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了兜糖,因遇见大喜事,小伙计还多送了我几颗。
我骑上阿犼便要去找爹爹每日一问了。
不出所料,每日一问今日的答复又是“否”。好在爹爹很耐心,总会轻声慢语让我耐心等待。
很快的,妖王真是要来了。
魔域到处挂彩石灯晶,熏上萝思草的嫩叶,芊牵树皮做的五彩飘带在各家门前飘啊荡啊,出去逛个集市,红红绿绿紫紫,眼睛都要花了。
阿爹阿娘也忙碌起来,过去魔殿除了扫洒,其余都是阿爹阿娘自己来做。可这几日,多了好多魔侍,有男有女,在殿内各种穿梭,我的每日一问也进行不下去了。
“我的臭孩儿,你最近莫要疯玩的厉害,咱魔域是要来客人了,得有些规矩才像样子。”阿娘板板正正的向我训话。
“嗯嗯嗯,嗯嗯嗯。”我直点头。
妖族可是最不羁,六界都知道,想来对规矩没有那么看重吧。
“别嗯嗯嗯的,娘给你说的,你要记住。”
“嗯嗯嗯,嗯嗯嗯……哦哦哦,好的好的,我记住了。”
就这样折腾了一段时日。妖王终于来了。
这日,阿爹阿娘穿上了盛装,我和阿犼也被收拾的很精神体面。
我们魔族有个传统,贵客登门时,魔族为显尊重客人,便要在自己脸上绘上图腾,寓意魔族真心迎接自己的朋友。
这次整个魔域对妖王到来的重视是我平生所见头一回,于是乎,若你所到之处所望之处,不听声音,你几乎辨认不出谁是谁。
也许这就是魔域全族同心协力不分你我的证明吧。
阿犼浑身是毛,不能绘画,却带了镂空图腾的轻丝软盔。
我们严阵以待,举止端庄的等待贵客临门。
妖王来的很及时,并没有让我和阿犼等待多久,这点很让我感动。
我站在阿爹阿娘身边,看着这传说中的妖王。
嚯,俊朗不凡,一表人才,俨然就是俏郎君。爹爹气质清雅,这妖王却极爽朗洒脱,这不,现他没到一会儿,我已听到几番爽朗大笑的声音了。
他这次来的很体面,身后随从了许多人,你来我往互相抱拳寒暄,再加上殿里的魔侍眼中激动的精光,我只顾着各种张望好奇,根本听不见他们寒暄些什么。
又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只见妖王推出来一位妖族的男娃娃,向爹爹说道:“这是吾儿。”
又听他说:“领儿,这是魔界尊主与尊主夫人。”
那男娃便有规有矩的深深一揖,“尊主与尊主夫人好。”
“小妖王好气度。”爹爹夸道。
男娃嘴角微笑,又向阿爹阿娘鞠了鞠。
见他这般从容不迫,我有些讪讪。
果不其然,怕什么来什么。
“婆罗公主今日可在啊?”我一激灵,到我了。
阿娘从身侧搂过我,我忙忙低头鞠躬:“妖王伯伯好。”
“哎呀呀,多好的娃娃,多好的娃娃。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妖王一边说一边把我鞠躬的腰身扶直。
我有些惊讶。
作为娃娃,很明显的能感受到他格外的热情,可完全不能理解他的热情从何而来。
还没待我再说些什么,他便一把拉过自己的儿子,那位小妖王,“吾儿,这便是魔族的小公主啊,你和她好好认识认识,熟悉熟悉。”
我……
我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礼貌点头,“嗯嗯,嗯嗯,对了,你好你好。”
那小妖王却又站定,一甩长袖,恭恭敬敬对我鞠了:“婆罗公主安。”
我……这这这……
一个瞬间,我立马腰比他弯的更甚:“小妖王安”。
时间在我的世界静止了。
“嗯”一声轻咳。是阿娘。
“妖王一路必定有些乏累,不若请先移步殿内用些特产的茶点。”知子莫若母,阿娘真是救我于水火。
“啊,哈哈哈哈,好!魔界茶点必十足风味。”
阿爹阿娘引着妖王往殿中走去。
我就想趁着这一众浩浩荡荡匿身离开。
还没偷溜几步。却着实想不到这妖王会回头唤我:“婆罗公主,领儿对魔殿不甚熟悉,烦请小公主引一下吾儿。”
所有人都看向我。这气氛……
“你便把小妖王招待好,礼数要周全。”阿娘看我一眼,说道。
“是,是是,我定好生招待小妖王。”
“好好,真好。”妖王莫名又朗声说这一句,然后大步走开了。
我……
阿犼拿身子蹭蹭我,此刻我的脸一定是垮着的。
“婆罗公主,请。”一道长袖翩然,活生生帮我回了神。
“请请请,我来带路。”
所幸,一路上他再未说过什么,只保持着我身后三四步的距离。
此时我脑子九曲回折,毕竟从未遇见过如此有修养的同龄人,一时对比极大,不知所措应是正常。
到了魔殿的门槛前,他柔声道:“婆罗公主莫要抛下我出去玩罢,且先为我介绍一下魔族宴席上的风味,可好?”
他他他,是我腹中虫儿?
“谁说要去玩的?你为客人,我当然要把你招待好的。”我硬着头皮回他。
“那最好不过了,多谢婆罗公主。”
他望向我,那微笑的唇边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轻蔑?嘲笑?我有此感觉,却实难开口相问。
我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隐露此等表情。
还没再待我细想,他又一副恭敬态度垂眉低眼。“公主,请吧。”
我简直怀疑自己的眼睛了。
只得带他上座。
魔殿平日空旷的很,今日这样热闹,此时正有魔女吹奏魔笛,声音高远悠扬,似山谷中鹰鸟盘旋。
妖王撑着一只胳膊,慵懒姿态浑然天成,像一副画卷。
我内心赞叹不已,真好看啊。
他虽不及爹爹和阿娘颜色,但他姿态衬上这张脸,却自成耀眼美画,真真神奇。魔女吹奏完,那妖王拍手赞叹,衬得我魔域一众人等气质内敛了不少。
“魔笛曲声令吾沉醉,妙不可言。”
“妖王喜欢便好。妖族最擅音律歌舞,将来希望两族可多多往来,好互相请教。”
“魔尊即说此言,那两族必定更亲如一家。吾要敬魔尊与魔后一樽酒。请!”
阿爹阿娘颔首微笑:“妖王,同饮!”
“同饮!”
宴席上一众人等共举酒杯,好不欢畅。
我盯着面前酒樽,偷瞥一眼隔壁小妖王。他也正落落大方,举起酒杯,向对面族人敬起来。
我有样学样,端起一杯给阿犼,把另一杯凑近唇边,好在清甜芬芳,只是一杯果子酿。
“魔尊魔后,还有婆罗公主,今日,吾带了妖族最好的乐舞师前来助兴。”
妖王一摆衣袖,便袅袅婷婷上来一排妖娘,随后跟着一趟妖族乐师。
这太合我意了。
这些妖娘走路十分好看,柔柔娇娇,摆摆款款,真是别样风情。
小孩子总归对美丽之物接受的更快些。
她们穿着裹纱,肌肤粉雪莹莹,又扑撒的细腻金粉,借着光线摇曳,如梦如幻。
妖娘轻歌曼舞,乐师沉浸吹奏。我只想着妖族好会享受,六界皆说妖族生性自由及时享乐,实在是真真切切无一字虚言。
我阿娘在重要的场合才会穿上盛装,且这盛装仅此一套,再没换过。我远远看着阿娘瓷白的脸颊,细长的黛眉,红艳的嘴唇,真想让阿娘也多穿些漂亮的衣裳。
妖娘一曲舞毕,满堂喝彩。
糖铺子的小伙计若见此番景色,肯定再欢喜不过了。
我也很兴奋,想拉着阿犼一块儿拍手叫好,低头一看,这家伙睡得直打鼾。
殿内如此热闹,妖王面色红润,他频频举杯,阿爹阿娘便与他同饮。
魔族的佳肴终于摆满了桌,我把阿犼推醒,它看见有好吃的,一下来了精神。
平日里,菜肴甚至酒水都是娘亲亲力亲为,每日花样并不太多,如此丰盛的菜品只有在阿翁家常吃,现下这一桌子,怎能不让我俩动心。
阿犼风卷残云,我个头虽小,却不甘示弱,很快就肚皮溜圆。待我俩满意的靠在坐榻上消化时,耳朵里听到有人轻哼。
小妖王。我看向他,他轻瞥我一眼,就这一眼,我明明白白感受到他的讥谑。
吃的开心,心情很好,我不想理他。
但这种开心并不能长久。
“婆罗公主可有吃好啊?”
妖王又开口了。我实在想不通他为何总要提到我。
“嗯。我吃的很好。”我不得不答。
“吾想烦请公主领吾儿看一看魔域的景色。”
头疼……
阿爹阿娘看向我,我看向小妖王,此时他又恢复寻常神色。
“魔尊魔后,吾还有事宜需与两位尊主相商,吾儿初来乍到,与公主年岁相当,想来玩得一处,由此便辛苦公主了。”
我真真别无他法,只得再次答应。
出了魔殿,我邀他和我一起坐阿犼背上。
他只说一句,不用,我跟着公主便是。
能去哪里呢?魔域山洞是我的秘密,我并不想与他分享。
去集市吧,反正族人都很欢迎妖族。
阿犼甩甩尾巴就跑,疾如迅风,但这小妖王能紧随其后,御风而行。
好生厉害!
御风速行,我可是不会。
阿犼似要比赛,奔的更快了,小妖王仍随在身侧。
终于,阿犼吼了一声,跃了起来,几番腾跃,小妖王的身影慢慢落在身后。
“阿犼,慢点儿,别把他弄丢了。”
“吼!”阿犼表示不满。
“他是客人。”
“吼!”阿犼慢了下来。
稍过了会儿,他终于又跟上来,但明显感觉他不太高兴。
“对不起啊,刚才我们跑的有点快了。”
“不用道歉,你跑的可不能算快。”
我……
这人说话怎么这样,一点情面也不留。
我也有些不开心。
“你说话真不太好听。”
他理也不理。
我也无话。三个默然,一路向集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