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地动山摇,摇的人站立不稳。
赵启阳嚣张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沈轻舟立刻提醒:“赶紧走!”
离门口最近的那对夫妇率先冲了出去,剩余几人正要走,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大喊:“啊……这什么东西?!”
距门口仅一步之遥的沈轻舟停了下来。
他回过头,只见方才那尊一动不动的腾蛇,此刻双目锃亮泛着红光,双翅大展着,一把抓住了赵启阳,紧接着就要重新合上。
“啊!救命啊,救命啊!”
赵启阳眨眼就被砌在了石像中,只能露出半截手臂,以及那张惊恐万分的脸。
“这怎么回事?石头活了!”门外的妇人大惊失色。
沈轻舟尽克制住慌乱:“可能是有什么机关!”
他刚要上前,江愿却突然扑了过来,一把拉住他的衣袖:“公子,我好怕,我们不会死在这吧?”她脸色苍白,一双凤眸含泪,手还在微微颤抖。
沈轻舟将她推向门口:“先出去!”
江愿却并没有松开手,反而有气无力地贴在了他身上:“公子,我没有力气了……”
头顶还在轰隆隆响着,不断有碎石掉落在脚边。沈轻舟回望了一眼被死死包裹着的赵启阳,咬了咬牙,只好连拖带拽,先把江愿弄了出去。
江愿:……这怎么跟想象的不太一样?
望着几人仓皇而逃的背影,赵启阳焦急地扯着嗓子大喊:“你们别走,还有我呢!你们不能见死不救!”
但他喊归喊,身体却丝毫动弹不得,只无助的拍打着束缚住他的冰凉的石头。
几人逃出去后心有余悸地回头看,只见腾蛇大张着口,上颚和长牙就抵在了赵启阳的头上,几乎将他的脑袋整个含住,好像随时要吞噬他。
石庙里依然有碎石滚落,墙壁都裂开了一条条缝,仿佛随时要倒塌。就在沈轻舟想要冲进去的时候,石像旁突然浮现出一个模糊的白影。
“啊!鬼!”几近崩溃的妇人率先看到了,大喊一声。
白影依稀可辨是个男子,他眼眶空洞,面色惨白,沈轻舟不由得愣住。
这人,可不就是自己梦里的男子!
他无神的双目静静地望着众人,接着缓缓抬起了一只手。手伸得僵直,好像在指着谁。
赵启阳终于意识到了这不是玩笑,心都凉了:“你是人是鬼……你想要什么?赶紧放了我,不然我爹是不会放过你的!”
那东西突然歪着头看向他,咧开嘴笑了,露出漆黑一片的嘴。
这一笑,赵启阳彻底崩溃了,他面容扭曲,牙齿打着颤哀嚎:“救命啊!你们,你们谁救了我,赵家有钱,想要多少我都给!”
赵大公子向来是随随便便一掷千金,那是普通人几辈子都赚不来的,但是在面对可能会丢掉性命的情况时,却无人敢上前一步。
唯有沈轻舟咬了咬牙:“不行,得救人。”
“呀!”江愿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你不要命啦?那是鬼,你去送死吗?”
沈轻舟愣了愣,低头看向自己被她握住的地方。这女人的手劲出奇的大,实在不像个柔弱女子该有的力道。
但眼下情况紧急,没时间想那么多,他用力抽出了手,毅然上前。
他向来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但人命关天,他实在无法冷眼旁观。
赵启阳看到那月白色身影向自己走来,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快快,救我出去!”
白衣男鬼嘴角咧的更大了,喉咙中发出“嗬嗬嗬”的刺耳笑声,像无数尖锐的爪子刮擦耳膜。
赵启阳也哭得更大声了。
突然间,白衣男鬼一直抬着的手像断了线的木偶般,重重垂了下去。
“快点,只要你救了我……”
“咔嚓”一声,赵启阳未说完的话戛然而止,腾蛇的大口像被他控制了一般,顺着他胳膊向下的动作猛然合上,掐断了面前的人头。
鲜红色的液体自蛇口和双翅之间缓缓淌下,流淌在冰凉的石头上。赵启阳的手直直耷拉下来,再无声息。
“啊!”妇人大叫一声捂住了双眼,声嘶力竭的哭喊:“死人了……我要离开这,我要离开这!”
石庙轰然倒塌,一瞬间尘土飞扬,将一切盖了个严实。
赵启阳就这样死了,沈轻舟顿时僵住。
他愣住许久,直到女子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公子别自责了,你救不了他的。”
沈轻舟怔怔的回过头。
江愿的声音依旧柔弱又无辜,但是那双毫无波澜的狭长眼眸却让人不寒而栗。
他的声音有些微颤抖:“你怎么知道救不了?”
刚刚她在石庙浑身瘫软难以行走,现在看上去却十分冷静,很难不让人怀疑她是故意的。
江愿说的煞有介事:“他砸了供桌触犯了禁忌,惹怒了蛇仙,所以被惩罚了。”
沈轻舟听得一阵恼怒,咬牙切齿:“不可理喻!”
他知道这地方诡异,但一个活生生的人以这样残忍且诡异的方式死去,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天色渐暗,头顶一片灰蒙蒙,脚下是百丈的山崖,周边杂草丛生,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任何能够下山的路。
沈轻舟有些麻木地走到了山崖边,发现下面不远处似乎有些屋舍人烟。
“二公子!”一男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还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
沈轻舟忙回过头,见来人身姿挺拔,腰间佩剑,正是和自己失散的景统领 。
景林快步跑到他面前,见沈轻舟完好无损,不由地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虽然在此之前他与这位沈二公子少有交集,但这不妨碍二公子出了事,沈将军会要他的脑袋。
沈轻舟同样松了口气:“你去哪了?”
“说来奇怪,我就在附近地道一片小树林里,却怎么走都出不来,太邪门了!”景林人不知足咽了咽口水,越想越觉得毛骨悚然。
他虽为将军府侍卫统领,也曾跟随沈将军出生入死,自认勇猛无惧,但突然深陷了这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局面,一时间心里还直发毛。
而且他刚刚在赶过来的路上也听到了一阵轰响,再看身后那几位瑟瑟发抖的模样,他猜到这边是出了一些事。
但景林此刻偷瞄了一眼这位二公子,却见他虽然面色凝重但还算淡然,倒是没有传言中那么脆弱。
还没等景林郁闷完,旁边女子的疑惑声唤回了他的思绪。
江愿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好奇问道:“二位认识?”
“在下是……”景林刚要拱手,沈轻舟却拉着他向一旁走去,对着江愿胡乱“嗯”了一声,再不看她一眼。
刚刚经历了赵启阳的死,这女人居然说出“触犯禁忌”这种蠢话来,简直是在拿人命开玩笑,他实在无法对她产生什么好感。
江愿倒也识趣,见沈轻舟对自己爱答不理,也没多做纠缠,撇了撇嘴走向了那对还没缓过神的夫妇。
“哟!天都快黑了,几位怎么还在山上?”身后响起一粗犷的声音。
沈轻舟闻声回头,只见一中年男人挎着弓箭,不知道从哪走来。他的背篓看上去也沉甸甸的,手上还提了只乱蹬的兔子。
但这人一双漆黑的眼睛却没有光亮,仿佛一块漆黑的石头,没有映照出任何事物的影子。
沈轻舟很快认定,这就是灵境里的人。
沈轻舟回过神:“兄台,我们是外地来的,听说这腾蛇灵验就过来拜拜,不小心迷了路,回不去了。”
猎人视线掠过不远处的石庙。
不对,石庙刚刚塌了,要是被发现了……
沈轻舟连忙转头,却见那座就着山洞用巨石砌成的石庙静静的伫立着,黑色的腾蛇依然高展着翅膀屹立在庙中,供台上的香火缓缓升腾。
所有的一切都悄无声息的恢复如初,仿佛刚刚的惊心动魄都不过是幻想。
包括赵启阳的死。
江愿捂嘴惊讶,那对夫妇显然已经开始麻木了,表情十分难看,但没有多说一句话。
猎人没发现任何异常,爽朗笑道:“原来是这样!我们这倒是经常有慕名而来的外地人。这山路崎岖,天也快黑了,几位跟我一起走吧!”
沈轻舟微微颔首:“那多谢了。”
夫妇二人见有人领路下山总算是放松了些许,虽然依旧恐慌,但好歹不再闹腾。
夜幕降临,下山的路又弯弯绕绕,十分难走。
其他几人都在聚精会神的盯着脚下,沈轻舟却绕到了猎人的身侧,状似闲聊的问:“大哥今日收获颇丰啊!”
猎人听他夸赞,用力拉了拉肩上的绳子,笑道:“这不后天就是祭祀大典了嘛,就想着打些野味给镇上。别说,今日运气还算不错,看来是蛇仙保佑啊!”
沈轻舟视线落在了他后颈的腾蛇刺青上:“是蛇仙祭祀大典?”
“没错!祭祀大典三年一届很热闹,为的是祈福保平安。各位既然来了,一定要参加完再走啊!”
沈轻舟点头:“好,多谢。”
他说完这话突然感觉有道视线落在他身上,本能地侧头,发现江愿正注视着他。
“怎么了?”
江愿突然绽开笑容,且笑得人畜无害:“沈公子别只顾聊天,要当心脚下。”
沈轻舟深深回望了她一眼,没作回应。
尽管走的很费劲,但所幸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众人还是安全的来到了镇上。
猎人卸下了背篓:“几位,我们云溪地方小,平时外来人也不多,所以只有这一家客栈。”
沈轻舟抬眼望去,这是个二层的木楼,看上去有些老旧了,但牌匾却擦的光亮,上面板板正正刻着几个大字:天宝客栈。
客栈的屋檐两边各挂了一盏灯笼,下面的流苏随风轻晃,沈轻舟一时看的出神,总感觉这场景有些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