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市灯火通明,笼在魔骨山的雾气中,若是远看,明明灭灭,很有意趣。
三个继续无言,从这家再到那家。
我耷拉着脑袋有些无精打采,便抚了面上的纹饰。其实我知道的,魔域皆知阿犼只此一家,即使我把自己画的再难认,阿犼还是阿犼甚至它等同于我。
很快,有热情的婶娘开始和我打招呼。
“申安啊,今日怎的多出一个朋友来。”
“哦哦。”
因他们问的是“朋友”二字,我和小妖王可不是朋友,所以不知如何回答。
“小申安,你阿爹阿娘可是正在魔殿邀请妖王,你又无聊的偷溜出来吧。”
“我没有。”我辩解道。
“唉,妖族生的如何?可是真的美?”
“很美,很是漂亮。”我如实答。
轰得一下,一群叔伯姨婶围了上来。
“怎样的美,申安,你与我们说说。”
我停了下来,看看小妖王,他也随我驻足。
“我只看了他们的歌舞,妖族的乐师弹唱的很动听,妖娘舞的很好看。”
“真的么?都说妖族生的极漂亮,这是真的了。”
“可不,申安都说漂亮,能不漂亮么?”
“自然的,申安的娘可是绝色,她日日见着如此容貌,眼光哪里能差。”他们七嘴八舌,我慢慢的退出来。
今日的集市,一点意思也没有。
我忘了是如何从街这头去到街那头,什么也没买,什么也没有仔细看。他也是。
回魔殿的路上,我终是忍不住:“你我过去从未见过,你为何对我不满。”
一阵沉默后,他直了直脊背。
“妖族崇拜魔祖与现魔尊,修罗族也叫人钦佩,便把你也夸的多么尊贵不凡。这一见,深觉徒有虚名。”
他嘴巴又损又狠,我却无法反驳,待我愣神时刻,阿犼突然拿脑袋猛然向他一顶,顶的他连连后退。
“阿犼,停下!”
我奔过去,先扶正他,又抱住阿犼的身子。
如鲠在喉这个词我算体味的一清二楚了。
我也挺了挺腰板儿道:“虽我是公主,但我只是魔族一个魔童而已,并不觉得自己和其他娃娃有何区别。”
他不接话。
“你是客人,阿娘与我说要礼数周全,我不想与你计较。你若一直如此,我便不想再对你多么礼貌了。”
他僵了僵,没有开口。
“现下,我们送你回去歇息。明日就不要再见面了。”
这莫名其妙的敌意,任谁都不会舒服,一直以来,我与魔域的族人相处的挺好,修罗族的族人亦待我不错,妖族王子虽不喜我,但他不是我亲人也不是我族人,没什么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情绪。
以后再不见罢。
头也不回,跳阿犼背上,向魔殿而去,我听见他仍跟在身后。
他本事是比我大,谈吐待物也比我聪敏。可是这些,我日后也可仔细习得。
“你确定明日我们便不会见面了?”他在我身后问道。
“那是自然。”我才不会自己找气受。
“可,可我父王极为喜爱你。”
“咦?他为何喜爱我?就算他喜爱我,又关我何事?”
“你没有其他想法么?”他似追问。
“我该有什么想法?”我嘴巴可算利索起来,丝毫不让他。
“我在魔族过得快活,和你们妖族有什么关系。本想着若投缘,做个朋友也好,现下,咱们还是做个生人最妥当适合。喏,魔殿到了,你自去找你父王。告辞。”
魔族儿女,才不受窝囊气。
我说到做到,第二日一早,在房内留下一张字条,便背着布口袋和阿犼去到阿翁家。
平日里,我和阿翁无话不谈,但这次,有伤面子,也就没和他再说。
表兄们还在夔魔殿修习,表弟们还在咿咿呀呀。
这么多年在阿翁的修罗殿也不觉得腻,如今却不知为什么,心中有一团火,隐隐烧着,只想去看看过去未曾见过的。
魔域集市从南贯北热闹非凡,修罗族却不好买卖,他们日常最好去的场所便是武场。
因年纪尚小,我并没有去过武场,现在心中蠢蠢欲动,急切想要一探究竟。
我没敢告诉阿翁,怕他会派护卫亲随。于是我磨了漆石粉,给自己脸上涂满,便和阿犼偷溜出去。
修罗族知魔域人喜好在皮肤上彩绘,因两族是魔亲,所以互相很亲和。我这副样子,不会再有相熟的婆罗族人认出来了。
我们不熟地方,只能朝着一个方向奔。
修罗族四面环山,很少河流,房屋依山而建,错落有致。要说魔域房屋还有些装饰,那么修罗族的房屋只有原木原石且建的高大非常,家家户户一个样式,很方正拙朴。
一切都那么新奇,一路下来,修罗族人见到我们只微微低头稍稍退让,显得并不太惊讶,这使得我们更加自在。
暮色渐起,开始有些饿,我趴在阿犼背上,听见它的肚子咕咕叫唤。
到处也没有店家,只能继续往前。
待星子都出来些,才看见远处隐隐有微光,细听,还有声音。
一直往前,终于到了。
嚯!真令人震撼。
一座石楼拔地而起,楼里面传来震耳欲聋的欢呼声,真热闹!
我正要进去,被两个修罗汉子拦住。
“稚童不可入内!”
我顿时泄了气。
修罗的汉子有多威猛,六界皆知,我既无勇气硬闯,只得忿忿离开。
欢呼声一浪接一浪,海啸一般,我的耳朵和心里都长了草,恨不得一头扎进去。
可奈,这小短胳膊小短腿儿,没甚本事。
“唉……谁啊谁……?”
“莫叫,是我!”
“哎?小妖王?”
我定睛一看,不是他又是谁?
他把我拉到武场一侧的外墙,抱着手臂看我。
“你怎么在这儿?”我疑问道。
“我怎么不能在这儿,我是客人,却不见了要招待我的主家。”
“你瞎说,我阿爹阿娘明明在魔域……”
“是啊,魔尊和魔后是在魔域招待妖族一行,可这魔族的公主不知礼数,却逃出去玩了。”
“你你你,明明是你无礼在先,言语激人,况且,我们都已说好再也不见的。”
“我没说过。”他四个字飘来,干脆利落。
我看他眼角得意,嘴角也勾起,心里闷气横生。
无赖!简直无赖!
这次,阿犼仍然先于我,跳上前去要去顶他,他却有预知一般,先退远几步。
阿犼吃了憋,怒吼着便要冲去,“别理他,咱们走。”我仍拦住阿犼的身子,拍拍它的背。
“不要理这样的人,言语刻薄,无德无行。”
阿犼终于止住怒气,它哼哼鼻子,把头仰到一边。
我俩头也不回的离去。
“我有办法进去。”身后声音淡然飘过。
我和阿犼同时顿了顿。
“可让你俩也一同进入。”
我和阿犼没出息的回了头。
“看来你还是有些聪明的。”
我和阿犼俱对他怒目而视。
他却站在那里风清月朗地笑了。
其实他长的还行,随他美画儿一般的爹,这样笑起来,看着倒很不错。
他流畅的拿出一个口袋,从里面掏出一张纸,撕成对半,又在掌中揉了揉,刷的双手一抖,竟抖出来两张长斗篷。
“喏,帮着拿好。”他把斗篷甩到我手上。
旋即,又对着我和阿犼呢喃出一串咒语,咒语念罢,手指掐诀,掌中结印,一个隐形的罩子向我俩兜来。
眼见着,我俩窜了窜,再看,小妖王的头顶已在我的胸口下。
太神奇了,我拉着阿犼,蹦了几蹦。阿犼也长高了不少,和小妖王一般了。
“这是影行诀,维持不了半个时辰,你先把斗篷穿身上,斗篷连着半张面罩,你也罩好,我们进去快速看一看就出来。”
“啊……才半个时辰……现下已经过去一些时间了啊。”我哀叹。
“快些进去吧。”他也迅速变好身,罩上斗篷。我赶忙闭嘴,随着他一同进门。
过程之顺利让我即慌张又兴奋。
哎呀,还有些小刺激。
没想到,更刺激的在后面。
你永远无法想象这种亲见得感受。
当你刚踏入场内,顺时便被那狂热的音浪包裹其中,山呼海啸,无数高大的修罗聚在一起,对着一个地方嘶吼。
也有已化形的修罗女子扭着纤细的腰肢端着酒水穿梭其中。
我和阿犼相视一眼,便要跑过去看。
小妖王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扯住阿犼,迅速给它眼睛蒙上一个东西。
“吼!”
“戴上它,我不会害你。”
我看看他,阿犼也看看他,乖乖的接受了。
我们欢欣的奔向那一群中,小妖王不紧不慢的跟随。
比起这些修罗,我们还是算很娇小的,钻进前排毫不费力。
哇哇哇,太刺激了。
已见过表兄们修习时的撕斗,这些就是小场面了。
修罗族比试没什么花招,也不使用刀兵,大家都单纯比力量,反而更精彩。
他们徒手相搏,以气力和技巧摔倒对方。虽然他们个个身材魁梧看似笨重,但在场上比试时却很灵活。
很快一场结束,我意犹未尽。
这时,场上有一修罗,单手抓一筐子掷于场中。
“此筐中有一新抓的朏朏兽,膘肥脂厚,今日哪位兄弟赢了我,我便把此兽与他回家下酒。”
“好好好!”又一阵激动的嘶吼。
我的耳膜比较□□,还算清明。
我挖挖耳朵眼儿,想看看那笼子里的兽到底什么样。
朏朏兽我倒是听说过,但从未见过。魔域的书本里倒有过介绍,可是我不爱读书,嘿嘿,有些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