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准他不喜欢读书呢。继承他父亲的技艺当个花匠也是极好的。没记错的话他们老家应当在淮南一带,那一带的奇花异草种类繁多。如果他真承了他父亲的手艺相比生活也会好过些。”
“可他原本是有父亲的,却因为我......”祁允砚想到此处揪着帕子停下话头,“四哥,当年他也才大我们几岁,可他却因为我失去了唯一的亲人。”
“打住打住!祁允砚,怎么你一夜之间变得如此圣母心了?他爹如果在宫中本分做事,何至于落得那般下场?他仗着自己年长打压徐师傅,在宫中拉帮结派,又因面子不承认是自己判断失误使得那盆什么花差点死掉,太后将他们遣散回家已经是格外开恩了。可他却贪心不足,剑走偏锋险些伤了你。如此不知满足之人留着他们存在祸害人间吗?”
她听着祁哲宣说的也难得没反驳。她也不知今日是怎么的,突然就想起迟贤重的那个孩子来。
“倘若他听话回了家而不是要挟你,定然也能安享晚年。他做出如此偏激的举动可有想过他尚未成年的孩子?所以阿砚,没必要把别人不幸强加到自己身上,你也是受害者。”
祁允砚点点头扯了扯嘴角,感觉有什么在她身后拉着她,总感觉心上闷闷的,喘不过气来。
步撵在青砖处停下,祁哲宣扶着祁允砚下了轿撵往寿康宫走去。祁哲宣停住脚步对祁允砚道:“我是外臣,无昭不得入后宫。四哥就送你到这里了。”
祁允砚心里想着那个孩子的事倒也忘了外臣这茬,明白祁哲宣的良苦用心祁允砚心下一暖,就连拽着她那道无形的阻力仿佛都消失了。
她向祁哲宣微微一笑,“辛苦四哥,阿砚明白了。”
他驻足原地望向越来越远的少女的背影,少女身姿窈窕,亭亭玉立。举手投足间叫人挑不出一丝错误。他这才发现,原本那个肆意洒脱的女孩不知何时竟然变得如此乖巧懂事,每每涉及祁家她总会变得小心谨慎。
祁哲宣不知是自己没照顾好他这幺妹,还是如此优越的背景反而成了催促她成长的催化剂。
他又独自站了会才离开。
不远处的合欢树后,一个少年紧紧盯着他们的方向。看的入了神都不曾注意身后的人,肩膀被拍了一下,他猝不及防转过头,甚至忘了将脸上狠厉的神色收回。
“池哥,你......你没事吧?”白芍被他这样吓了一跳却还是镇定询问池维,“你不是出来解手吗?找不到地方吗?”
他看清来人急忙换了脸色,笑,“找到了。”
“你刚刚在看什么呢?”白芍说着就要越过池维去看,却被池维拦下来,“你脸色怎么这么差?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我去和苒薇姐姐说一声。”
“不用了。”池维又道,“我就是第一次来皇宫觉得有些新鲜,我看够了,我们回去吧。”
“哦。我跟你说,刚刚我出来寻你的时候正好看到祁家六小姐了。她长得真好看,身上也香香的。是不是汴京的贵女都这般可人儿?”
白芍丝毫没注意身旁池维眼中闪过的不自然,自顾自的说,“六小姐这么好看的女娘居然也是个懂花萼行家,你不觉得很神奇吗?”
“神奇什么?”池维开口。
“就是还挺有反差的呀。你看咱们在家里,县城家的小姐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更别指望她能分清月季与刺玫的区别了。六小姐如此尊贵却通晓养花之道,真是令我......"
“快走吧。”
池维不想听下去,拉着白芍快步往回走,也不管她在身后的控诉。
两人疾步行于小石路上,擦摆而过的风带走石子道旁几朵杜鹃花瓣。两片花瓣在空中停留不过一瞬,兜兜转转又落在地上,被经过的宫人踏在足下,捻落成泥。
少年狠厉的眸中闪过决绝。
祁允砚,你要是不懂花草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
“阿嚏!”
在苒薇身后走着的祁允砚冷不丁打了个喷嚏,倒是惹的苒薇再三询问。
“我没事,可能是今日晨起受凉了。”祁允砚捏了捏鼻尖,“听说徐师傅回家了?”
“是。徐师傅年纪大了,太后愿想留他在京城安享晚年,可老师傅惦记家里的一双儿女,太后便应允了。老师傅为报答太后伯乐之情便许她女儿和女婿来为太后打理花房。”
“这样啊。那等我见过太后后一定要去见见。”
苒薇笑了笑,似乎早有预料般,“这是自然,小姐放心好了。”
“小六来啦?”
祁允砚寻声望去,太后已然端坐在殿上等她了。
殿中还有皇后和祁允硝还有几位祁允砚记不太清的几位娘娘。
“臣女祁允砚拜见太后、皇后各位娘娘、太子妃。谢太后赠与阿砚的生辰礼,阿砚很喜欢。”祁允砚端端正正行了礼,叩首在地。
太后面色慈祥地望着殿中少女,“快快起来,快来坐。”
待祁允砚落座在太后右手下的坐席上才微微对祁允硝点头。
“哀家都多久不曾见过你了?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也不知进宫来看看哀家。”太后虽是不满可语气中丝毫没有责怪之意。
还不等祁允砚开口,一位祁允砚叫不上名字的嫔妃便“好心”解释:“太后又不是不知六小姐是最不喜欢出门的了,谁能劳动六小姐大驾啊。”
祁允硝一听脸色不悦,即道:“阿砚前些日子落水了,是不是还感染了风寒?又逢母亲忌日上山祭奠,难免忙些。”
“落水?”太后听到此处又拉过祁允砚左看看又看看,“嗯,瞧着是瘦了不少。怎么好端端的落水了?”
“左不过是小孩子家玩闹罢了。”
那嫔妃又先一步回答,被太后呵斥才安分。
“晔妃,今日你倒是活跃不少啊。怎么的,如此关心宫外之事怕是皇帝下的禁足还没禁够吧?”
“嫔妾不敢。”晔妃恭敬低下头,不再言语。
祁允砚就说看她有些眼熟呢,现下她是想起来了。她是元琅的小姨母,是元家后继主母孙氏的胞妹。孙氏一直想除掉元琅,可被祁允砚搅和。晔妃是她妹妹,孙氏自然不会在晔妃面前说祁允砚的好。
这晔妃生有一女,是汴京的四公主扶瑜之。听说她爱慕郑佳阳,与郑佳慧更是交好。前几日将祁允砚推下水的正是扶瑜之主导的,虽说郑佳慧替她挡下来但想必她的母妃是清楚的。
“太后阿砚无事。当日的事都怪阿砚不好,阿砚明知道四公主爱慕佳阳哥哥却还是收了佳阳哥哥的点心。我当时和四公主说了,那是佳阳哥哥买给板栗的,四公主不信,这……这才……”
祁允砚说的隐晦,又不忘添油加醋,“四公主想把我按在水下却不想池子中的青苔太滑,她摔了一跤。郑佳慧被她拽了一把也摔了下去。如此看来她们也受到了惩罚,太后就不要怪罪了。”
“我就说前些日子小四怎么被皇帝下了禁足,原来是因为这个?皇帝罚是皇帝的事,哀家准你们母女二人抄写《佛经》九十九遍,算是代后宫佳丽对西北公主的欢迎之意了,如何?”
“太后,臣妾……”
“既然如此你就跪安吧,不写完也不必出来了。”太后一挥手,又对其他人道,“你们也退下吧,哀家和六丫头还有话说。”
“是。”
待众人退下祁允砚便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看着太后笑眯眯的她心下了然,“您早就知道了?”
太后笑着不说话,眉目间是慈善与无奈,“是,哀家早就知道了。但那是皇帝罚的,不算哀家的态度。”
“太后娘娘,您这么维护我一个外人,如果我是四公主我肯定会很伤心的!”
看祁允砚矫揉造作的模样,太后笑的眼睛眯成一条缝,“你个小没良心!瑜之要是有你一半惹哀家喜欢,哀家也不会这般对她们母女。”郑佳阳那小子,沉稳,将来定能在朝中有一番作为。如此人才不可有瑜之这位跋扈的夫人,圣上清楚却不忍女儿伤心,算是默许了瑜之。可哀家是清醒的,这桩姻缘,成不了。”
见祁允砚不搭腔,太后也不知这姑娘怎么了,试探道:“小四大不了你几岁,她早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你呢?”
“我?太后难不成还要操心我?”
“为何不?难道你还真想找个穷书生嫁了?”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
太后见她还要张口搬来那套说辞皱眉看她,“辛弃疾要是知道有人能把他写的诗当做自己生活的向往一定会很欣慰吧?”
祁允砚知道太后这是调侃自己呢,也不理她。想起祁哲宣今早说太后有意撮合自己和扶亭礼,祁允砚心生一计,料定太后定然不知昨晚之事。
“您可知昨晚城中发生了何事?”
“何事?”
祁允砚仔细端详着太后的神情,见她确实不清楚便买起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