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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胡搅蛮缠最管用

    观星台位于麒麟阁天顶之上,宽阔的椭形台上冷风簌簌作响,几个漏刻生俯案埋首,一手压住衣摆,一手握在狼毫,兢兢业业地记录着星轨走向。

    偶尔有分心者会抬首望向那石栏边那抺清瘦的身影,几次后再忍不住问道,“那是谁?”

    另一人垂着眼睛,轻声回道,“是宣宁公主。”

    薄水烟长裙逶迤在地,娇小的女郎立在竹鉴防风灯旁,两只广袖盈满寒风,衣袂翻飞。

    未几,王灵台捧着典籍向她走过去,区区两月不见,女郎竟瘦弱至此。

    “殿下,您要的书籍已经找到了。”

    小娘子回首轻笑,低声谢过他,捧起书籍跽坐蒲团,纤白手指按住纸张,一页页认真习读。

    巡视中的长卫史双手低垂,转向挡住风口,立在一旁,看那灵台郎仔细为公主解惑。

    《甘石星经》里边详细记录着星像和征兆,要找一个能让长平一直呆在宫中待产的借口并不难。

    从宫里换走一个孩子几乎等于痴人说梦,可长平总得先与楚郢成亲,若是她借口要与楚郢相见往蔚园去,情况便很容易失控。

    或许干脆把楚郢所谋之事告诉阿耶,可是楚郢毕竟还未做出什么举措来,若是打草惊蛇,岂非得不偿失。

    阿兄呢,还在台狱中受苦,外边的事儿他大概还不知晓,此时她更不想拿这些糟心事去烦他。

    他那个身子骨,也不知能不能承受的住这些刑讯,或许是没人会为难阿兄,可狱中湿冷,总归于他的伤病无益。

    思来想去,还是只有宣宁那一套胡搅蛮缠最有用。

    连着五日,李意如都住在禁中搅闹,要么拉着长平要说法,要么赖在紫宸殿不肯走,絮絮叨叨,吵得官家头昏脑胀。

    偏生她这几日确实病了,柔柔弱弱的模样撒起娇来,实在让人生不起气来。

    这日朝会方散,官家扶膝站起,刚抻了抻袍子,往殿外一望,贴身伺候的姚少监敛着衣摆疾步前来,官家一闭眼睛,向天祈求不是珠珠的拜见。

    “陛下…”姚少监曲膝行礼,还未说事儿,官家一叹气,问道,“宣宁来了?”

    姚少监抿嘴一笑,说道,“是也不是,司天台的顾太史求见。”

    这几日天降暴雨,阴云密布的天,连绵不绝的雨,李意如歪风斜雨中来去,终于染上风寒。

    “宣宁又病了?”

    姚少监聚着神色,凝重答道,“宣宁公主昨夜染上风寒,已喊太医令瞧过了,捏着鼻子喝了一回药,子时方睡下,可公主梦魇不断,今早额间高热仍未褪,此时还未清醒。”

    官家叹了一声,喊了太史令上前。

    司天台上奏,曰文昌七星如半月形,青黑及细微,多所残害。摇动移处,不然,皇后崩。(1)

    事关圣人安危,自然急求解法,太史令收了好处,明言道,“月行中天,可清七星,七星光润,则圣人安,天下安。”

    又是月又是清,只怕他听不明白似的,官家恍然失笑,他知晓宣宁去过司天台,这些天弄出这么些事儿,连苦肉计都用上了。

    他叹了一声,罢了,不过是小女儿不肯让步,要斩断鹊桥,无关痛痒。

    她近日这体弱多病的可怜模样太惹人怜惜,而长平夺自己妹妹的未婚夫君也毫不留情,官家于是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旨把月清殿一封,让长平在里边为圣人祈福几个月,等宣宁气消放她出来便是。

    ——

    “哐啷——”

    连珠纹瓷杯摔成粉碎,新裁的石榴裙上泼上了茶渍,长平公主紧紧攥着拳,眼睁睁看着飞翎卫将月清殿的朱色门扉重重合上。

    粉蔻深陷手掌,鲜血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一旁的青衣无意看见,低声惊呼,“殿下…您的手…”

    长平恍然未觉,仍盯着门扉发愣,青衣上前一步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她才回神过来,喃喃地说,“宣宁何能及我,为何从小到大,只要她无理取闹,阿耶就什么都肯依着她?”

    青衣心惊胆战,暗暗用力掰开长平的手,轻声安慰道,“这几日宣宁公主病了,奴听闻,好似人都不大好了…官家不过可怜她,殿下且忍耐几日,戚妃娘娘必定不会让您被圈在这儿的。”

    长平腾地转身,细长的凤眼泛上几缕红丝,“可怜她!她有什么可怜的?最爱抢我的东西,我不过抢她一次,她便能病死不成!?自小壮如牛犊,淋场雨又岂会病得下不来床,只有阿耶才信她的鬼话!”

    “殿下!”青衣噙着泪珠,低声道,“这话可说不得…您眼下正是要紧的时候,可别为了不值得的人伤了肚子里的小世子。”

    小世子…长平哼笑一声,轻抚在腹上,“他”哪里是什么小世子,她与“他”的父亲的事儿被戚妃发觉,“他”的父亲早不知躲到何处去了,杳无音信。

    可如今能用这个孩子在背后捅宣宁一刀,又能拉拢荆西势力,也算一举两得。

    而戚妃呢,使尽百宝不肯让她生下这个孩子,眼下外边凶险难言,在这里待几个月却是最好的法子。

    长平想到这里方才顺下一口气,情绪下落后,又觉得肚子空空,自有了这个孩子,就时常腹饿难忍。

    血脉相连的柔情涌上心头,她望向窗外一株开得格外艳丽的紫鸢尾花,怡然轻笑。随后扬声喊人过来收拾,小心迈着步子回殿内用茶点去了。

    ——

    长安连日降雨,陵川却传来好消息,堤坝虽然塌垮,可陵川县丞却早得了承江王的指令,提前转移了百姓,人员并无伤亡。

    洪水退去后的家园重建还需承江王忙活,李槐受询几日,终于得以出狱,御史台外边撑着一排儿伞盖,李翠微和李册披着蓑衣,躲在马车檐下探头探脑。

    裴缈一手搀扶着李意如,一手拿着帕子掖泪水,她虽气愤于楚郢的背叛,却仍不敢在李意如面前提起,只叹道,“殿下这个模样,倒比你阿兄还要虚弱几分,这下雨天的,你在家里等就是了,何必亲来,都已受了风寒,这风里来雨里去的,多受罪?”

    她看了看这密密的雨帘,劝说李意如回马车里边坐等,“心伤总有愈合时,可伤了身子就是实打实的一辈子受罪了。”

    没有宣宁的加持,李意如确实感到衰弱难忍,体会过康健,就愈加忍受不了这份虚弱。

    “是啊,姑姑,你都瘦了…”李翠微叹了一口气,扶了她一把,稳稳将李意如送进了马车。

    她早认为那个楚世子根本配不上姑姑了,论长相,论才学,还不如咱们的谢…她转过头去,恰好与旁边不远处的谢方行视线相撞。

    哎呀!他又在看姑姑!李翠微的眸中迸出亮光,赶紧伸手去扒拉旁边那个懵懂的弟弟。

    青色伞盖下的男子收回目光,继续面不改容地看向高台。

    李册:“做什么呀?”

    李翠微低声道,“你发现没有,谢先生总是盯着咱们宣宁姑姑看啊?姑姑的亲事做罢了,你说说看,谢先生与咱们姑姑相不相配?”

    李册歪着脑袋想了想,又去看谢方行,最后摇摇头,“不相配,谢先生沉郁,姑姑跳脱,性子就不合,加上姑姑身份高贵,谢先生若真能尚主,肯定被压得死死,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

    李翠微得了宣宁的真传,小小年纪看了不少话本子,书中这样娇俏小娘子与冷面郎君的配对最多了,李翠微嗤笑一声,骂了一句“真没见识”,不再理会他。

    李槐倒是没什么事儿,只是他显然消息灵通,一出台狱,冷着一张脸就吩咐马车往蔚园去。

    “去蔚园做什么?”李意如眨眨眼,似乎不明白阿兄满身的戾气究竟为何。

    “做什么!当然是将那姓楚的打杀了!”李槐咬着牙,一向温润的眉眼戾气横生,若不是今日暴雨,他定要骑马过去,天知道他在狱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有多恼恨,这才过了几日,她就消瘦至此。

    不怪珠珠让他找人看着楚郢,那厮竟如此离谱,招惹了长平,又来招惹宣宁,简直是寿星公上吊,活得不耐烦了。

    “阿兄多日不在府上,事务多得谢先生都忙不过来了,你竟还有空暇去管楚郢的闲事!”李意如笑了一声,又重新吩咐车夫往崇仁坊走。

    早在狱中时,李槐就担心宣宁或已把蔚园都给砸了。他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宣宁的脸色过于苍白,而情绪又这样平静,非常不对劲。

    “你的脸色太差了。”李槐皱着眉,撑开席帘问跟在一旁的参事,“谢先生呢?请他过来给公主把脉。”

    外边狂风骤雨,下马车必定要淋个湿透,李意如忙道,“不必了,这样大的雨,让人家下来做什么?阿兄,其实七日前我就请过谢先生诊过了,只不过是夜寝不安,不是什么大毛病。现下有些风寒咳嗽,按照太医令的方子在喝药呢,不必麻烦谢先生了。”

    七日前?原来那日谢方行急忙忙从北河赶回城是为此事。李槐微一挑眉,看向裴缈和身旁伸着脑袋的李翠微,目光落在她的腕上,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谢先生诊过了?”

    李槐眸光微闪,楚郢与宣宁的婚约已然作废,若有人有别的想法,岂不是正正好。

    李意如不明所以,懵懂地点了点头,“是啊,只是谢先生不苟言笑,把完脉神情寂寂,可把我吓了一跳,只以为自己命不久矣。”

    几人笑了几声,外边传来卫缺的声音,“大王,殿下,卑职有要事禀告。”

    寒雨顺着斗笠边檐颗颗滚落,眸光冰冷的长卫史鬓边湿透,他上前几步,俯身低语,“殿下,徐骁在西郊遇刺,生死不明。”

    天空忽然滚过惊雷,顷刻三道白电霹雳闪过天幕,昏暗被撕裂,光亮一闪而过,照得小娘子血色尽褪的面孔,握在轼木上的手骤然攥紧,她声音轻颤,“他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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