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未说完,便在云栖薄怒的神色中弱了下去,丫鬟小翠被自家主子这阴沉的面色吓到了。
她动了动唇想问问自家主子怎么了,可话还未出口,混沌的大脑忽的像是连接上了信号般。
终于聪明了一回,明白了云栖想要问的事情。
她道:“现今是□□二十二年春,三月初八。”说话时,小翠的嗓门难得小了许多。
可云栖却没将心思放在此处,在听到小翠的回答后,她便像是被人勾了魂般喃喃自语着:“□□二十二年春,三月初八,三月初八。”
自顾自说了一通后竟是又红了眼眶,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往下砸。
原来这里不是阴曹地府,原来她没有死,她还活着并且回到了过去。
云栖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情绪十分激动。
可把丫鬟小翠吓坏了,见自家主子无缘无故又哭了起来,竟是怎么叫都没有回应,她连忙起身向外跑去。
自家主子这回怕是真把脑子烧坏了,她又惊又慌,路上竟是摔了好几跤,可她也顾不上疼痛即刻就爬起身继续往郎中的住处跑去。
云家产业遍地,富可敌国,自是在府里养了郎中的,这还是一位医术老练的老郎中。
在他手中起死回生的不再少数,也是因着他医术过人又有退休的心思,方才被云老爷请动来了云家坐诊。
云栖先前落水着了凉,高热三日三夜,都是老郎中守在旁侧没日没夜把控着,这才叫云栖没被高热烧傻。
今早为云栖施了针,好不容易叫她退了高热,终于得了空打算回房歇息片刻,他这幅年迈的身体守了三日三夜终是有些吃不消。
哪承想人前脚刚走,后脚云栖便醒了过来,甚至在意识朦胧之际还遭受了丫鬟小翠的毒手。
老郎中刚脱衣睡下没多久。
丫鬟小翠寻来时他还有些懵懵地回不过神来。
又听闻了丫鬟小翠着急忙慌的表述,说是云栖脑子烧傻了。
老郎中更是回不过神,这话听着就很是不靠谱。
他回房休憩时,明明看过云栖的情况。
她的高热已经成功退了下去,按理说,待她睡上一觉再醒来便会没事了。
怎可能有机会得那痴傻之症?
老郎中虽已十分年迈,脑子可不糊涂。他不相信丫鬟小翠的说辞。
急匆匆起身穿戴好就往云栖房中赶去。
一路上他还仔细回想着云栖的情况,对于溺水者,他也救治过许多。
一般只呛了几口水的患者,症状最轻,待他们将水吐出来,再回家洗个澡,保持身体温暖便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比较难医治的还属云栖这般情况,呛水时长较久,且还是在寒天暑地的时候呛水。
身子因着凉水失温,又因着在水中待了太久,肺部有了些许感染,便会发起高热,反反复复烧个几日不见好。
此时若是没有足够的经验或是深厚的医学功底,病人许是救不过来。
可他不同,往年他在外游历时,因着居住的小村庄靠着一条溪流。
常常有村庄的村民或是小孩下水摸鱼,不小心呛着了水。
其中呛水的,有一小部分营救及时无甚大碍,大部分被发现时已都是被呛了好一阵了。
他那时正巧对呛水之症有所研究,奈何经验为零,发现此处村庄的村民常常溺水时,他便留了下来。
这一住便是好些年头,他从一个对呛水之症毫无经验的医者成为了经验老道的老学究。
甚至将这套救治体系教会了村里的好几名年轻小伙。
从此溺水村成为方圆里最安全的小村庄。
云栖这症状要比在溺水村见到的患者要轻得许多,所以救治云栖时虽说守了三天三夜,但也只是按着时辰给她扎了几针。
甚至交给丫鬟小翠的药方都是按照轻症配置的。
以她的情况,无论如何也不该会痴傻才是?
老郎中想不通,可也被丫鬟小翠的说法吓得不轻,年迈的腿脚走得飞快。
主家子嗣不丰,聘请他来府里坐诊不仅报酬丰厚也是看他孤寡无依,带着给他养老的心思。
老郎中明白主家对自己的优待,心中很是感动,为报答主家,他对府里的人看病都十分仔细,十分尽职尽责。
可这次,他竟是有些不安,心头打鼓,非常不自信地想着自己莫不是老眼昏花了?
难不成主家小姐的病症十分严重?
他当时为她看诊时因着太过于粗心而忽略了什么地方?进而耽误了主家小姐的最佳诊治机会?
老郎中不敢想,主家小姐是主家唯一的血脉,若是,她当真因着自己的诊治不当而导致得了痴傻之症。
自己要如何同主家交代?
自己这般粗心大意又如何对得起主家的厚待与期望?
临近卧房,老郎中心底自责非但没减轻,反而愈发沉重。
他想好了,若是主家小姐当真因他之过得了痴傻之症,他便直接向主家以死赔罪吧。
想通了这些后,老郎中的腿脚也不再沉重,而是十分利索地踏入了卧房。
房内,年轻腿长的丫鬟小翠比老郎中早了几步来到云栖床前。
见云栖面色苍白闭着双目躺在床上生死不知,她想到前几日的小姐就也是这样无声无息地躺在床上。
她简直吓得不轻,生怕是自己离开的这段时日,小姐就遭遇了不测。
她连忙张唇,用上她极大无比的嗓门对着躺在床上的云栖直叫唤。
正在闭眼养精蓄锐的云栖:???
她觉得自己迟早会死在丫鬟小翠的大嗓门之下。
为了让自己的双耳不再遭受磋磨,她努力睁开了虚弱的眼睛。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呜呜呜。”见云栖睁了眼,丫鬟小翠非但没停止自己的音波攻击,反倒是叫得更欢了些。
云栖:!!!
自她苏醒至今甚至不到半炷香功夫,她觉得心底的激动,惊喜,怀念之情已被丫鬟小翠的大嗓门消耗殆尽了。
双耳像是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攻击,正在不断嗡鸣,只感觉自己怕是离死不远了。
还好跟在丫鬟小翠身后的老郎中紧赶慢赶,走了过来。
他直接将不断叫唤的丫鬟小翠挤到一旁,躬下身就开始为云栖仔细诊断起了病情。
只是一系列检查下来,他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
老郎中有些不确定地叫一声:“小姐可感觉有何不妥之处?”
身旁换了个正常人的嗓音,云栖轻吁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有命活下来了。
她礼貌道:“劳烦老郎中走这一趟了。”
对于父亲聘来府中坐镇的老郎中,云栖是十分敬重的。
对他客气了一番后,云栖方才道明自己的不适之处。
“我感觉喉中似有些不适,密密匝匝的疼。”
“小姐这是呛着不干净的水了,老夫给你开几副药喝完应当就没事了。”老郎中道。
见云栖神色清明,虽有些虚弱却也不像丫鬟小翠说的那般烧得痴傻。
他这才明白是丫鬟小翠在胡言乱语,顿时对着她就是双目一瞪。
可惜丫鬟小翠不是个聪明的,根本意会不了老郎中眼底含义。
见自家主子没事了,她又挤到云栖跟前,把还站在床前的老郎中挤了个踉跄也不管。
趴在床头就是一顿叫喊,云栖被闹得差点翻白眼撅了过去。
还好老郎中是个机灵的,看出了云栖被丫鬟小翠闹得十分不适。
连忙将她叫到跟前写了一张方子安排下去,让她去抓药。
没有了旁人叨扰的云栖总算是得了片刻安宁,她躺在床上细细回想着自己重生后要做的事情。
她重生这个时段说好也不好,说不好也不是。
不过最让她恶心的还是这个时段的她已经被渣男裴宁哄得晕头转向,并且闹着和他定了亲。
想到上辈子这个时段,渣男裴宁一边哄得与自己定了亲,一边又同他那贱人表妹游湖泛舟,郎情妾意好不快活。
云栖顿时觉得跟吃了污秽之物一样恶心地不行。
恨不得即刻便同那渣男裴宁退了亲去,可云栖仔细想了想后又觉得这般太过便宜他了。
自己若是先闹着退婚,以渣男裴宁无耻的性情,定会将自己塑造成无辜遭人抛弃的可怜模样。
而她到时则会成为众矢之地,许是还会影响家中名声,产业受损。
更何况因着同她定了亲,父亲为了不让自己嫁过去之后生活过的太寒酸,拿出了家中一部分产业与他共享盈利。
可以说云栖嫁人,完全是倒贴的行为,而裴宁得了便宜还卖乖。
可恨自己这般单蠢无知,云栖手指紧揪薄被,气自己这般眼瞎,竟将这般模样的烂人视若珍宝,上京那么多的好男儿她不要,偏偏挑中了个最烂的。
想起上辈子自己为了顺利与裴宁定亲,在家中闹死闹活的,爹爹定是对她失望至极,可却依旧没有放弃她。
为了能让她过上好日子,竭尽所能地帮扶着夫家,没承想养出了一头不知满足的饿狼。
云栖想到云家与爹爹还有自己前世的遭遇,她就恨不得从裴宁身上咬掉一大块肉来。
不行,她要将自己重生的事情告诉爹爹,以她这般蠢笨的脑子,定是斗不过裴宁这般狼子野心的。
云栖撑着酸软无力的身体就要下床,可双足刚踩在矮塌上她忽的想到前世的这个时段,她的爹爹在干什么?
爹爹好像因为她任性妄为非要嫁给裴宁而十分生气,可拗不过她的性子最终还是给她与裴宁定了亲,而后他便负气下了江南...
下了江南而后再次传来消息便是爹爹遇袭,伤势因太过严重没能救过来...
云栖面上忽的惨白一片,身体微微发着颤。
她顾不上喉间肿痛,尖声大叫起来:“小翠,小翠。”
她努力回想着爹爹遇袭的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