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谎

    “你这丫头!”太后轻点她的额头,笑嗔道,“亏哀家还让小厨房做了你爱吃的,现下都不给了。”

    祁允砚见好就收,她起身为太后斟了杯茶,这才说:“宸王殿下昨夜留宿青楼了。”

    “谁?宸王?”

    太过离谱导致太后差点把手中茶盏扔了出去,她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苒薇。”

    她唤来苒薇,问清昨晚之事。听完苒薇说的太后的脸上却是笑不出来。

    “大娘娘可信了?连宸王殿下都能去寻欢作乐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找一位愿意同我田园牧歌之人也是有可能的。”

    “前些日子来请安的时候哀家瞧着还好好的,怎么就这样了?这孩子怕不是中邪了吧?快,苒薇,喧宸王进宫。”

    祁允砚一听急了。

    她本想利用青楼之事打消太后赐婚的念头,现下太后将正主搬出来询问,万一宸王趁机拉祁允砚下水报复她向太后打小报告……

    “大娘娘不必了吧!”祁允砚拉住苒薇,又道,“娘娘不说今日要与阿砚好好说说话吗,怎么还要叫宸王殿下来?”

    见太后声色有些松动又道:“娘娘,带我去看看您新栽的几株花吧,阿砚还没见过呢。”

    祁允砚扶着太后起身,示意苒薇带路。她瞧着太后愁容不展心中不忍,开口安慰:“大娘娘别难过了,宸王殿下是男子,男子去青楼又算什么令人发愁之事?”

    “唉!”

    听了祁允砚的安慰,太后又重重叹了口气。

    祁家祖训中一直有一条铁定的规矩:祁家忠贞,世代一妻。祁家子女、媳婿不可踏入风尘之地。太后也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她知道扶亭礼昨夜留宿青楼时她便知晓,祁允砚与他是不可能了。

    可祁允砚就是抓住太后不知道其中内情这点,侧面打消了太后撮合他们的想法。

    扶亭礼昨晚去了青楼可他房中除了祁允砚哪还有什么女子?所以祁允砚大胆猜想,扶亭礼原本也是要将自己留宿青楼之事大肆宣扬的。既如此,祁允砚告诉了太后也算是帮了扶亭礼一把,也不怕扶亭礼在场拆穿她了。

    想清楚后她又道:“太后不如把宸王殿下找来说教一通,算是劝诫晚辈?”

    “不用了,就是可惜……”

    “可惜什么?”

    “哀家不瞒你说,哀家本想将你和宜沛促成一段姻缘。可他夜宿青楼,干出这般糊涂事来!别说祁安听了生气,就是哀家都不明白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宜沛?”祁允砚觉得这字有些熟悉,仿佛在何处听到过。

    “是亭礼的表字,他生母替他取的。”

    “倒是不常听人提起宸王殿下的表字。”

    “你不是十岁之前的事都不太记得了?也难怪不记得他的字,当初你们……”

    触及祁允砚疑惑的面容,太后停住话头,却不再往下说了。

    “往事不堪回首,就不再提了。是宜沛那臭小子没那个福气,以后也不知谁能有福气娶了咱们阿砚。”

    太后玩笑打岔,祁允砚也不好再继续追问。总觉得心底空落落的,似乎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被她遗忘了。

    “参见太后。”

    男声女声一道响起,将祁允砚的思绪拉回,她这才意识到已经到了花房。跪在地上行李的正是徐师傅的女儿和女婿。

    “民女徐白芍,这是民女的未婚夫池维。”

    “姓迟?哪个迟?”祁允砚道。

    “池水的池。”白芍回答,不解祁允砚为何在意却又不敢问。

    池维:“草民是孤儿,无名无姓,幸得被徐老师傅收留后我才有了名字。本想随老师傅姓,可师傅却说父母授予我□□不可改姓故而草民无姓。”

    不等祁允砚说什么便察觉自己的右手被人包裹住,她转头去看一旁的太后。

    太后只是握了一瞬便松开了,仿佛方才只是祁允砚的错觉。

    “哀家知道了。过两日寿康宫会有不少城中贵女少爷前来请安,难免会有一两个迷路的。要是走道此处询问你们不可举止轻浮,折了我寿康宫的脸面。”

    “是。”

    两人应了。

    “六丫头你来看,这夹竹桃开的多好。红花灼灼,胜似桃花。”

    “夹竹桃,假竹桃也,其叶似竹,其花似桃,实又非竹非桃。太后还是和从前一样很喜欢夹竹桃呀。”祁允砚走近却没有去碰,依稀能闻到些花香。

    “老实说吧,你这是又看中哀家院中那颗了?”

    被戳穿小心思的祁允砚无奈笑道:“大娘娘,这次真是误会阿砚了。阿砚给您带了小山楂树来,您不是前些日子不爱吃饭嘛,这小山楂是我嫁接的,酸酸甜甜,您吃着正好。”

    祁允砚示意小萄将小山楂树盆端进来,又将苒薇端来的果盘接了过来。太后捻了颗放进嘴中,确实酸甜可口。

    “你们好生照料这山楂小树,这可是哀家的宝贝。”

    太后吩咐完后领着祁允砚去了正厅,却见高堂座椅上正坐着一锦衣华服之人在喝茶。

    周身清冷淡雅,就像那天山雪莲。

    屹立于高山之上,俯瞰琼楼玉宇,能视之却不能触之,拒人千里之外又不会让你因被拒千里而产生愤意。

    整个汴京城都找不出第二个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坐地如此心安理得之人了。

    除了扶亭礼还能有谁?

    他侧着身正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漏出完美的下颚线。他似乎注意到来人,微微侧过脸,对上祁允砚的眼眸。

    目光交接的一刹祁允砚便迅速移开目光,刚打完小报告他就来了,也不怪她心虚。

    “宜沛给请皇祖母请安。”

    扶亭礼放下茶盏起身行李,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仿佛他不是在战场上一枪砍下敌军头颅的将军,反而是提不起刀剑,专注于诗经楚辞、温文尔雅的先生。

    她想的太过专注,竟都忘了行礼。

    “本王脸上可有什么东西?叫祁小姐如此目不转睛的盯着本王看。”

    要说祁允砚最大的特点是什么,那无疑是脸皮厚。

    她小时候顽劣,弄得一身伤回家,非但没挨骂反而惹得二姐四哥心疼,这便是祁允砚的脸皮。

    厚的刀枪不入。

    只在她先哭上一哭,说清自己动手缘由,总是被关爱的那个。

    世人传她纨绔,她脸皮厚,去找造谣之人理论还自己清白;和恶霸抢豆芽菜,她脸皮厚,撒谎说是她种的。

    祁哲宣有句话说得好:祁允砚能活这么大不是靠祁家而是靠着她的厚脸皮。

    “宸王殿下说笑了。适才在太后花房看了许久颜色的花倒叫眼睛有些发酸。”

    言下之意便是我只是在发呆,没看你。

    扶亭礼微一挑眉,明显不信她的说辞。可祁允砚说的真诚,他也不好再说什么。

    “哼,请安?哀家安不安你还关心吗?”

    原本太后便生气扶亭礼去了青楼,现下他又主动搭腔祁允砚怎么能叫她老人家不恼火。

    “你昨夜去了何处?”

    “万花楼。”

    “你!”

    没料到扶亭礼如此诚实,太后一拍桌子指着扶亭礼骂道:“你可知那是何处?你堂堂王爷,怎可去如此污秽之地?现而今又义正言辞地站在此处,这般态度到底如何让哀家安好?”

    “皇祖母息怒,听宜沛一言可好?”

    太后虽在气头上,可她是看着扶亭礼长大的,了解他的人品,自然相信昨晚是个误会。

    见扶亭礼如此乖顺的站着她也有些不忍,软了态度问:“哀家知道你素有洁癖,不喜与他人触碰,更不会去风尘之地。你说吧。”

    “我与齐嫣儿一见钟情,昨夜也是我强迫她的。还请皇祖母不要为难她。”

    “砰!”

    一只上好琉璃玉盏砸在扶亭礼脚边,碎成数片,其中茶水浸湿了他的裙摆。

    他眸中微动,起身叩首在湿漉漉的大殿上。

    “你这竖子!你……”

    “大娘娘。”

    祁允砚见她还要砸什么东西上前去拦,被太后呵斥住,“小六这不关你的事,你且躲开。”

    祁允砚很想说就关她的事。

    哪有什么齐嫣儿不齐嫣儿的,昨夜只有她和他,哪来的第三人?再说这“齐嫣儿”,你仔细读读,和“祁允砚”像是不像?

    祁允砚哪敢说出来,只能看了眼跪在殿中的扶亭礼默默退在一边。

    被祁允砚这么一打岔太后找回了一丝理智,默默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语气仍是怪罪:“说,你和那女子是如何相识的?认识多久了?”

    “一个时辰。”

    “你!”

    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祁允砚默默腹诽,这到底是你的祖母还是别人的?何必这么气她?

    你不懂。

    祁允砚:?

    祁允砚:谁在说话?

    “宜沛,你老实和皇祖母说,你为何……为何忽然就转了性了?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皇祖母,宜沛并与难言之隐。孙儿已同嫣儿说清楚了,嫣儿只要能留在我身边她什么身份都不求,孙儿的正妻也不会是她,皇祖母放心。”

    “你……”

    这下太后心都碎了,众人皆知你有个宠爱的妾室,又怎会甘心把女儿往火坑里推。没有人嫁你,自然那女人也不在乎什么正妻妾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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