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和初三时最后一年的国中联赛,北川第一国中女排最终遗憾止步八分之一决赛。
她自己的伤势也不容乐观,在医院的检查报告单出来后,栀和盯着单上“踝关节内翻,严重撕裂性扭伤”的结果久久不能移神。
宫城县医疗水平想要让一名撕裂性损伤的运动员恢复如初还是不足余力。
保守性起见,母亲决定在安顿好一切后,带栀和去往东京更权威的医院接受治疗。
如果还是无法让女儿重回她梦想的赛场,那就带她到国外,带她到能恢复如初的地方不断求医。
栀和时常也在庆幸自己有这样的母亲,让她在排球的“战场”中尚有一线生机。
*
临出发去东京前在医院住院的那段日子,对栀和而言是难熬的。
只有她自己清楚,每日按部就班的疗程却丝毫没使伤势的恢复有任何起色。
影山因为需要准备半决赛的缘由无法经常到医院探望,两人联系最多的途径也只是保持在线上。
虽然父母也会经常在她床边陪她谈心,乡下的外婆也会赶来为她熬煮最爱的莲藕排骨汤,心中那份空虚与落寞仍是无法被填补。
半决赛前的两日,影山终于抽出时间到医院看望栀和。
刚进病房,他便提着两大箱栀和最不爱喝的牛奶,示威似的摆在她的床头桌上。
“你这个粉丝也太不合格了,连我不喜欢喝什么都不知道。”栀和嫌恶地将牛奶推远了些。
“喂!谁是你粉丝啊!”
“谁要给笨蛋当粉丝啊!”影山一边不满地辩驳着一边又将牛奶推回原位。
栀和戏谑地做出鬼脸,“理直气壮”地将影山的话当作无效辩解。
“什么时候启程去东京?”影山终于将话题拉回了正轨。
“看心情喽,这个月,下个月,或者下下个月。”但栀和依旧没有正态地回答着。
“啊!”
影山没有丝毫犹豫地抬手给了她一击脑瓜崩。
“太粗暴了,开个玩笑而已吗…”
“下个月6号启程。”栀和下意识地捂住额头防止影山的二次攻击。
“什么时候回来?”
“当然是治好了就回来。”
“这点小伤很快就会好的。”
栀和撒谎的技术还是不太精妙,以至于她整个人咧嘴笑的过于僵硬抽象。
“估计那个时候,我已经是冠军了。”
“你一定好好看着,栀和。”影山似是认真思考地抵住下巴垂头思考着。
栀和咬牙切齿地只能陪笑,自己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要招惹这个有仇必报的家伙。
影山走到窗边拿出袋子中的苹果,生疏地钻研着如何完整地削整条苹果皮。
栀和也是无聊,只能看着影山自讨苦吃的举动打发时间。
可两人都没注意到,窗外的樱花瓣倒是飘洒的烂漫,暖慵的光线绕过影山的轮廓缀落在栀和床边。
“栀和,高中你还会继续打排球吗。”影山望向窗外随风飘落的樱花瓣,恍然间又沉稳下来,眼神淡漠地注栀和。
他还是问出了昨夜里辗转反侧想要等到答案,却时不应景的问题。
换者而言,在得知栀和的伤势并且知道她可能要去更远的地方治疗后,他便一直执着于想要亲耳得到答案。
他不知道自己想要苛求栀和些什么。
或许是适应了被丢下被排斥是一种常态,而这种常态一旦被打破便无法复原。
在栀和生病的时间里,他又想到年幼时会为了多和同伴打一阵排球而选择在比赛中放水的自己。
他实则想要在这份纯粹的热爱中寻找陪伴。
他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强大就不用在意,只要足够强大就会遇见同样强大的队友,那样他并不会孤单。
可栀和突然出现的陪伴,却使他发觉自己既“自私”又“贪婪”。
他想要挽留住在排球中并肩前行的伙伴,他畏惧来之不易的陪伴会同时成为分别的隐患。
他不知自己想要挽留的是栀和还是那个能一同行走在热爱中的拍档。
这一切,都好像他自己运筹帷幄的“利益论”。
“当然!”
“因为排球,是我的一切。”
栀和眼神中展露出难得的几分坚定,她看向回避过视线的影山垂下头弯起嘴角。
窗外是点点樱花相缀,栀和笑的灿烂。
“高中排球联赛在十月。”
“我在青叶城西等你。”影山背起挎包。
“你不是励志要考白鸟泽吗?”怎样听,她的语气中也满是调侃。
“可惜我也没有被保送到白鸟泽。”
“白鸟泽笔试的话,应该概率也不大。”
栀和配合地点了点头,以影山的文化课成绩想要考进白鸟泽简直是天方夜谭。
影山最终放弃了将苹果皮整条削下来的计划,在天色已晚后便离开了病房。
*
事实往往不会如料想般顺遂,栀和在影山探望后的第三天改变了行程动身前往东京。
情况也没有预想中的乐观,国内的医疗手段不足以支撑栀和继续进行高强度的运动。
几番考虑下,栀和父母还是决定毅然放弃在日本安稳的生活,前往国外寻求更好的治疗。
美国.
“医生,我女儿是名排球手。”
“您也知道的,她这类运动员,是不能离开脚部的运动的。”
“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治疗方式?”母亲拿过报告单递回医生面前,攥紧栀和的手心又多了几份力。
“她这类伤痛是永久性的。”
“虽说不至于残疾也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活动自如。”
“但是如果想要重新进行体育赛事的竞赛中,还是不要再设想这种可能性了。”医生也看着她跟腱的片子陷入了沉思。
十五岁的栀和听此言论没哭也没闹,也没有耐不住自己的绝望而多言恳求。
她只是坐在母亲身边,木讷地聆听着医生对她梦想的职业生涯画定“死刑”。
她无力,好像上天和她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却只能甘之若悟被其任意摆布。
至于远在日本十五岁的影山,他成为了队友口中的“王者”,在半决赛中他作为替补队员被替换下场,北川第一也最终止步于半决赛。
也是自那时起两人的联络越来越稀疏。
同年,影山的姐姐影山美羽放弃了排球,重病在床的爷爷安然离世,栀和也第一次食言她到毕业之际也没有回到北川第一。
可这一切。
影山在短短十五岁之间的一切变故,栀和都不知道。
栀和在短短十五岁之间求医处处无果,影山也不知道。
*
拍摄毕业照当日,影山在等待拍摄的间隙坐在教室里拿起手机滑弄着。
直到弹窗出现【栀和井伊】名字的信息,影山才停止了他无所目标的滑动。
影山点开聊天框,两人最后一次信息的时间是大半年前,栀和玩笑的说出等到毕业的时候,一定要和影山在他们两人经常加训的大槐树前拍照。
影山清扫过那条有关大槐树的信息后,目光停留在栀和发来的最后一条信息。
【影山,我以后,好像不能再打排球了】
他有些错愕地反复读取几次,最后却并没有选择回复,而是放下手机,趴在桌上将头埋在手臂中。
教室的喧嚷声使他有些烦躁,好不容易等到环境安静些他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与栀和曾经的对话却又在他脑海中不断回映。
【影山,你可要继续好好看着】
【因为排球,是我的一切】
【这点小伤,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影山,毕业的时候我们在总加训时候待的大槐树下拍照吧】
【影山,我以后,好像不能再打排球了】
什么啊,一声不吭地离开,现在又要在脑海中嘟嘟囔囔。
影山骂骂咧咧地撇了撇嘴。
可这一切烦躁的缘由,还是他不知应如何回复的讯息。
如果换做是自己,因为伤病无法再接触排球,他没有办法设想。
所以此刻他纵然有千言万语想要安慰,也凸显着苍白。
【好好休息,早日康复】
影山发出讯息后,反反复复刷新着手机,栀和并没有回复。
他摆出自认为友善的表情转向后桌,即便在他人看来仍旧是有些阴沉。
“可以帮我拍张照片吗,谢谢。”影山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下,将手机递到后桌手中。
两人一同走到栀和所说的那棵老槐树下,影山站在相框的左侧留出了一人的位置。
“可以再往右侧一些。”后桌示意地向他招了招手。
“没关系,这样就好了。”影山摇了摇头。
“你看看这样可以吗。”
后桌在拍完后将手机递回影山,照片中的他面无表情一以贯之的表情。
影山点了点头,道谢过后便离开了。
国中的最后一课结束,影山的初中生涯也落下尾音。
三年的时光,可以算是平平无奇,被排球填满。
当然还有在这条道路上与他并肩左右的栀和,只不过下次再见是不知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