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善上前,将呆立在原处的元汐揽入怀中。
“太好了!一切都结束了!太好了!汐汐,我们先回巨克谷,七日后我便能将整个洛州的秽气消化殆尽,到那时,我们再杀尽上清九天那群杂碎,将长泽山夺回来。”
“好。”元汐呆呆回了一声,看着眼前这张乖戾的脸,想起她与元善的初见。
此前翎华给元汐看过了《美人林》,而她恰恰选择了祈安,月照千里白一族族长的独苗。
翎华觉得月照一族的爱太过深沉,轻易招惹只会把自己套牢,还会祸祸了这么一个纯情好少年,委实缺德得很。
那日翎华问元汐,你看上这小子什么了?
元汐说,看上了祈安的容貌。
翎华看着《美人林》上,祈安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动人的狐狸眼,突然对他的容貌产生了极大的好奇。
对于美男,翎华一向是有耐心和时间的。
她想方设法窥见了一向蒙面示人的祈安真貌,并大赞元汐有眼光。
也是七日后,翎华将元善领了回来,并指着元汐告诉元善:“喏,这就是你未来的妻子了,你要拼尽所有守护好她,记住了吗?”
祈安那一双光华流转的绝世眼眸,四海八荒怕是找不到第二双了,但元善的下巴嘴巴却是难得地与祈安有几分相似,整个人的气质也很干净。
即便如此,翎华找到这么一个跟祈安有几分相像的,已经十分艰难。
毕竟美貌是稀缺资源,从古至今,上穷碧落下黄泉,皆是如此。
元汐原本就是胡乱一指,敷衍了事,就是祈安本人在跟前,她也要叫他转身回去。
显然,翎华不会真的把祈安绑来,这样最好。
所以元汐淡漠地开口:“差一分一毫都不行,让他回去。”
元善一双清澈的杏眼弥漫上一层雾气,白净脸上带着一点清灰,身上溅上了泥点粗布衣裳已经开了口子,整个人有一种风雨飘摇的楚楚可怜感。
他绞着单薄的衣角,一双小手因为在冷水中反复浸泡,冻得通红,已经龟裂化脓,看着便疼得很,他无措地抬头看了一眼翎华,嗫嚅道:“恩人……”
元善的家人已经全没了,只留他一个,被村里人卖到了城里的富户家中做童工。
她承认,她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无辜而脆弱的感觉,她心软了。
元善就这样留在了长泽山,像个小随从似的天天跟在她的身边。
她练完功他会及时递来温热的毛巾,为了这恰到好处的温度,他不知换了多少次热水。
他会换着花样为自己做吃食,从一开始差点炸了小厨房到后来的厨艺高超,他不知偷偷练了多久。
他见她喜欢吃馄饨面,便花了心思,换着馅儿换着面的种类给她做。
荷花酥、桂花糕、山楂丸子……一水儿的甜点心更是没有间断。
他甚至学着亲手给她缝衣衫,做战袍,绣罗裙。
他说,汐汐这样好看的模样,就应该穿好看的衣裳,要天天换,天天有新花样。
而在他到来之前,自己从来都是冷水洗脸,胡乱吃点敷衍了事,一黑一红两身战袍换着穿。
元善来了之后,她的生活品质确实直线上升。
翎华对此非常满意。
她觉得有元善在,她若是走,也能安心地走了。
但原先没有元善的日子,元汐也就这么粗糙地囫囵地过来了,她希望元善不要只把视野局限在自己身上。
他既已留下,她也会支持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毕竟元汐自己也是一个醉心拼事业的人。
于是,一次元善给她送来虾仁馄饨五彩面的时候,她开了口:“你在我身边帮忙了这些天,算是把姐姐当初救你的恩情全还完了,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元善闻言有些不知所措,就如初见时一般不安地绞着衣角,眸光微微湿润:“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姐姐要赶我走吗?”
云汐见他这副样子,又忍不住心软了,温和了语气,斟酌了下用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说,你也该为你自己打算打算,比如,你想不想修行?”
“姐姐希望我修行吗?我一定好好学!”元善听元汐说不是要赶他走,眼神亮了几分,雀跃道。
元汐扶额,算了,慢慢来吧。
从那之后,元汐便也教着元善从最初的调息开始修习。
元善的天赋并不算拔尖,但胜在刻苦、勤奋,短时间内进步很大,元汐很是欣慰。
见元汐因自己进步而高兴,元善便更有动力继续勤奋修炼。
如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原本瘦弱矮小的少年已经比元汐高出了整整一个头,一身浅蓝衣袍,利落干净乖巧。
而他对元汐的称呼,也从小心翼翼地叫姐姐,到亲昵地叫姐姐,再到小心翼翼地叫汐汐,最后到亲昵地叫汐汐。
不变的是他依旧会及时递上热毛巾,端来热馄饨面,送来新的战袍。
一日,元汐练完功,刚把月芙蓉倚在一旁,元善已经拿起热毛巾径自给她擦起了额头的汗水。
元汐握住他的手腕止住他的动作,将热毛巾接了过来,自己来擦汗:“其实你不用做这些,我说过,你欠姐姐的都已经还清了。”
“原本,我确实是为了报恩才做这些,但是很早之前就不是了,为你做这些,我心甘情愿。”
又是“为了你”……
元汐刚想开口,却见元善微微低头,目光诚挚地看着自己,一字一句道:“看见你开心,我便也开心。”
她擦汗的手顿了顿,忽然觉得哪里出了大问题,但是又很难说清是哪里出了问题。
半晌,她淡漠道:“姐姐所说的婚约,你不必当真,若是遇到了心仪的姑娘,大可不必有顾忌。”
元善轻轻扶住元汐的双肩,脸颊微红,眸光真挚:“婚约之事我一直记在心里,而我心仪的姑娘也就在眼前。”
若不是现实如此,元汐其实很难想象如今这张阴郁而乖戾的脸,原本是那样的乖巧真诚。
他可以将整个洛州的生灵,尽数轻描淡写地抹去。
七天,七日之期,姐姐承诺将他带到自己的面前,他筹谋着将姐姐的心血毁于一旦,她也祈祷自己能力挽狂澜。
于她而言,洛州已经不只是姐姐的洛州,更是她的洛州,那里埋葬了她清晰的爱恨,在她的记忆力,她的爱与恨从未如此鲜活。
此时,坐在道陵海西岸嗑西瓜子的沈子昂一行人还不清楚平静的海底下都发生了些什么。
邵欣妍原本是随身带西瓜的,这样就能随时随地、随心所欲地吃瓜。
不过这次他们是逃难出来的,还背着一尊大神,再带西瓜怕是办不到。
所幸兜里还有几把炒好的瓜子,四个人分了分就原地嗑了起来。
嗑瓜子当然不可能干嗑,总得唠点啥。
“所以,之淮和念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之淮为什么要将念汐一箭穿心?”邵欣妍吐出一口瓜子皮,问道。
沈子昂抬起眼,望向无边无际的大海,故作深沉道:“这个嘛,说来话长。”
众人皆停了手中送瓜子,嗑,吐瓜子皮的动作,竖起耳朵,生怕漏掉一点细节。
沈子昂却故意买了个关子,眉毛一挑,沉默了。
“你倒是说啊……”邵欣妍好奇道。
谷遥一脸真诚地附和道。
严嘉运,脸上淡定,内心好奇,眼神不自觉地往沈子昂的方向瞟去。
“想知道?再给我一把瓜子。”
邵欣妍翻了个白眼,又掏了一把给他。
沈子昂一双桃花眼蕴起几分促狭来,将之淮身负美男计诱惑翎华,最后成功搞定翎华的手下得力干将念汐,平息翎华之乱的事情绘声绘色地讲了。
“出这主意的人是真缺德啊。”谷遥一本正经地感慨。
这样发自肺腑的无心之言,杀伤力要大上千百倍。
邵欣妍看着沈子昂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继续补刀:“那个缺德的不会就是你吧!”
沈子昂无语凝噎。
“不可否认,但我的出发点是好的,而且,我阴差阳错撮合了之淮和念汐呢不是吗?要不然,之淮还以为念汐有去无回了呢!”
所以说,稍稍的缺德并不能损害他光辉伟大的形象。
邵欣妍敏锐的捕捉到了沈子昂话里隐含的信息。
“你的意思是,在念汐成为翎华手下之前,之淮就认识念汐,并却喜欢上了念汐?”
沈子昂挑眉惊讶:“基本上是这样。”
邵欣妍有些雀跃,她就知道,她站的男人不是一个破坏人家感情来求上位的狐狸精!她就知道!
众人一脸期待地看着沈子昂,希望他详细地展开说说。
沈子昂伸手:“这是另外的价钱。”
邵欣妍于是依依不舍地又掏出了一把瓜子。
至此,她的瓜子袋已经见底了。
沈子昂笑眯眯地接过,拿起一颗扔进嘴里:“我说的不是这个,是要你们答应我一个条件。”
邵欣妍心领神会,一般这种八卦在听之前都是要签下保密协议的。
但是众所周知,这保密协议毫无用处。
“放心,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沈子昂摆摆手,开玩笑,他会不知道这就是一句屁话,比男人睡前的海誓山盟更不可信。
“我要你们帮他把老婆追回来。”沈子昂自信开口,“不过相信你们听完他们之前的故事,也一定乐意这么做的。”
沈子昂摆摆手,示意他们把头凑过来。
四个脑袋凑在一起一阵叽里咕噜。
末了,邵欣妍发出满意的感慨:“我的眼光还是不错的,站对了!”
谷遥:“太好磕了吧!”
严嘉运:(一脸淡定)“确实~”
众人沉默着回味那个刻骨铭心、荡气回肠的浪漫故事之际,视线里突然看到一人随着海浪漂到了岸边。
“看着好像是祈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