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华如京都,街道上人来人往,小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纪禾清提着包袱,穿过一条小巷,小巷的尽头,她终于见着久违的那张脸。
“师兄!”
纪禾清兴奋地朝着他挥着手,司空枕一见着她,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清清,好久不见。”
两人并肩走在街道上,忽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将两人的目光一齐吸引了去。
名为同心堂的药铺外,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女孩拼了命的往外跑,身后的妇人举着扫把,紧紧追在她身后。
“娘,我求求你,我不要嫁给那个老头!”
“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儿!你弟弟的礼金还未凑齐,今日这婚,你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
两人的吵闹声吸引来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纪禾清向身边的人打听,这才知道是娘要卖女。
“这位兄台,不知方才那妇人口中的成婚,是与谁成婚?”
“还能有谁?这间药铺的东家,谁人不知他仗着自己有钱有权,草菅人命连官府都不放在眼里,这两年光嫁过去的小妾都死了三个!”
“我看啊,这姑娘若是嫁过去,八成也活不了两天。”
纪禾清眉头一皱,纵使她再不想管闲事,可那也是条活生生的人命啊!纪禾清转头看向司空枕,司空枕也是未曾想到,堂堂大虞京都,王法之下竟还有这等杂碎。
“师兄,这女孩儿好可怜,我们…”
司空枕摇了摇头,似乎早就看穿了纪禾清的心思。
“住手!”
司空枕出言喝住,和纪禾清一齐上前。
那妇人见两人衣着不凡,便瞧出两人非一般的寻常人间,话语间透出几分心虚。
“你…你们是谁!凭什么管我们的家事。”
那姑娘见到纪禾清,便一头扎过去抱紧她的腿。
“姑娘!公子救救我,我娘要把我卖给一个老头,我不想嫁!”
那姑娘哭的泣不成声,纪禾清上前一步,与妇人当面对峙。
“这位夫人麻烦你看看清楚,这里是大虞的京城,当街卖女,你的眼中,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陛下!”
妇人冷笑一声,咄咄逼人。
“她是我女儿,王法之上哪里有写,我不能插手我自己的家事啊?”
“你!”
纪禾清正欲在说些什么,便被司空枕出言制止。
“夫人,不管那王老头给了你多少银两,我出三倍,换这位姑娘的自由之身。”
闻言,妇人一惊,多少有些不可置信。
“我凭什么信你。”
司空枕没再与她多说废话,拿出一锭黄金摆在妇人眼前。
那妇人顿时眼前一亮,急忙抢过生怕司空枕反悔。
“公子大气,既然这样,那她以后就是你的人了!”
说罢,妇人便拿着黄金头也不回的离开,全然不顾自己的女儿。
纪禾清将她扶起,轻言安抚。
“没事了,都过去了。”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今日若没有你们,我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纪禾清取下外袍披在她的身上。
“你叫什么名字,在京中可还有其它的亲人?”
“奴名唤泱雪,前些时日爹爹去了,家中没了银两,我娘便想要将我卖了,供弟弟娶妻…”
纪禾清回头与司空枕对视一眼,上前一步将钱袋子递给她。
“这些银子你先拿着,找个地方安顿下来。”
泱雪连连摇头,怎么都不肯收下。
“二位是奴的救命恩人,奴怎可再收你们的银两。”
“可你在京城,若是没有银两傍身,很难生存下去。”
泱雪擦干泪水,朝着两人跪下,深深行了一礼。
“奴自知身份卑贱,可今日二位救了我,奴愿当牛做马,只求报答而二位今日之恩。”
纪禾清将泱雪扶起,神色淡淡,看不出心中所想。
“我们可不是什么好人,跟着我们只怕往后遇到事儿比今日更加凶险,你不怕?”
泱雪坚定摇头,紧紧攥住纪禾清的手。
“奴不怕,姑娘大恩,奴万死不悔。”
纪禾清转身走向司空枕,与他低声密谋着些什么。
“师兄,我见她也挺可怜,不如我们就先将她留下,若以后出了什么幺蛾子,杀了便是。”
司空枕沉思片刻,终是点了点头。
“也好,相府多为男丁,你初来京都,也缺个人贴身照顾。”
纪禾清莞尔。
“多谢师兄。”
回了相府,司空枕先是吩咐侍女带着纪禾清去了她的房间,自己则是去了正厅。
成峰见自家丞相回来,不见喜悦,倒是板着一张脸。
“丞相今日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司空枕坐在木椅上,若有所思。
“成峰,你去查查同心堂的王老头,是何来历。”
“是。”
……
两位婢女带着纪禾清去了绛雪轩,此处虽不算大,可也是相当的精致,四周池水环绕,翠萍遍地,花枝夺墙而出,散出宜人的清香。
“姑娘请。”
两位婢子恭恭敬敬的将纪禾清迎入院中,并直言这是司空枕昨日听说是她来专门命人清扫出来供她居住,为了纪禾清能在这住的好也是花了一番心思。
半晌,纪禾清来到正堂,换了身淡粉色的衣裙,外披一层白色轻纱,明眸似秋水,朱唇齿皓,冰肌玉骨,微风轻拂,衣袂翩翩。司空枕见她款款走来,不由看直了眼。
纪禾清走到他的身边,司空枕并未多言,直接开门见山。
“你此番来京都,目的为何。”
“摄政王,萧元息。”
司空枕微微点头,似乎早有预料。
“只是师兄,我该如何接近他?”
“萧元息心思缜密,想要接近他极为不易,不必急于一时。”
“对外我会称你是父亲曾经认下的义女,前些年去了山门修习,进两日方回京,三日后我会为你备下接风宴,皆是京中权贵不出意外皆会来此,我想,你也该见见这京都之人。”
纪禾清深思,反驳道。
“师兄,山主曾言,此来京都不宜声张。”
司空枕摇了摇头。
“京城风云变幻,比起江湖更为凶险。在这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相府,怕是早在你进京之前,他们便知道了你的存在。”
“与其授人以柄,倒不如我宣告京都,你回来了。”
纪禾清点点头,不得不说司空枕此言也不是并无道理。
“对了,我派成峰去查了那王老头的底细,得知他是为温府做事,午后我会约萧元息至山月楼一叙,这对你来说,可是个不错的机会。”
纪禾清闻言,嘴角弯起一抹弧度。
“放心吧师兄,我明白。”
午后,窗外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山月楼里,两位身着官服的男子正坐在窗边把酒想谈。
空空的集市,纪禾清撑着一把油纸伞,悠悠漫步在街道上。
她突然一回头,目光不偏不倚恰好对上萧元息,纪禾清莞尔一笑,那抹笑印在萧元息的心里,挥之不去。
“那人是何来历?”
司空枕抬起头,看清楼下的来人,淡淡一笑。
“噢,她是曾经父亲认下的义女,前些年进山拜师,今晨才方回京。”
萧元息默默盯着她,直至纪禾清消失在他的视线,转头看向司空枕,调侃道。
“想不到司空兄身边竟还有如此美人,怕是京都第一美人来了,也要礼让三分。”
“萧兄过誉,清清自小在山门长大,怎能与宁二小姐相提并论。”
萧元息垂头不语,有意转移话题。
“你方才听我说,同心堂的王老头,背后之人是温谦?”
“正是,官府拿他没办法,大理寺又是温家的人,上奏的折子也都被温谦压下,若不是今日亲眼所见…”
萧元息冷哼一声,手中的茶杯重重摔在桌上。
“我大虞京都竟还有这样的人,温家…”
是夜,月色如水,自泱雪被纪禾清救下,便时时陪侍在她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她,不曾有一丝怠慢。
房中,纪禾清坐在窗边,借着月光看着书本。
泱雪悄声走到她的身边,朝着她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纪禾清被吓到,急忙将她扶起。
“你这是做什么?”
泱雪抬头看向她,目光中泛起晶莹,挂在嘴边的话不知该如何说出口。
“小姐,奴婢知道今日这番话不该讲,可奴婢还是希望,小姐能够为我们这些出身寒门的小女做主。”
纪禾清放下手中的书本,抬起头上下打量起泱雪。
“不急,有什么事儿坐下慢慢说。”
泱雪依言坐下,擦干眼角的泪水,沉声道:“小姐,实不相瞒,奴婢有一位闺中密友,她和奴婢不同,并非是她的爹娘强制将她嫁给王老头,而是在被她轻薄之后不得已才嫁给他当小妾以保全名声,谁料,嫁过去还没两天,奴婢想去找她,可等到的消息却是她死了…”
纪禾清闻言一颗心重重沉下,她对京城的人心险恶早有预料,可她未曾想过竟有如此视人命为草芥之人。
“泱雪,我也想帮你,可王老头害死小妾并无实证,莫说是我,就算是兄长,也无能为力啊。”
泱雪听纪禾清这么说,眼泪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小姐有所不知,外头传言王老头弄死三个小妾,实则远不止这些,可每次都是王老头给这小妾家中一笔钱,此事就算翻了篇儿,他也上过官府,可官府那些人都拿他没办法,奴婢也是没了办法,才来求小姐,我希望丞相出手,救救那些与我那位密友一样的可怜人。”
纪禾清没再作出回应,而是默默深思,半晌,她才缓缓开口:“若是想要他受到惩戒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今日兄长同我说,王老头的身后之人,非京中寻常权贵可比,让他伏法还需一位中间人,泱雪,若是让你做这位中间人,可必然会受些皮肉之苦,你愿意吗?”
泱雪点头如捣蒜,“奴婢愿意!只要能让坏人得到惩戒,就算是要了奴婢的命,奴婢也甘心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