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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庙的秘密(中)

    屋内众人霎时震悚如惊雷,就连脾气暴躁的耿老四都好半晌没说出话。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邱行已经整个人都被耿老四压在身下。

    耿老四边骂边打,揍得邱行连连嚎啕。

    最终还是老木匠让人上前拉开了二人。

    老木匠看着邱行青肿的双眼,非但没有出声安慰,反倒阴沉地看了他许久。

    “邱娃子,你说的可都是真的?”老木匠平日里耷拉的眼皮被撑开,瞳仁里生出一丝骇人的晶光。

    邱行被揍的眼皮火辣,眼泪直流。他不太明白老木匠的话,难道大家都不害怕吗?

    “自...自然是真的......”邱行在地上蜷缩着,啜泣不断。

    得到回答的众人沉默半晌。

    “既然如此,我们动作要快。”老木匠看向耿老四,双目里有着旁人从未见过的狠戾。

    耿老四面色古怪地看着地上没用的邱行:“要带上他吗?”

    老木匠垂下眼皮:“他已经被点名,自然要带上。”

    “......行吧,哥几个,咱们商量一下吧。”耿老四收回目光,招呼众人去了墙角。

    邱行蜷缩发抖,他们为什么一点都不害怕。

    自己都已经告诉他们了...

    为什么他们都不走...

    邱行将手指头塞进嘴里,一下又一下地扯着自己舌根,直至泪流满面。

    ***

    众人赶完最后一批工,早早坐上了主家准备好的牛车。

    老木匠是最后一个到的,他手里拎着食粮和包袱,腰间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这是去主事那儿领了这回的工钱。

    驭牛车的车夫是主家的下人,拉这帮做活的工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见人都齐了,车夫一声吆喝,干脆甩动牛鞭。

    牛车在田埂上滚动,众人回望渐渐远去的宅邸,不由得屏息。

    老木匠在前头和车夫闲聊,其余工匠沉默着进食。

    等到夜色彻底笼罩四野,赶在牛车走上尺道前,耿老四悄无声息地下了牛车。

    耿老四体型矮小,加之上牛车前众人还堆了不少工具,车夫并未及时察觉牛车上少了一个人。

    弦月挂空,车夫终于发现这趟回程似乎有些过于安静,正要扭头询问,一条麻绳已然昂首等候。

    车夫被毫无悬念的勒死。

    老木匠朝众人示意,工匠们悄悄下车,拿上各自的工具走向来路。

    深夜的尺道没有多余的人影,邱行没有跟着一起下牛车。

    老木匠冷冷看向他。

    “邱娃子,老孙头点了名要你,你就算躲到家里,他早晚也会跟你过去。你还有个未出嫁姐姐,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你们为什么要勒死车夫,他不过是送我们回去。”邱行嗫嚅片刻,“老叔,你为什么要......”

    老木匠接过尸体手边掉落的牛鞭,平静地开始赶车。

    “你要去哪儿?”邱行顿时紧张起来。

    “找个地方安置牛车,到时候还用得上。既然你现在不肯跟过去,那就一起帮忙埋个尸。”老木匠淡淡解释。

    牛车嘎吱嘎吱地继续在尺道上滚动。

    邱行颤抖着缩在牛车角落,试图让自己远离车夫的尸体,老木匠沉默着在前方赶车。

    月色清明,车夫惊骇地神情被定格在勒死的瞬间,那麻绳还挂在车夫几乎变形扭曲的脖子上。

    邱行扭头回望,工匠们的身影已经融入夜色,他们的速度如果够快,此刻应该已经返回田埂附近。

    老木匠看上去对他并不设防,邱行年纪虽小,如今却也明白了大概。

    他似乎在劫难逃。

    这些经验丰富的工匠们看似对死去的老孙头耿耿于怀。

    但却对他的存在视若无睹。

    在自己说出了老孙头的情况后,众人惊恐有余,却又很快便镇定下来。

    既不好奇也不惊讶,反倒是直接敲定了今晚的谋算。

    老孙头的死,真的是像老木匠说的那样失踪吗?

    他们一定知道更多的内情!

    如今的他目睹了他们动手杀人的过程,更是知晓了他们接下来要做的盘算。

    他们不会放过他。

    但更让邱行介意的,是他们似乎完全不在意他本人的想法。

    是觉得他年纪小,不会反抗?

    恐怕......是因为家的男丁只剩他和爷爷,而爷爷已过六旬,就连这份差事,还是爷爷卖老脸求的耿老四。

    他是遗腹子,被姐姐拉扯长大。

    姐姐尚未嫁人,就已经抛头露面做零活养家。

    孤姐幼弟,这样的人家,没人瞧得起。

    他不能出事,爷爷年纪已经很大,姐姐如果失去自己,断无立足之地。

    他被姐姐亲手养大,绝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被买去做小妾!

    邱行握紧颤抖的双手,缓缓靠近车夫的脖颈,那根麻绳几乎嵌入尸体的颈骨。

    能做工匠的,手劲儿没有小的。

    ***

    夜色笼盖四野,工匠们步履不停,很快回到了田埂附近。

    夜深人静,田地里间或响起两三声蛙叫。

    那是耿老四留给他们的信号。

    老于伏低身子,孤身一人往蛙叫声方向钻,其余工匠们则蛰伏在原地。

    耿老四一直苟缩在田地里,直到听到有脚步声过来。

    “呱呱”

    确认了自己人的信号,耿老四从田里钻出。

    “怎么样?”老于握紧手中的刮刀,低声询问。这是陶瓷做的补墙器具,边缘锋利无比。

    耿老四从稻田里头拖出一具尸体,那是主家的守田人之一。

    在耿老四他们看来,琅琊王氏实在古怪。

    好好的闹市不住,便来这偏僻之地定居。

    不过古往今来,脾气古怪的豪绅贵族多了去,这不是他们这等人可以揣测的。

    耿老四目光沉涩,这要换了他,才不住这大山腹地,连个新鲜娘们都寻不到。

    有了银钱,自是要花天酒地,享尽这天下乐事。

    他自小身材矮小,如果没钱,压根没有婆娘愿意跟他。

    但即便他有了钱,愿意跟他的女人,不是嫁过人的次货,就是丑陋残破。

    没有好人家的姑娘愿意跟他。

    在认清事实后,耿老四便开始吃起了花酒。

    那些院里卖的女子,滋味好的不得了。

    只不过他囊中羞涩,每去一次,就要攒上许久的银钱。

    老天对他不公,就连子孙.根.都比旁人小上许多。

    但只要能摸到那些薄纱女子的肌肤,哪怕他撑不上片刻,他也觉得值!

    他们来这儿做工的次数,足够他摸清这里的仆人布置。

    耿老四他们从未有过机会踏进琅琊王氏的宅邸,但是耿老四不在意。

    他耿老四做活多年,去过大大小小的府衙,人的性子再古怪,住的屋子格局终归都差不多。

    耿老四有自己的盘算,他不仅要偷道观里的金子,还要进这主家开开眼界。

    琅琊王氏和其他宅邸的最大区别,是在距离主宅的地方收拢起了大片野地。

    这些野地大部分被拿来耕种了稻田,但也有小部分土地种了些耿老四说不出的东西,那些东西看着高高大大,但既不像树苗又不像粮食。

    耿老四没将这些放在心上。

    他们以往通常在日落前收工走人,耿老四也是这回悄悄潜回来才发现,原来这琅琊王氏大晚上还派人搁这儿守田呢。

    得亏老木匠有先见之明,同意先让他一人探路。

    要是所有人一同回来,恐怕会立即引起注意。

    耿老四原本想孤身一人直接摸回道观里头,岂料刚从尺道奔袭回田埂,就冷不丁撞见了一位守田的仆役。

    月色虽亮,但夜幕遮挡之下,所有的一切都是黑影重重。

    耿老四占着身形矮小的的便宜,被撞见时更是躬身弯腰,让仆役误以为是主家偷跑出来的小娃娃。

    “谁让你偷跑出来的!”仆役压低声音快步走向耿老四,耿老四作势呜咽。

    等到仆役靠近弯腰,耿老四将手中的刮刀猛地捅进对方脖子,欺身压下仆役垂死残破的惊呼声。

    确认仆役没了生息,耿老四迅速将其拖进稻田深处。

    耿老四眼中浮起厉色,他得加快速度了。

    他必须在众人到来前,探明琅琊王氏到底派了多少人守田!

    ***

    耿老四刚要回答老于,不远处的稻田突然传来“簇簇”的响动。

    听上去,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擦着稻田跑了过去。

    “嘘!别出声。”

    耿老四拉低老于的身子,一起干活的工匠里头,耿老四是最矮的。

    跟其余人比起来,也就老于相对没那么高壮。

    耿老四看见过来的人是老于,内心多少有些庆幸。

    这个帮工活里头,也就老于跟他说得上几句,平日里头对他也颇有些照顾。

    或许是念着这点,老于才会主动前来。

    至于其他人......耿老四知道,没几个瞧得起他的。

    “你别说话,听我说,回去告诉哥几个,咱们这片田里头,至少有还有四个仆役守着东西南北角。你回去再招呼两个,我们包抄过去。” 耿老四凑近老于,附耳悄声说道。

    老于顿时皱眉,这变数有些多。

    碍于耿老四的前言,老于没有贸然开口,而是指了指耿老四拉出来的尸体,又抬手比划了一个四。

    耿老四心念电转,顿时理解了老于的意思。

    他当时过来的匆忙,要不是自己的身形给了他补救的机会,没准儿一早惊动了主家。

    之后他又忙着抹黑探查,倒是疏漏了原先的这个仆役。

    东南西北角,是四个方位。

    他在四个方位都看到了守田的仆役。

    那么自己身边躺着的,又是守的哪个方位?

    老于抓起耿老四的手,指了指身后。

    这是让他先跟着一起回去的意思。

    俩人僵持没一会儿,很快有了决断。

    走可以,但得一前一后。

    看着老于佝偻着退回去,耿老四往扭头看向身后,内心咒骂。

    真是倒霉,这地儿本就偏僻,谁会大半夜来偷稻子,这都还没熟呢,这些豪绅贵族简直有病。

    琅琊王氏拢起的野地看着有几十亩,要是这里头都有人......

    耿老四握着手中的刮刀烦闷,他们恐怕压根连田埂都过不去。

    估摸了会儿时间,耿老四贴着土地,悄声儿往田埂尽头摸去。

    ***

    那具被他遗留在稻田边上的仆役尸体,无声无息地躺在地上。

    在耿老四走后,稻田里再次出现“簇簇”的响动,随着声响的逼近,那具无人理会的尸体,仿若无风自动般,翻卷着被拖进了稻田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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