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窗户起雾时,你写的又是谁的名字。
徐长亭趴前面在窗户上写写擦擦,他在哈气的玻璃上写字,很认真的用力的留下痕迹。
等何晚声收回视线,陈其自然已经不在位子上了。
“下雪啦”
“初雪降临”
何晚声偏过头,空中飘着雪花,小小的白羽毛,又像吹落的梨花瓣,零零落落。
淡落拉着何晚声出去,两人伸出手去接雪花。
“好漂亮啊”几乎整个教学楼的学生这会都在走廊上看雪,活泼点的直接下去打雪仗,堆雪人啦。
先是小朵小朵的雪花,柳絮般轻轻地飘扬,然后越下越大,一阵紧似一阵。
落光了叶子的柳树上,挂满了毛茸茸亮晶晶的银条儿;冬夏常青的松树和柏树,堆满了蓬松松沉甸甸的雪球。
何晚声透过教室并没有看到陈其自然的身影。
“我的天,今天的广播员谁啊,竟然放了这一首”
阿肆的《直到你降临》响起,又是一阵轰动。
“我从未如此相信
如此确定
谁会是我的宿命……”
听到歌的时候,何晚声思绪被带到那天,嘴角扯的有些疼。
还没到老街口,何晚声察觉氛围有些不对劲。
商场后面几乎已经没什么人了。
何晚声还没走出去,便来了人围着她。
五楼,落地窗边的人正在注视这一切。
何晚声低头看了看手腕“还没到时间呢”
哪来的什么表。
“怎么,怕了?”对方大约有五个人。
“来,你挑”旁边的男生附和道“这么白净,可惜了”
“得,又来一个”
“你们要不要脸啊,知道待会群架打不过,现在就单挑着欺负人是吧”序念一路小跑到何晚声旁边。
气氛诡异
何晚声俯身低头,准备迎接对方的攻击。
先动手的是一个女生,没等她扇何晚声巴掌,何晚声反手钳住她的手,踹向她的肚子。
“哟,小婊砸还有点劲啊”说罢,后面的男生冲上来抓住何晚声的头发,一脚踹向她的膝盖。
另外两个女生也跟序念动起手来。
何晚声单膝跪地,面前的两个男生无一不是侮辱的言语。
金今一手掐着她的脖子,抬起她的下巴“这么嫩啊,怎么偏偏想不开呢”说着离她越来越近。
何晚声一脚踩上去,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
另一个男生反应很快,把何晚踹倒在地,两人撕打起来。
“人在哪”杭欲手指了指何晚声的方向,陈其自然转头就往下跑。
“杭欲你要不要点脸”柳夏随和陈其自然当时在一块,陈其自然收到了一张杭欲拍的何晚声跪在地上的照片,二话不说就往这边赶。
“拜托,这陈其自然设的局,只不过…提前了而已”柳夏随话没听完,就离开了。
“妈的”后门锁了,陈其自然来不及思考,一手撑着杆子,直接翻过,丝毫没注意到衣服被挂住一角。
商场里播放的音乐足以盖住何晚声这边的动静
陈其自然到那看到的就是何晚声半蹲在地拿着簪子刺进那男生的手心,渗出血…
何晚声没去管额前碍眼的碎发,吐了口血,转头就看到了陈其自然
“直到你的光晕,在我黑夜里降临……仿佛不曾铭心刻骨”
陈其自然站在风中,就那么看着她。
何晚声丢掉簪子,缓缓起身,白皙的肌肤上布满了青青紫紫的淤痕,嘴角还挂着血,左臂更是异常扭曲,一道深痕似是裂开了,手上的血还在流。
柳夏随一直没忘记这样的何晚声,狠而不自知,但她觉得她快碎掉了。
“别冲动”
陈其自然脖上青筋暴起,眼神深不见底,最终他只是把紧握的拳头展开,慢慢走向何晚声。
“妈的,动手”又来了七八个人。
何晚声抬手直接给了那人一巴掌。
没等他们抡棍子,陈其自然走到何晚声前面,护住她。
“然,然哥?”
陈其自然没搭话,那人搞不清状况,这两尊大佛怎么在这,棍子停在半空,放也不是,挥也不是。
“然哥,我们这打群架呢,那女的她是……”
陈其自然一把扣住男生脑袋,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下次我真的弄死他”
语气静的可怕“滚”
“这我来处理,你带她去处理一下伤”柳夏随直接一脚踹过去。
陈其自然抬手擦掉了何晚声嘴角的血“还有没有力气”
“嗯”
何晚声头靠在窗子边,不知道已经坐了几站,只知道,陈其自然中途还给老人让了座,两人相顾无言。
陈其自然拿出棉签,轻轻的给她上药
“呼呼”
陈其自然感觉到滚烫的泪珠落在他手背上。
陈其自然停止动作,抬头看她。
“太疼了吗,那我轻点”
“不是”说着,何晚声又低下了头,眼泪止不住般。
陈其自然站直身子,手甩了甩,下一秒弯腰双手捧住何晚声的脸。
替她擦泪。
“疼的话就长记性,不要仗着我能给你兜底,会打人吗去就打架,自己难道不疼吗,何晚声”陈其自然这副样子像是在教训小朋友。
何晚声的发丝拂过陈其自然的手。
“这么喜欢打架,怎么不报个班”
“或者,我一教你”何晚声对上陈其自然的眼睛。
“我知道你在设局”何晚声语气平静,听不出来波澜。
陈其自然顿住,想开口说些什么却张不开嘴。
九点那场局确是他设的,他想搞清楚她为什么变成这样,即使接受变化,他也想让她更好,况且,他觉得她从来没变过,无论是对朋友的关心还是因为做出难题就会高兴的奖励自己的何晚声都还是她。她从来都不是淡漠的人。陈其自然从来没想让她受伤,是杭欲推动了局。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有点累”说着何晚声撩起袖子,左边手臂露出一道无名指般长的口子,看上去,已经留了很长时间,不算狰狞,但在少女粉嫩的皮肤上无一不在透露着惊心动魄。
他那天看到了,只不过没想到有这么长“疼吗”
陈其自然抬手就要去给那擦药。
何晚声放下了袖子 “这个伤口,好不了,我也,不想让它好,它已经留下了很深很深的印记…”
她平静的说道“我爸妈不在一起了,离婚了”剩下的何晚声还是说不出口。
“我…嗯,陈其自然,我没有堕落,我只是有点累,成为他们的焦点对于我来说,很痛苦”何晚声语气很淡,淡到这件事似乎微乎其微。
她打架,玩命的那种 ,何晚声总想着要是就这样死了多好,不然不会一直记得那天 。
两人离婚后的每一天,何晚声都备受煎熬,无时无刻都会回想起,那天的所见。
无论是哪种场合,亲戚朋友总会规劝她,让她好好学习,撮合父母复婚,她身在舆论的漩涡,周围的泥沼困住了她。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像是设身处地的说着为她好的话,何晚声的世界是没有颜色的
小孩不小心碰掉的刀叉划过何晚声的手臂,鲜红的血液流出,那场宴席,是她黑色世界唯一的一抹颜色。
她只要回到家,回到那个只有她一个人在的家,就会想起,陌生的男女和她父母亲昵的身影,相互交缠。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撞到父母双双出轨。
何晚声这种平静的崩溃更令人窒息。
她太过于安静,都忘了她正经历苦难。
“我甚至无法共情过去的自己”
陈其自然不敢看她,她只是坐在那,都觉得她要碎掉了,任何安慰鼓励的话都拯救不了她。他每一次自以为是的为她好都是在揭她的伤疤。
他只是笨拙的拍了拍何晚声的肩。
何晚声偏头看他,泪花在眼眶打转
陈其自然没有犹豫,一手叉进她头发,把她身子往里带,拥她入怀。何晚声脑袋抵在陈其自然肩下,埋在他的怀里,小声抽泣。
他另一只手慢慢的轻拍何晚声的背。
我能给你的只有拥抱。
“声声,声声,发什么呆呢”淡落看着何晚声嘴角还没好的淤青“还好吗声声”
“有什么可以跟我说,我一直都在啊”淡落拉起何晚声的手。
何晚声只是笑了笑。
“诶瑞巴蒂”徐长亭丢了个雪团在淡落身上。
“怎么了这是”徐长亭见气氛不对,收回另一个准备砸向何晚声的雪团。
“你们一个个怎么都怪怪的,然哥最近也是,都不来集体活动了,我们四人小分队不会要变成三人了吧”徐长亭边说边捏雪球“OMG,我不能没有然哥”
“徐长亭你不会说话,可以闭嘴”
何晚声拉住淡落,摇了摇头。
徐长亭说是觉得陈其自然最近疏远他们也不像,见面倒还是会打招呼。
“然哥”徐长亭一大老远就看到了陈其自然在抽烟。
“哥你今天一上午怎么都没来啊”
“没起来”陈其自然掐了烟,往教室走。
何晚声和淡落正出教室门,就看到徐长亭跟在陈其自然后边
迎面碰上
陈其自然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
“然哥然哥等等我”徐长亭跟着陈其自然进了教室。
淡落已经见怪不怪了,陈其自然点头招呼的时候,眼神都没给一个,像是完成任务般,更多的好像是在害怕什么。
淡落知道他们两肯定发生了什么,不然一向桀骜不驯的陈其自然怎么会在碰到何晚声的时候,都不敢看她,每每只是捏紧衣角。
两人都跟丢了魂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