团比正常人体型偏小的佝偻黑碳冒着白烟,表面的粗粝组织像一颗颗生硬扒拉开的眼眶,中间开裂两侧还顽强粘连着,透出黑褐红深浅不一的凹凸层次。
五官和四肢几乎熔于一体,看不出人的痕迹。
起码三米深的坑壁是光滑的金属材质,近洞口处有不少深刻刮痕,深褐色歪歪扭扭的纵向条纹,像极了即将逃出生天五指攀附的力道。
挣扎的痕迹不多,没几秒就丧失了行动能力。
火很大,几乎掠过红斑、水疱等状态,直接炭化。
另外两个洞口,穆三过来得快,正好看到沐浴在诡异妖火中的绿色火娃轻松跃上舞台,再过去一点,洞口冒出扑棱棱的水花,水娃卡着时间慢一步回归,一秒后三个凭空出现的坑洞突然消失,咔嚓声中舞台恢复成平整的绒面。
穆三往下敲了敲,是实心的闷响。
缺一块的坑洞和焦黑的尸体都彻底掩埋,好像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出现一个黄头发的男生,没有一个几分钟前连名字都来不及留下,却懵懵懂懂第一个被推上舞台的“嘉宾”。
第一局游戏匆匆开始,匆匆结束。
而“惩罚”,暂时看来对副本生物不起作用。
“怎么会完全没有机关痕迹,明明都听到了声音……”光头男人三两步跨上台,一寸寸摸过台面。
有人小声说:“你还想讲究什么合理性……在这种地方。”
哒哒跟着冲上来的,还有一个套着皱巴巴西装的中年男人,找穆三搭过话的李润,寡言少语的白领和满身铁链子的非主流。即便害怕,人总容易被好奇心和绝境驱使,母鸡带小鸡似的低头围着恢复彻底的舞台摸索,从众而小心。
为什么明知无用功,还是低头执着勘察,在想什么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十几只脚踩在绒绒的台上声音并不大,如果光影亮堂些,不那么冷的话。
……不对。
穆三再次扫了眼舞台上乱走的几人,望遍一览无余的现场,人数不对。
发觉到拿话筒准备上前的白雪公主,她快走几步,自然地一把勾过对方肩膀强行迫使转弯,在白雪公主阴翳的瞪视下,哥俩好地来了一句,“你有点矮。”
不是。
“……你要发布新的规则了?”穆三额角青筋猛跳,压下混沌的脑海思绪,一脸正经问。
变脸做到了极致。
白雪公主不想应声,低头留了个发涡给她,一照面就盼对方死的关系,演什么。
最讨厌比他还会演的!
一秒后。
“……”他发现,穆三没演,她特么在强制。
……逼问。
一时挣脱不开铁钳般的桎梏,白雪公主默念主持人行为规范,深吸一大口气,不想和脑子不对的嘉宾再次动手影响节目进程,只好面无表情咔嚓卸了胳膊,留出一段空隙正好抢道几步,躲开穆三的套近乎。
“接下来我要宣布一……”
穆三跟到白雪公主身旁,又一次圈住对方,绽放出大大的笑脸,“怎么不理我?”
话筒里的声音被打断,空留一串刺耳啸叫。
白雪公主被撞得一个趔趄,脑袋有瞬间空白。他从来没想过,主持进行时这个环节还能被人力干预打断,还有人敢打断?!
——你要不要看看这是在哪?!
舞台上,穆三大开大合毫无“被抓来”自觉的表现同样震慑了其余飞行嘉宾,他们避之不及的诡异东西,还有人上赶着?不禁面上神色更加怪异起来,默默远离了舞台中央两个同样奇怪的“女人”。
李润却走不远,被定在穆三身后两步不得动弹。
她很快从惊慌中回过味来,一直捏在手中的纸条松开缓缓飞到半空。
——2。
“什么气味?”她幽幽问。
温热的,不像任何一种食用过的肉类,带着已经不容忽视的诡异腥气弥漫在整个舞台。
白雪公主勾唇:“第二组嘉宾已就位。”
穆三掐了把太阳穴,掠过比自己低半个头的白雪公主头顶,转向声音更大处。这个时候缩在舞台边缘的几个人早已看到,顺着中年男子哆哆嗦嗦的手指,台下咕嘟沸腾的大缸里头白沫翻腾,一节煮得发白的手臂浮在水面,周围缠绕着乌黑的打结发丝。
不知何时,缸里的水已经满得溢出,沿着壁滑下噗嗤滴到柴火,一张惨白的人脸飘在沸水下,渐渐浮起。
“这就是我要宣布的事。”白雪公主将多余的人赶下舞台,发觉穆三又变得格外好说话,向着林边走去不再纠缠,“第二组卢可违反游戏规则,惩罚已执行。”
他盯着缸垂涎地咽了口口水,抱怨的话经过话筒传遍全场,“……真是的,玩游戏怎么能提醒呢?这些常识规则难道也要我一条条读出来吗?真讨厌。”
“新人就是容易死得没有价值。”
带着明显恶意的眼神瞥过每一个飞行嘉宾,眼中奇异的光芒溢满饥饿感。
白雪公主转身兴奋地看向台上唯一的人影——
“第二组李润、六娃,你们准备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