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稍稍倒退回到一周前,珀缇塔敲响了邓布利多的房门。
世界上最伟大的巫师穿着套缠着红丝带的圣诞树睡衣踢踏着麋鹿拖鞋走来,他颇感意外的看向她,“珀缇塔?怎么这个时候来找我?”
“先生,我们找到了彼得·佩迪鲁。”珀缇塔眼神沉静,开门见山道。
邓布利多似乎一瞬间想通了什么,他随即看向珀缇塔手中的笼子,侧身让她进门,“这样啊……外面很冷,快进来吧,西弗勒斯晚些也会过来对吗?”
“嗯。”珀缇塔依言点头进门,待邓布利多坐下后打开笼子将蜷成一坨的老鼠抖了出来,“我对佩迪鲁施了昏迷咒,他需要过会才能转醒。”
邓布利多用魔杖轻轻在佩迪鲁的脑袋上敲了下,一层肉眼可见的透明涟漪慢慢覆盖住老鼠的身体,他的边缘不断在膨胀扭曲,最终定格成一名身材矮胖的男子。
他凑近盯着佩迪鲁的脸看了片刻,面容带上几分严肃,“真是好久没见过他的脸了……或许我们应该记录下这一刻,珀缇塔,能麻烦你去书房帮我把留影球取过来吗?”
“为您效劳。”珀缇塔应下转身走进房间。
邓布利多的书房相比于在霍格沃茨的办公室布置更为简单,唯有靠墙的书架和一张书桌。
留影球被摆在书桌的左侧,旁边是五寸的相框照片,珀缇塔在拿留影球时不经意地看了一眼,那似乎是校长年轻时与家人的合影,上面的长发女孩笑得温婉可爱。
当她拿着物品回到客厅,邓布利多已经将佩迪鲁捆好固定在椅子上。
她顺势把留影球摆在右斜方的立柜格层中方便记录,恰好斯内普也拿着吐真剂推门而入。
珀缇塔迎上斯内普的视线又很快被他错开,站在不远处看他径直走向佩迪鲁并毫不心疼地捏开嘴角朝里面倒了半管魔药。
她微微拧眉,斯内普眼下粗鲁的行为与平日素来严谨刻板的形象出入很大,使她对成因非常好奇。
不清楚是她的昏迷咒过于给力,还是吐真剂过量导致的后遗症,斯内普弄醒佩迪鲁后他没有表现出来任何反抗,反而全程处于半迷糊的状态。
他对邓布利多和斯内普连番提出的问题没有过多犹豫,一股脑将自己犯下的罪行桩桩件件全部交代出口。
“……”珀缇塔听得耳朵痛,佩迪鲁口中一连串贬低他人的话语看似可以站稳他的立场,其实只会愈加彰显他二五仔的小人本质。
她默默将视线瞥向斯内普。
其实珀缇塔并不是非常细心的人,除去特意分出心思外她很难发现别人的异常,但斯内普的怪异之处实在明显,她眼见着他的拳头越捏越紧直至咯咯作响。
真相大体浮于水面,剩下的就是些细节上的补充,珀缇塔见审讯完全不需要自己插手,便想着干脆去阿兹卡班拜访含冤入狱的布莱克,“你们忙,我去趟阿兹卡班,待明天再过来。”
“嗯,替我向西里斯问好,我们会争取提供确切的材料帮他尽早出狱。”邓布利多扶了扶镜框,为西里斯的遭遇微不可闻的唏嘘。
斯内普的脸深深地藏在阴影里,他似是不屑的发出鼻音,又克制住起伏的情绪,“哈……帮他出狱。”
难以想象自己竟然会做出这种直让人犯恶心的事情。
珀缇塔蹙眉撇了眼斯内普,总感觉他话中有话。
前往阿兹卡班的流程复杂,她先来到魔法部填写探监材料,层层审批后由特殊的飞路网直接传送到阿兹卡班的典狱长办公室。
阿兹卡班位于北海的寒地,珀缇塔到场时天色早已暗了下去,她听着海浪击打在礁石上的声音,纵使隔了一段距离也异常清晰,她被狱警带领着进入阿兹卡班内部。
狱警郑重其事的嘱咐,“请奥格登小姐遵守阿兹卡班的规则,切勿把随身物品交给犯人,被我们从囚室里搜出来可能面临重罚。”
他看着腕表上的时间,朝珀缇塔伸出左手,“进去之前请把魔杖交与我保管,你被允许看望犯人的时长为四十分钟,当时间走到20:50时我会来门口接你离开并同时把魔杖还给你。”
“好的。”珀缇塔颔首,对此没有异议,她把自己的魔杖递到狱警手里,四下环顾一番便走进关押西里斯的囚室。
门外的走廊即使在夜间也是灯火通明,每间单独的囚室却只余一片黑暗,只有清浅的月光透过逼仄的窗口在地面形成小块光影,珀缇塔眯眼打量着囚室,甚至没能在第一时间察觉西里斯所在的位置。
摄魂怪在接到探监申请时已经被狱警从囚室领了出去,但现在,整个房间依旧充斥着隐隐的阴冷之气。
珀缇塔不期待监狱里会存在优秀的供暖系统,搓了搓发凉的掌心,主动走到月光下轻声开口,“布莱克,我需要和你聊聊。”
“……你是谁?”他的声音哑得像是几天没过喝水似的。
西里斯掀开被子,扶着额心从床上坐起,颇为自嘲的嗤气,“我就说他们怎么舍得让我睡个好觉。”
珀缇塔顺着声音望向那个完全看不清人脸的阴影,“珀缇塔·奥格登,你可以叫我珀缇塔,邓布利多先生让我替他向你问好。今日下午我们发现了彼得佩迪鲁的踪迹,他对陷害你的行为供认不讳。”
西里斯闻言冷淡的神情霎时一滞,他看向珀缇塔,眼里带着震惊和几分猜忌,他的声音骤然提升又压低,“你说……什么,他还活着?”
珀缇塔言辞清晰,她明白被冤枉太久的人需要听到怎样的陈词,“根据佩迪鲁的描述,在造成爆炸时他趁着烟雾变成阿格马尼斯藏进下水管道,为造成身亡的假象不惜断指求生。”
“该死的狡猾老鼠——”西里斯忿忿,他快速坐起身咬牙叮嘱道,“你们既然抓住了他,就千万别让他跑掉。”
“他的阿格马尼斯此经暴露就注定他失去了逃跑的资本,傲罗并非百无一用的闲职,”珀缇塔体谅他被蒙蔽的羞恼,“你的出狱证明再过几天应该就能拿到手,魔法部部长巴格诺女士绝不会放过出现在公众视野的机会。”
西里斯没有立即发表观点,他靠在墙边沉默良久,非但没有如珀缇塔预想的面露欣喜,反而低声拒绝了他们的好意,“……不,我不想出去了。”
“抱歉?我好像没听清你的回答,”珀缇塔怀疑他是待在阿兹卡班太久对囚笼产生感情,“原因呢?”
“没有原因,只是我在找罪受罢了。”西里斯把薄被往头上一盖,“你们的关心我心领了,珀缇塔,和你聊天很愉快,别留在这了,走吧。”
珀缇塔的眼睛逐渐适应漆黑的环境,她若有所思的盯着隆起一块的床铺,“你在惩罚自己,因为交换保密人其实是你的点子?”
西里斯被戳中心事倒也不恼,懒洋洋的应声,“看来那只老鼠说了很多不必要的内容,不过……也没什么值得反驳的。对,我在赎罪,你们不会连这点微不足道的自由都不留给我吧。”
冷风突然从窗口灌入,珀缇塔冻得倒吸口气。
“我不清楚你们身上具体发生过什么,但从你与佩迪鲁的措辞语气上分析,你、波特、卢平和佩迪鲁四人之间曾经应该有着很深的羁绊。”
她不知为何联想到了哈利三人组的友情,“就算人去楼空的布莱克家没有值得你留恋的事物,你的心底难道不会想了解一下生还者的情况吗?”
“莱姆斯目前在翻倒巷的店里做工,而詹姆和莉莉的孩子哈利也在好好的活着。或许照顾好逝者所在乎的一切,才是对他们最好的思念。”
“啧……心思被完全看破了啊,我深受打击。”西里斯默默扯下薄被,他望向珀缇塔,嘴角含笑,眼神却无比寂寥,“你说的我会好好考虑。”
珀缇塔有意让聊天的氛围由沉重往轻松过度,她转移话题,“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聊聊你们几人之间的故事,我很感兴趣。”
“太辉煌了,不想说。”西里斯撇嘴,翘着个二郎腿毫不犹豫的拒绝,他不带恶意地扫过她身上的穿着,“邓布利多身边没有别人能出外勤吗,让小姑娘在大晚上来这天寒地冻的阿兹卡班。”
珀缇塔感觉自己倔强的心口被他的轻看插了一刀,“不,不需要别人,我可以胜任绝大部分的任务,请不要怀疑我的业务能力,即使在没有魔杖的情况下,我想对你痛下死手也是轻而易举。”
她用指节摸了下鼻尖,“而且,‘小姑娘’这个形容对我来说并不是准确的描述,从生理年龄上谈论,你我间不过相差六岁而已。”
西里斯笑笑,没有想到珀缇塔会做出这种回应,“咳,这样啊,我还以为所有女孩都喜欢别人把她们叫得年轻些。”
“虽然在今日之前我对你几乎毫无了解……在校期间绝对都是别人追的你吧。”珀缇塔闻言虚起眼,漫不经心的抿唇,“主观看法这么自我感觉良好,看来你的外表应该不只是过得去的类型。”
西里斯不满地向后捋了把晃到眼前的发丝,“嘿,为什么突然就用这么鄙夷和不屑一顾的语气和我说话了。确实是她们先追的我,而我仅是用缓和的言语说先从朋友做起,怎么?长得好看难道是我的原罪?”
“是的。”珀缇塔轻哼着反唇相讥,“既然她们可以用夸耀的语气和你说话,那我用用不屑也很正常吧。二十年来如果只能接受别人对你的称赞,你的心胸未免也太狭窄了,需不需要我拿出蜂蜜公爵的糖果哄你别哭。”
“嗯?不太好吧…怎么几句话的功夫就上升到人身攻击的层面了……”西里斯聊得冷汗直下,偏觉得珀缇塔的话有几分道理,“好好我认输道歉,你不是小姑娘,我才是,行不行?”
珀缇塔言语间的火气当即熄灭,她眼带笑意,恶劣的加着重音,“当然可以,MISSY Sirius。”
“……”西里斯听着她斩钉截铁的回答,憋屈地把还想说些什么的嘴闭上。
他眉眼间的郁气因突如其来的打岔而稍稍松开,片刻后低笑出声,“很特别的安慰方式,我感觉好多了。”
珀缇塔对西里斯的初印象很好,不在意的朝他摆手,“无碍,出狱之后记得请我去麻瓜界吃顿法餐作为交换。”
“乐意之至,”西里斯对她大方的伸手讨赏哭笑不得,似笑非笑的接道,“不过只请一顿未免少,进来之前我可囤了不少味道不赖的店,到时候带你去见见世面。”
珀缇塔挑眉,“那我就放心拉高期待值了。”
两人一拍即合,话匣子就此打开,明明还没交流多久,狱警就打开了囚室铁门上的挡板朝里面唤道,“时间到了,奥格登小姐请尽快出来。”
珀缇塔回头应下后简短的和西里斯道别,“预计邓布利多先生近期会非常繁忙,届时应当还是由我来接你出狱,如果方便我会与卢平同时前来,相信我们,真相大白的一天不会太久。”
西里斯平静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在她走出囚室并以为他会长久沉默下去的时候,他轻声道,“……下次见。”
珀缇塔回头,透过即将合上的门缝与略略照进去的灯光看向他。
他低头倚在床与墙形成的直角处,面部一切的细节都看不真切,唯有那被拘禁着的脚踝和脖颈处的铁链反射着幽暗的金属光泽。
嘭的一声,大门被彻底关上,珀缇塔收回视线,接过狱警递还给她的魔杖,对自己释放保温咒。
她盯着手里的魔杖,感受着身体渐渐回暖,神情有些恍惚。
单从理性的层面来讲,西里斯惩罚自己的行为绝对是无意义且不上聪明的,再恶劣些地评价甚至可以说他既固执又愚蠢。
但,她同时也很欣赏他抛下所有只求无愧的自由洒脱。
“还有别的事吗?”狱警见她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有些疑惑地询问。
“啊……没事,只是突然意识到阿兹卡班的安保系统在探监流程上有些无关紧要的小瑕疵,等我有空和典狱长写信提提。”珀缇塔随便扯出一个理由搪塞过去。
若是她怀揣恶意,感觉在刚拿到魔杖的那一刻完全可以暴起发难直接放出囚禁者再逃之夭夭。
惠金小区,珀缇塔打开房门,哈利在等她回来时已经侧着脸倚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她轻脚走过去将他抱回房间摘下眼镜掖好被角,看着他安稳的睡颜不由自主地弯眉。
珀缇塔在哈利的额前轻轻吻了下当做晚安,起身打算离开房间,却被他半梦半醒间扯住。
哈利像是只年幼的小猫般亲昵的在被子上蹭了蹭脸颊,含糊地开口,“珀缇塔…是你吗?”
“嗯,是我。”珀缇塔柔声,“早上出门前不是叮嘱过你不用等我吗,你还小,别累到自己。”
哈利半睁着眼捂嘴打着哈欠,没完全清醒过来的大脑向外传递着真实的想法,“但是我好想你啊,学校里就一直想你,没想到在家里更想。”
“好巧,我也特别很想哈利。”珀缇塔笑意更甚。
她为他读了则睡前故事后将灯熄灭,在哈利稍显寂寞的眼神下和他互道着晚安。
珀缇塔走出房间。
她其实清楚他的想法,一直都清楚。
他想要一位家人,一位可以陪他玩耍、成长、真正意义上的家人。
但这几点,珀缇塔目前无法给出准确的承诺,成为家人的誓言过于重大,若是她简单应下,到时不能做到反而只会让哈利更加难过。
“家人……”珀缇塔坐在沙发上喃喃,“感觉是比目前还要深层的关系。”
她思绪飞远,既然哈利在为此努力,那自己也该做出些正面的反馈,主动尝试将他纳入亲人之列。
她很乐意把哈利视作家人,唯一的难处就是不知道她爹老奥格登能不能接受凭空多出个干儿子了。
珀缇塔流氓思维上脑,转瞬间想到解决办法,嗯……要不她先写信说哈利是她的私生子,等下封信催过来再做解释,给老爹一种“干儿子”总比“私生孙”更好接受些的错觉。
脑内自动浮现大动肝火的老奥格登手持魔杖千里追杀她的模样,珀缇塔悻悻暂时歇下这个念头,还是等父亲心情好的时候再考虑给他个坏消息中和一下吧。
——
第二天大早,珀缇塔如约来到戈德里克山谷,佩迪鲁的状态明显差了很多。
他呼吸困难,双目无神,经常会重复的呢喃着,“对不起…杀了我……是我罪该万死…我对不起莉莉,我不应该暴露她……”
珀缇塔怪异的感受再次浮上心头,佩迪鲁未免也…太听话了,简直像是没有觉醒自我意识的木偶。
她粗略翻了翻昨天斯内普的审讯结果,啧啧称奇,属实是老底都被揭光了,连学生时期干过的恶作剧都扒得彻底。
她的目光在其中一行文字上稍作停留,劫掠者的成员之一……或许这就是昨晚和西里斯谈到的那份羁绊。
珀缇塔抬眼看向斯内普,他正捏着鼻梁阖眼假寐,想来昨晚的连夜审问让他没能得到足够的休息。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先让他睡几个小时,斯内普若有所觉地睁眼蹙眉瞥向她,“有事说事。”
他发现了,珀缇塔是个越熟稔越礼貌的怪家伙,而这份迟来的“知礼”让他很不适应。
“我计划过会儿去魔法部申请尽早会审。”珀缇塔知道他的疲惫也不废话,“巴格诺今早回复我说她很重视小天狼星事件的进展,佩迪鲁的口供已经足以作为罪证,而人证方面我的初步想法是让亚瑟出席。”
斯内普单刀直入地询问,“需要我做什么?”
珀缇塔沉吟着摇头,“也不需要做什么吧,你累了就先休息,尚有精力也可以和我一起去魔法部。”
“……哦,我要休息了,再见。”他立即闭眼,实在不愿在放出布莱克的事情上做出一星半点的正面贡献。
珀缇塔盯着他认真地看了好一会,“我敢打包票,你和布莱克有仇。”并且不浅。
“忙你的事,别来烦我。”斯内普的心思被点出,恼怒地下达逐客令。
珀缇塔来到魔法部,有她的三寸不烂之舌从中迂回,审判的行程不出意料很快被安排下来。
“没问题,交给我就好。”亚瑟几乎没有犹豫就同意了她口中的出庭请求。
一切步骤都在按着她的思路操作着,顺利到仿佛身后有梅林担保。
怎料物极必反,乐极生悲。
珀缇塔怎么都没想到在西里斯被她从阿兹卡班拎出来的状态下,这场多年来的闹剧非但没有迎来终结,反而给了她“当头一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