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褚绪成听到消息赶到的时候,屋内已经围了一群人。
燕开看着褚绪成匆匆而来的身影,在他面上多停留了一会儿,随即朗声道:“褚大公子,不知你可知道令妹屋内的暗道?”
褚绪成眉头微拧,似是思考了一会儿摇摇头道:“抱歉,这间屋子之前是二婶的房间,我作为侄子,实在不知。”
燕开挑挑眉,也考虑到了这一种情况,转身开始在屋内梭巡起来,边看边道:“褚瑶不过十岁的女孩子,为什么会有人劫她呢?”
这话一出,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
薛北涉冷哼一声,将重剑指向唐如菲道:“唐姑娘,不知你是否知道?”
唐如菲一天之内两次被人拿剑指着,面色可以说是极其的难看:“薛北涉,我敬你是客人,礼让你三分。你不要得寸进尺!”
薛北涉才不管唐如菲的脸色是否跟踩了狗屎一般,冷道:“那就请唐姑娘把为什么会独自一人在瑶瑶屋内的原因说清楚!而且......”他目光如刀,冷飕飕的射向她,“瑶瑶院里的守卫去了哪里?”
唐如菲神色凛冽:“我如何知道!我到她这里之后,院中就没有人了。而且,我作为瑶瑶的表姐,她生病之后,我来看她,有什么不对?”
薛北涉冷笑一声:“若是真心实意的来看她,又何必紧闭房门。在我们到了之后,又让手下的人将我们拦在屋外。”
唐如菲辩道:“你们一行三四个人,各个凶神恶煞。莺儿又没见过你们,一时误会了又有什么不对?”
见二人一时辩不出个所以然来,燕开出声道:“这时候还是找褚小姐要紧,倘若大公子不知道暗道的所在,就得麻烦在场的诸人试着找一找了。”说着他看向月出道:“晏公子的弟弟也一同不见了?”
月出点点头,不说话。薛北涉暗地瞅了眼月出,解释道:“我拦住唐如菲的时候,晏风小兄弟进屋去瞧瑶瑶的状况。可说话间的功夫,只听到一声冷喝,我们紧跟着进屋来,两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燕开看向月出:“晏公子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月出勾了勾唇,冷声道:“那燕捕头就看错了。”
在这个时候,薛北涉不想二人再有冲突,上前道:“那现在就快找暗道吧。”
月出信步走到床边,床上拢着银红色烟雾纱帐,被褥被掀到一侧,她俯身上前轻敲了两下,竟一时听不出有没有暗道。正想着,月出目光一凝,视线落在床尾某个位置:“阿时,过来按着这一侧。”
时鸣闻声走过来,月出示意他按住床头一侧,自己在床尾不知名的地方一按,只听咯吱一声响,床榻竟上下翻转了一瞬,可转瞬间又恢复原状。
其余几人听到声音,纷纷围了过来:“找到了?”
月出让出床尾的位置,示意众人看去。薛北涉先一步上前,按住月出之前按的位置,可一按之下竟然没有反应。
“阿时。”月出示意时鸣配合薛北涉一下。
这一次,在时鸣按下去的瞬间,薛北涉同一时间按了下去,重又出现一瞬黑黝黝的地道,可转瞬又恢复原样。
薛北涉握了握重剑:“我去找!”
燕开低眉思索:“薛兄,我这边怕是还得找杀害两位掌座的凶手,不能随你一同前去了。”
薛北涉点头:“无妨,我自己一人足够。”
褚绪成上前一步,面色郑重:“若不是诸位英雄还在府内,我定然要陪薛兄一起去的。只是如何能让薛兄一人去寻家妹,我再给你拨些人,你带着过去。”
薛北涉摇摇头:“人多反而容易暴露行踪。”
月出略微沉吟一二,看向时鸣:“你跟着一起去吧。”
时鸣脸色顿时难看起来,似乎想到什么,一脸不乐意道:“我不去。”
“别耍孩子脾气。”月出正色道。
时鸣看她不容拒绝的神情,冷哼一声,别扭道:“那我不管他!”
月出无奈的看着他,温和道:“你若救了阿风,他肯定比你更难受。”
时鸣眼中一亮,牵了牵唇角,总算答应下来。
褚绪成看着二人说话,心中微动,轻笑一声道:“晏兄弟仍是赤子之心啊。”
时鸣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懒得理他。
事不宜迟,二人直接动身从密道下去。转瞬间,在场众人只剩下月出、燕开、褚绪成以及唐如菲。
褚绪成长叹一声,看着空荡荡的床面:“那贼人究竟为何会掳走小妹呢?”
燕开半真半假的跟着叹一声:“大公子不知道,燕某更不知道了。”
唐如菲顺了顺一侧的头发,在一旁哼道:“反正与我无关就是了。”
褚绪成眯起眼看向唐如菲:“也不怪薛兄怀疑你,你这时候怎么过来瑶瑶这里了?”
唐如菲美目一瞪:“我跟瑶瑶姐妹情深,知道她病发,过来看看不行吗?”
褚绪成轻笑一声,面上明显是不信的。
月出懒得理会几人的言语官司,抬步就朝外走去。折腾了这么半天,外面天色渐渐暗了起来,雕梁画栋的武林盟在灰暗的天色下,显得越发深沉。
褚绪成迈步追了上去:“晏公子这会儿去哪里?”
月出抬抬眉梢:“都这个时候了,自然是回去睡觉。”
褚绪成恍然一笑,点点头:“今日辛苦晏公子和那两位小兄弟了。”
月出看出他想同她套话的心思,勾了勾唇道:“不辛苦,大公子稍后送些吃食就行了。”
褚绪成朗声一笑道:“那是自然的。”
夜幕低垂,武林盟仍旧灯火通明。因着这两天发生的惨案,四下的守卫更是比往常严密。
一道黑色身影灵活矫健的游走在府中,直到在最中央的院子外才停下。他敏锐的看了一圈四周的守卫,手中叶子掷向东南一侧,在守卫去查探之时,脚下轻功运行到极致,如同无声的夜猫越过院墙。
褚泰清此时还未休息,书房亮着的烛火如豆。
来人将气息收敛到极致,身子一晃就倒挂在门外的房梁之上。
褚泰清皱了皱眉,朝外出声道:“厉影。”话音落下的瞬间,一个浑身漆黑的人影在书房中悄悄现出身形。
“外头有人吗?”
厉影的声音似乎也被包裹在黑暗之中,闷闷道:“没有。”
门外黑衣人心下一惊,这个人......他刚刚竟然完全没有听到他的呼吸声。按理说,他应该发现了自己,可他没想到这人竟会如此回答。
褚泰清叹道:“老了,越发疑神疑鬼了。”
厉影杵在屋内,安静的如同没有这个人一般。
褚泰清似乎突然来了聊天的兴致,身子往后一靠,看着厉影道:“厉影,你在我身边也有三十多年了吧。”
厉影低低的“嗯”了一声。
褚泰清也不需要厉影回答他,只是将他当作一个临时的话搭子:“老夫这大半辈子风光过、落魄过,斗志满满过、心气恹恹过,到如今,也算得上功成身退了。”
厉影又低低的“嗯”了声。
一室寂静,褚泰清突然问道:“你这辈子有没有后悔的事情?”
褚泰清本以为厉影不会回答,但谁成想,那个寡言到极致的男人居然在沉默良久之后,发出一声闷闷的:“有。”
褚泰清这回有些好奇了:“你竟然也会有后悔的事情吗?”
厉影不答,反问道:“盟主呢?”
褚泰清的目光一下子被拉长,似乎在回忆什么,良久轻笑一声道:“罢了,都过去了。”
厉影却直接道:“是陆清秋吧。”
褚泰清看着厉影笑着摇头道:“也就是你敢跟我这么说话,若是换一个人,哪个敢在我面前提陆清秋半个字?”
厉影声音有些发闷:“厉影僭越了。”
褚泰清摆摆手道:“除了你,我还能同谁聊一聊他呢?”
厉影不发一言。
“那小子确实是个难得的天才!说实话,我曾有意将盟主之位传给他的。”说到这里,褚泰清摇着头轻笑一声,“不过这小子看不上啊!用他的话说,人这一生短短几十年,傻子才会给自己背个乌龟壳!”
厉影一声不吭的安静听着。
“若不是......我也不忍心他有这样一个结局。”褚泰清说到一半,顿了顿,叹道,“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老了,近来总是会想起他,想起往事。”
厉影这回出声了:“或许跟那个叫月出的有关系。”
褚泰清目光一凝,神色不怒而威:“你说这个人真的同陆清秋有关系?按理说当年那些人都清理干净了。”
厉影垂着头,没什么反应。
“罢了,倘若真是漏网之鱼,这次就一起处理掉吧。”
“是!”厉影垂着的目光中却无端溢出一丝讽意。
“对了,陈倾那边安排好了吗?”
厉影低低道:“已经安排妥当。”
褚泰清点点头,叹道:“好,等府里事情都解决了,老夫也该退位让贤了。这么些年,谁都看着这个位子风光,谁又知道老夫的苦呢。”
正说着,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响动,褚泰清目光一凛:“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