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瑜准备把闻祁的口罩取下来，喂完药后再让他休息。

    闻祁的耳廓微红，因为高热出汗还有些湿润。口罩取下后，那张白玉般清冷出尘的脸便显露出来。

    真正看到脸的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悸动在叫嚣着让顾瑜占有他。

    顾瑜幻想很多次闻祁的脸，她将自己见过最好看的五官拼凑起来，但和那双眸子都相形见绌，显得俗气。

    即使见过那么多所谓的美人，顾瑜还是被闻祁狠狠惊艳到。

    顾瑜是一个很挑剔的人，同时也是一个重度颜控。

    在过去的25年里，她只谈了两次恋爱。没多少真情都是因为脸。

    一次是在大学，和所谓的校草。那张脸勉强符合顾瑜的标准，顾瑜难得想试试。但是相处一段时间后就发现不过是个草包，和其他男人一样喜欢高高在上地说教和点评，一句句刻薄的话语让他面目可憎。那张脸也变得庸俗。

    一个是靠脸火起来的流量小生，因为转型需要资源就主动来勾搭顾瑜。脸虽然不错，但是个又蠢又木的花瓶。既想要顾瑜的心，又舍不得付出分毫，野心和算计盖都盖不住。

    她曾经幻想过很多次闻祁长什么样子。但只第一眼，就知道他应该是这样子。

    造物主嫉妒所有看到他宝物的眼睛，把一切相似的相关的都抹杀掉。

    只剩他是独一无二的。

    他躺在顾瑜怀里，满脸依恋，像是真的完全属于她。

    顾瑜把闻祁安置在床上，将他因为湿润贴在额头的发丝分开，接着掖好被角，起身。

    闻祁的手还抓着她的袖口，让她没法离开。

    看起来他很信任这个陌生人。

    她想把袖子抽出来，但躺着的人似乎感受到了，拳头攥得更紧，用力到透出青筋。

    顾瑜摸了摸闻祁发烫的额头：“我去给你冲药，喝完药就不难受了，马上就回来。”接着把他的手指掰开。

    闻祁却跟受了刺激似的，猛得挣扎起来，像莬丝花一样紧紧攀上她的胳膊。

    然后像是被噩梦餍住了一样，哽咽着说些含糊不清的话。

    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

    顾瑜看到他狼狈脆弱的样子，心疼地抱住她。

    “你要去找他了吗？”闻祁的脸贴着顾瑜的肩窝，“你也不用要我了。”

    那声音断断续续的，是濒死的人在哀求。

    “他恨你”　，“你别去找他了”

    “你们都丢下我…………”

    闻祁感受到背上的安抚，顺势钻进她的怀里，像一朵被暴雨淋湿的花骨朵，不安地颤抖着。

    “带我走吧”“别留下我一个人”

    那暴雨不仅淋在闻祁身上，也淋在顾瑜心里。

    顾瑜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在安抚好闻祁后，她抱起闻祁去了客厅。

    他轻的仿佛只剩下把骨头架子，但又很软，像一朵云，顾瑜抱起来不那么吃力。

    在顾瑜怀里，闻祁安静又听话，喝了药，还主动伸长脖子配合顾瑜擦洗。

    药效很快到来，闻祁彻底睡去，手里仍攥着顾瑜的袖子。顾瑜抱着他躺在床上，一切都静谧而安详。

    两个人都得偿所愿。

    第二天早上，顾瑜醒来。

    怀里的热量让她感受到闻祁的存在。

    她摸了摸闻祁的额头，已经退烧了。他还睡着，过度脱水的嘴唇起了皮，眉头萦绕着不安，像是一朵枯萎的白玫瑰。

    顾瑜端了杯水放在床头，接着拿沾水的棉签多次按压闻祁的嘴，让它变得湿润。

    一切都处理好后，顾瑜离开房间。

    当闻祁醒时，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身体又重又沉。他使劲按了按太阳穴，试图想起点什么。

    但记忆的最后一幕就是顾瑜站在他的面前，带着担忧和关心的表情。

    闻祁从客房走了出来，再次看到顾瑜。

    顾瑜正在厨房做饭。

    闻祁的脚步声很轻，顾瑜完全没注意到他已经醒了。

    “顾瑜？”

    顾瑜扭过头，看到闻祁站在客厅，阳光正好打在他身上，苍白透明。

    像是下一秒就要化成烟散了一样。

    “你醒了，身体还有没有不舒服?”顾瑜关切地问。

    闻祁摇了摇头：“谢谢你照顾我，给你添麻烦了。”

    顾瑜走了过去，牵着他的手，走到饭桌前，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来。

    “我做了点粥，马上就好了。”

    闻祁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乖乖地坐在那。眼神却一直追随顾瑜，看她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顾瑜忙中抽闲，给闻祁端来几片吐司和一杯热牛奶，让他先垫垫肚子。

    他一边吃一边看着顾瑜，眼睛一瞬也不愿离开。

    看着她，他的心仿佛就能一直安定。

    顾瑜做了虾皮鸡肉粥和葱香鸡蛋饼。

    她坐在闻祁对面，很快吃饱了。

    闻祁感受到顾瑜一直盯着他，抬头给了顾瑜一个有些羞涩的笑。

    “我的吃相是不是不太好？”

    顾瑜摇了摇头，闻祁即使生病，一举一动也很优雅得体，吃饭相当赏心悦目。

    “我吃饱了”，闻祁立马停下筷子。

    他还是怀疑自己吃相不太美观，或者是吃得太多了。他看到顾瑜只喝了一碗粥就饱了。

    “只吃这么一点吗？这些都是给你做的，吃不完我会伤心的。”

    闻祁的脸轰一下红了，“不，不好意思，我浪费了你的一片心意”。

    接着把碗里的粥一口气喝了下去。

    顾瑜手撑着下巴，眼睛始终看着闻祁，“慢点，其实吃不完也没关系的”

    笑里带着些逗弄的意味。

    闻祁更加不知所措了。

    所以她是希望我吃完还是不吃完呢？

    还是吃完吧，她忙了一上午。闻祁低着头边吃边想。

    “我来洗碗吧，已经麻烦你很多了。”

    闻祁端起碗和盘子，跟着顾瑜走进厨房。

    顾瑜接过他手里的盘子：“生病了就该好好休息。你去阳台吧，今天天气很好，晒晒太阳很舒服的。”

    看着她转过身，闻祁仍怔怔地站在那。

    其实现在应该回家了，毕竟他们也没有那么熟悉。

    但闻祁就是迈不开步子，他很想和顾瑜多呆一会。

    顾瑜注意他呆站在那里，嘴角弯了弯：“快去吧。”

    闻祁坐在阳台的躺椅上，万里无云的蓝天让心里一下子开阔了。最近一直堆积在心头的情绪，那些压得他喘不过来气的事也短暂放过了他。

    顾瑜真的很好，闻祁想，她能不能一直对我这么好。

    闻祁觉得自己是个很贪心的人，顾瑜仅仅是出于好心帮助了他，他却想得到她远超邻居份额的关心。

    “但是我拥有的也很少，只多要一点点，不贪心的。”呢喃的话语消散在风中。

    吹着温暖的风，睡意渐渐涌上来，闻祁想等顾瑜过来，只能和睡意打起架，下巴一点一点的。

    他的眼睛竭力想睁开，那双温润的桃花眼中满是雾气。半倚着，修长的手捂着正要打哈欠的嘴巴。

    像只春困的猫。

    顾瑜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将毛毯盖在闻祁单薄的身体：“是不是有点冷？”

    闻祁一下子精神过来，摇了摇头。

    他抬头望向顾瑜，嘴蠕动了一下，想发出些什么声音，但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他不了解顾瑜，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顾瑜坐在她的身旁，白皙修长的手漫不经心地敲着椅侧，发尾调皮地划过闻祁手腕。

    闻祁心里像是被猫轻轻挠了一下，他立马坐直身子。

    “今天要出门吗？”顾瑜稍微倾向闻祁。

    闻祁一动也不敢动：“是的。”

    顾瑜秀气的眉微微蹙起：“是什么很重要的事吗？你的病看上去还没痊愈。”

    闻祁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刚才脸上的些微惬意和轻松重新被忧愁掩盖：“去医院照顾病人。”

    顾瑜找人调查的资料还没来得及看，她倒是没想到这方面的原因：“那你这几天早出晚归都是去医院照顾她吗？”

    闻祁耷拉着头，看上去有一种不可接近的沉默，发出的声音微不可闻：“对，她，病得很重。”

    “那我今天陪你去吧”，顾瑜脱口而出，“你还在生病，身边也需要人照顾。”

    闻祁恍惚一震，老天是不是听到了他的心声，递给他一根救命稻草。

    他的心里好似鼓着海浪，起起伏伏，直到坐在顾瑜的副驾还是没有平静。

    顾瑜倾过身，抓住他座位上的安全带，温热的触感隔着布料传到他的腰部。闻祁微微低头，顾瑜的秀发落在他的胸口，鼻尖萦绕着一股恬静清新的香味。

    他们的距离好像过于近了。

    但闻祁并没有出声，他享受顾瑜带来的一切。

    “第一次见面，我应该带点什么？”顾瑜系好安全带。

    她状似无意地问了句：“我们要去看望的是男性还是女性？”

    顾瑜很狡猾的用了“我们”。

    “是我的母亲”，闻祁黝黑的眼底泛起涟漪，“买一束花吧，她很喜欢。”

    在开往医院的路上，顾瑜买了一大捧郁金香。

    越靠近医院，顾瑜感受到闻祁的情绪越紧绷。他不自觉地咬住下唇，眼神放空。看上去很抗拒这个地方。

    顾瑜停好车，从后排抱出了那束娇艳欲滴的花。

    闻祁还坐在副驾，一动不动。

    顾瑜不知道他在面临什么，像是巨大苦难的吞食他的骨血，吸干殆尽后，连骨髓都不放过。

    只是看着他这样，顾瑜的心就抑制不住地抽动，她在为他难过。

    顾瑜打开副驾的门，握住了闻祁的手，像握住了一块冰：“闻祁，我在这。”

    她希望能给他一些力量。

    闻祁握住了救命稻草，他一言不发，随顾瑜牵着，跟随她的脚步，走向她给的救赎之地。

    而顾瑜即将在这个医院看到闻祁苦难命运的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