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了,我叹了口气,转身问道:“要看星星吗?”
张思渊迷茫地看着我,有些不明所以。
“天刚黑,星星哪儿有这么快出来?”
“把手给我。”
他乖乖摊开了手掌,我从口袋里拿出一颗蓝莓软糖,郑重其事地放到了他的手心。
“蓝色的星星。”
柠檬糖。
“黄色的星星。”
苹果糖。
“绿色的星星。”
草莓糖。
“红色的星星。”
葡萄糖。
“紫色的星星。”
“还有……”
我把手指折成六芒星给他看,他透过指缝看我的眼睛。
秋风冬雪,春华夏蝉,岁月磨洗,我见澄澈不变的一汪清泉,倒映日月星辰,花草山川,还有我。
“你剽窃我的创意……”他好似有些不满地嘟哝着,却没掩住眼里的盈盈笑意。
他剥开糖纸,把五颗糖果一股脑地全扔进嘴里,然后抬头冲我笑。
我看他被月光轻拂的脸庞,光洁得像月光泼上去就会滑下来,嘴唇上月华洗不淡的红色变为滋润的深暗。
只那一瞬间,我承认自己动了色心。
“不是吧,我在里面疼得哭爹喊娘,你俩搁这儿花前月下,卿卿我我。这还有天理吗?”
一瘸一拐的段璞瑜从外科门诊中踱出来,扶额吐槽。
见状,我立刻迎上去问道:“怎么样,没什么大碍吧……”
他不客气地坐到张思渊的旁边,冷哼了一声:“要不是那个卑鄙的肥皂……”
一场伟大的“战役”败北于一块毫不起眼的肥皂。
起先我还以为他和梁昀舟打得有多激烈,居然把小腿都给摔折了。谁知道居然是被一块肥皂给滑倒,梁昀舟还友情充当了“人肉靠垫”。
梁昀舟这时也跟着出来,走到了张思渊的面前,神色不自然地嗫嚅道:“这件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你能别告诉导员吗?事情闹大了,我怕影响评优评先……”
“你还知道影响评优评先?你内涵思渊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这点?”不等张思渊开口,我直接反问,给他憋了个大红脸。
见他不作言语,我于是继续说道,“我们思渊好说话,但不代表他好欺负。谣言本来就是因你而起,而你明明知道真相还任由它们发酵,最后被歪曲成了这个样子。挨了打还不还手,哪有这个道理?”
张思渊这会儿倒显得格外淡定:“我已经跟导员反映了,具体怎么定夺还得看学院。我知道这事儿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但这不意味着我会坐视不管。”
话都说到了这份儿上,梁昀舟自知这事已经没办法再善了,索性找了个借口提前匆匆离开。
段璞瑜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不满地撇了撇嘴:“啧,你俩这一唱一和,根本就没我插话的份儿……”
张思渊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指了指自己的电脑:“先别管梁昀舟的事儿了,清袅的视频还没剪完呢……”
此话一出,我立刻回想起今天出门的原意。
三人就着医院的长椅修修剪剪了两个多小时,终于赶在晚上十点前发送了邮件。
“我一个病号,还得陪你俩一块儿剪视频……”段璞瑜抱怨着,我则是伸了个懒腰,说道:“走吧,请你们吃宵夜。”
听到这话,段璞瑜立刻激动地跳了起来,支着一条腿一个劲儿地往门外蹦哒:“萧老板早说啊……”
见他这副猴急的样子,刚才还紧锁眉头的张思渊也没忍住笑出了声,赶上去说道:“你才打了石膏,辛辣的东西碰不得……”
“你懂什么叫‘以毒攻毒’吗?”
“你懂什么叫‘半身不遂’吗?”
“……”
学院最后对以梁昀舟为首的造谣群体进行了通报批评,革除了梁昀舟在学生会的事务,取消了以梁昀舟为首的三人一年以内的评优评先资格。
同时,学院也在九月的最后一个晚点名对这件事情作出了警告说明,而梁昀舟也申请调换了宿舍和英语小组。
起初,只是一句随口的抱怨,一点无心的调侃。又有谁知道,雪崩是否因这片雪花而起?山洪是否因这场秋雨而来?
不啻微茫,造炬成阳。
不敛小恶,千里之堤也能溃于蚁穴。
筋疲力尽一月有余,终于熬来了十一小长假。
在宿舍“发霉”许久,宁静被突然打来的一通电话打断。
“喂?清袅,边柏远来江汉市了……”
只一句话,惊得我顿时睡意全无。
自从六月跟边柏远表白被拒之后,到现在,差不多有四个月没再和他见过面。他这次来江汉市,作为朋友,自己无论如何都得和他见上一面的。
虽然不至于无话可聊,但只要看到他那张脸,我就不免回想起自己表白被拒的场景,便觉得万分尴尬。
“那你和张思渊相处怎么不尴尬?”
电话那头的慧慧适时提醒,让我又回想起同看的那场尴尬到近乎于窒息的欧洲电影,以及昏暗中他那双犹如黑曜石一样深邃的眼睛。
“可能,他比较不要脸吧……”
一语成谶。
为了参加这次聚会,张思渊翘掉了街舞社的第一次联席会议。
理由:白月光归来,暂停所有工作,他去接。
临走前,街舞社的学长郑重地握住了他的手,交代道:“思渊啊,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当下的缘分。以后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张思渊也郑重地回握了他的手:“好的,学长。”
因此他拥有了一整天的空闲时间,来和我们共同欣赏2022年度大戏——《“养猪专家”边柏远的破防时刻》。
“我还是不太理解,你到底看上了他什么?”
边柏远转身皱眉问着慧慧,慧慧则是格外平静地回复道:“他对我其实挺好的……”
边柏远显然不能理解她的脑回路,只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注视了她良久。
那眼神,就好像一个老父亲,捡了十几年破烂,好不容易把女儿供到了大学,结果女儿转头就跟一个黄毛混混跑了。
痛心疾首,困惑不解,但却无可奈何。
最后,他也只憋出来一句话:“你看着好就行。他要是敢欺负你,一定记得给我打电话……”
吃过饭后,众人一时兴起准备去玩密室逃脱。
胆子最小的段璞瑜怂恿大家挑最恐怖的一个本子,虞逸没忍住调侃道:“段老师的腿伤还没好呢,这是又打算‘以毒攻毒’了……”
听罢,段璞瑜有些底气不足了起来:“密室逃脱就得恐怖本才有意思啊……”
这时,一旁的讲解员突然应声道:“这确实。你们都是大学生吧?”
我疑惑于他突然问这番话的用意,但还是认可地点了点头,他于是继续说道:“我们店有一个结合了难度和恐怖系数的本子,刚刚拿了全国金奖,很适合大学生一起打卡,要不要试试?”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哪有不试一试的道理?
段璞瑜于是得偿所愿,众人也是一致赞成。
刚进密室,灯一关,段璞瑜就跟个猴儿似的挂在了张思渊身上。
“段老师,这不是您钦点的恐怖本吗?”张思渊让段璞瑜站稳了,又无奈道。
“他那时还年轻,不知道命运的馈赠都在暗地里标好了价格。”我偏头笑着,角落里突然窜出一个NPC贴到我的面前,把我吓了一跳。
“啊啊啊……”
没等我喊出声,一边的段璞瑜率先跳了起来,把NPC吓得震在了原地。
接着就是激烈的窄巷追逐,八人被窜出来的NPC打散,分开去做支线任务。而鄙人,僵硬地夹在了边柏远和张思渊中间,左右为难。
“吉时已到,请新娘盖上红盖头,新郎戴好红花,两人拿好红色绣花在指定位置站好。”
广播说完,房间内所有红烛陡然亮起,于是我终于可以打量清楚现下所处的这个房间。
喜字正中贴,红木桌上依次摆放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还有一本时兴的法文报,却被一本厚厚的《论语》给压住了。
三人干瞪眼半天,最后张思渊开口道:“既然让新郎、新娘做准备,那待会儿的支线任务估计也是和新郎、新娘有关。要不就我和远子来吧。”
边柏远对此表示赞成。
我见他俩这会儿统一了口径,也就顺势站到了另一边,谁料广播再次响起:“请傧相于指定位置站好,跟随指令说出三拜礼词。”
得,还有我的活儿。
等我站到了傧相的指定位置,右手边的两把椅子突然开始发生剧烈震动,边柏远掀开头上红布,皱眉问道:“这是怎么了?”
“新娘的盖头只能由新郎掀开,请新娘把盖头戴好。”
广播刚说完,张思渊就替边柏远盖好了红布,然后再次掀开。
“请新娘戴好红盖头,请新郎不要钻规则的空子。”
这番过后,边柏远终于认命地盖好了红盖头,而我右手边的两把椅子依旧在不停震动。随后,我就看见整个墙面开始转动,端坐在椅子上的虞逸和段璞瑜凭空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逸姐,我们到哪儿啦?我怎么好像看见我面前有两个人呢?他们是人还是鬼啊?”段璞瑜双眼禁闭,两支手紧紧抓着虞逸的胳膊,嘴里也一刻不得闲地念叨着。
“是鬼,别睁眼。”
虞逸扭头“安慰”完段璞瑜,广播再次响起。
“请傧相说出礼词。”
“一拜天地。”
我扯着嗓子说完,面前的两人忸怩地朝门外一拜。
“二拜高堂。”
两人又转过来朝凳子上坐着的段璞瑜和虞逸恭敬一拜。
听见熟悉的声音后,段璞瑜这才放心大胆地睁开了眼睛。
突然,红烛摇曳,阴风四起,凄厉的尖叫伴随着门窗拍打声不断传来。段璞瑜于是再次闭上了眼睛,紧紧抱住了虞逸的胳膊,安心地当一只与世无争的“小鹌鹑”。
大概一分钟左右,房间内的灯光再次亮起。
众人皆是惊魂未定地呼出一口浊气,接着就开始寻找房间内的线索。
“对了,你们刚才应该是在我们隔壁的房间。那边有什么线索吗?”
边柏远一边翻找着线索,一边抬头问道。
“我们刚才在新郎父母的房间里发现了一个账本。”虞逸说着,从口袋中掏出账本递给边柏远。账本里除了家庭日常收支以外,还有几张药方。
“乳香,红花,丹参,郁金……这些好像都是保心的中药材。”边柏远皱眉沉思。
虞逸赞同地点点头:“而且这上面还明确记载了成年男性每日应当服用的剂量。同时,我们还在房间里发现了心脏病研究的相关书籍,里面附有新郎父母曾经带着儿子问诊的记录。所以,这个新郎应该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你们快来看看!”
听见这话,三人放下了手中的药方,移步到红木桌边。
我把桌上的四个碟子往下轻轻一挪,一条金色的细线很快显现出来,细线的最左端则是突然转折向上。
桌上两本书摆放的位置也有讲究,论语的第27页被红笔圈起,而报纸则是第18期。
“刚才我和思渊数了一下,正好有9个红枣,27个花生,36个桂圆和45个莲子,而书本下方正对着这碟花生。所以,我们怀疑这个红木桌其实是一个直角坐标系。”
等我说完,边柏远立刻反应过来:“所以27和18很有可能就是书本的横坐标和纵坐标。那肯定有什么东西的密码是通过坐标系推理出来的……”
“或者说,这个桌子里面还藏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