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现在杀了叶蓁,恐怕他很难走出青州。
裴煜拂上自己的脸,上面都是叶蓁的血。
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对他这么强的恨意,不光亲自下场杀他,甚至自己病得都快死了也不忘了来嘲讽他。
如果他放任叶蓁吐血,很快她就会死掉的。
他的确打算这样做了,可是偏偏叶蓁人都晕过去了,却还死命抓住他的衣袖。
裴煜分开了几次,无果,那只惨白的手腕就那样拽着他的衣袖,像长在他衣袖上的一样。。
犹豫了片刻,他将叶蓁横抱起,走出了房门。
“你们家小姐发病了……”
一语双关的讽刺后,他半拉袖子被怀中的人猛然一拽,接着又放手了。
他有些遗憾地对着门口守候的侍女说着,眼神却锁定着叶蓁的放开的手垂落下去。
得救了就松手了,看来没有晕死。
裴煜趁着府上人仰马翻,低声对她说:“我此次前来不是为这一纸婚约的,你想要嫁给谁都由你自己。人往高处走,裴家失势,你们想磨灭婚约的存在也不意外了。
你前日杀了我一次没成,我今日想杀你也没成。
两清了,叶蓁。”
叶蓁渐渐的倒是清醒了些,能听清楚他说什么了,果然是想杀她。
不过意识却不由自主的提示她,”冷……”
裴煜凑进些,才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冷死你。”
他话这么说着,却背对风口,将叶蓁与冷风隔开。
……
等叶蓁再次醒来时,已经是三天过后了,她得到了一个巨大的噩耗。
裴煜走了,活着走的。
叶远鸿还真的如她之猜测的一样派了几个杀手去跟着他。
不过那些啥事最后却都没有再回到叶家,裴煜也不知所踪了。婚约的事情自然是不了了之,连当初所定下的婚书都已经被叶远鸿撕得撕的四分五裂了。
到了这时叶远鸿才有些认可叶蓁的话。
斩草要除根。
不过很快,连半年时间都不到,整个叶府又被被喜悦的气氛覆盖了。
到处忙着张灯结彩,红色被妆点到叶府的每一个角落,连叶蓁本人都看着红的就心烦了。
这些人疯了一般,连她最近养的猫儿脖子上都被人挂了红彩带。
看着这是一场空前盛大的婚礼啊,连定亲都热闹成这样。
南宫家的小公子,南宫远明与南宫家主亲自从中州来向叶家下婚书了。
恐怕两家好事将近了。
青州城里的百姓看着南宫家的队伍浩浩荡荡地去往叶家,难免有些疑惑。
“我听说叶小姐不是与西州的裴家订过亲吗?”
一旁的人笑了笑,道:“裴家当时全族被灭,只留下裴煜一个。人家叶家总不能把女儿嫁给一个孤儿吧。”
“就是,人往高处走嘛。而且那叶小姐弱柳扶风的,要是真嫁给了失了势的裴煜,说不定过两年就病死了都没有人管。”
一个胖女人看着南宫家长龙般的队伍有些感慨,“哎呀,这可真是热闹啊。就是要南宫家这样的中州富贵破天的大家族才能镇得住叶小姐的病呢。”
接着便是其他的话了。
比如说南宫家的聘礼里面有一颗比拳头还大的明珠,还有数不清的鲛纱羽衣,最珍贵的莫过于还有一只雪狐的灵兽幼崽了。
光是这些聘礼都足够青州的百姓谈论三天三夜,可是当事人叶蓁却没有半分喜悦的意味。
夜里睡前,丹朱替她将明日与南宫远明见面时要穿的那件衣服挂在屏风后,连同头上的步摇钗环一并安置在一起。
她临退出叶蓁床前时还有一些担忧,宽慰了叶蓁几句让她不要太焦虑。
叶蓁应下,在她走后从枕头下拿出一个椭圆瓷瓶。
里面都是些提升修为的补药,叶家是本来就是靠药材倒卖发家的,她平日里也常常吃药,不过都是补身体气血的,居然没有一点有关修行提升的药。
每每这时,叶蓁又确认了一次原来叶家是一点没有想过让她步入修行的想法。
自从知道自己的必死结局后,她就一直未雨绸缪着。
这半年几乎是不要命的靠吃提升修为的药来渡过的。叶蓁的天赋并不是差的没边,她的天赋怎么也算是当得起通透两个字的,勤加修炼肯定是能入道的。
令叶蓁奇怪的是,明明叶远鸿就她一个女儿,可是他也不愿意倾斜一些资源给她修炼,只看中叶家里其余几个侄儿。
偌大的叶家没有一个人牵挂她的修行,只希望她早点嫁个好人家,来帮助叶家更加繁盛。
在叶蓁的母亲许氏还没有去世前,曾经提出要给唯一的女儿洗髓伐经,靠修行来延续这个病弱女儿的生命。
可是叶远鸿却颇有些心疼道:“要是修行修不好怎么办,女儿嘛,捧着就是了,何必让她吃修行的苦呢?以后我会给她指一个好夫婿的,嫁个好夫婿,有夫婿庇佑比让她去修行更实际。”
许氏那时隐隐担忧着,她问:“若是蔻蔻未来的夫婿对她不好呢?”
叶远鸿大手一挥,看着院子里扔金球玩耍的叶蓁,“这不是还有我吗?还有她几个堂兄吗?”
许氏不敢反驳夫君的话,可是内心却有一个反动的声音告诉她。
“可是蔻蔻从始至终没有自保的能力啊,若是没有人捧着她了,她岂不是落得和她一个下场?”
许氏看着追逐金球的女儿,金球滚了一路,一直碰到了木樨树的树根才停下。
叶蓁被惯坏了不愿意去树下捡球,她的小靴子上都是缀满了小珍珠的,怎么能触碰树下的泥巴。
于是仆人们飞快替她捡起来,跪在她身边,重新捧给她。
许氏不知道怎么的,流出一滴眼泪来,怪就怪在刚好是春天吧。
都说悲春伤秋,她太敏感了。
许氏的身体这时也不算好了,叶远鸿将她的病归咎于年轻时胡闹修行太过,与一些女子一起胡闹去当什么游侠儿,伤了身体根基。
“看吧,我就说女子的归宿就是嫁个好人家吧。要是蔻蔻像你一样修行,恐怕病得更严重了。”
叶远鸿总是这样说。
许氏一笑而过,那个春季以后她就溘然长逝了。
而后,叶蓁也并未踏入修行一步了。
叶蓁想,可见叶远鸿对这个她女儿也并不是多爱了,否则绝对不会把她养成这样一个美丽花瓶。
叶蓁小时候无数次哭闹着要像堂兄们一样修行,她一向会察言观色,明明知道叶远鸿不喜欢家中女眷提起修行之事,可是依旧一遍遍哀求着要修炼,最后被骂一顿后又歇下了。
父母之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
如此看来,他对这个女儿更像是养一只可爱的猫狗。
她可以被娇养,他甚至要在所有人面前展示他的宠爱。
哪怕猫狗抓伤了人也是在主人的容忍范围内的。
可是当猫狗想要继承主人的家业时,想方设法的变成一个真正的人时,他就会惊呼,可是你只是一只猫啊。
叶蓁喵了几声,将她养的真正的猫儿从梳妆台下逗了过来。
这只猫儿是她捡来的,是最普通不过的小黑猫,捡着的时候不过才刚刚断奶,现在已经有一只手臂长了。
她的丹药刚好不剩几颗了,挑了一颗温和的给那只脑袋圆圆的小黑猫吃 。
“给我学练气,喂,蠢猫!”
叶蓁逗了它,小黑猫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喵呜了两声。
她也许也困了,吹了灯,又看了一眼被悬挂起来的红色长裙。
唔,要成亲了呢,真是天大的鬼热闹。
叶蓁合眼睡去,那只黑猫也乖驯的趴在她肩膀处睡着。
……
第二日清晨
天蒙蒙亮时,被打扮一新的叶蓁就被叶远鸿身边的老人催促着去见她未来的夫婿南宫远明。
此人是实打实的纨绔子弟,长了一长好脸,有一个好人家托生,可是修为不精,极好酒色。还没有娶妻,府上就已经偷偷养了十几个小妾,这些事情都是叶蓁嫁去南宫家以后才知道的,成婚当天就大闹一场,搬去别院住了。
南宫远明更是仗着她是高嫁,而且身体不好,娘家又远在千里之外,对她几乎不理不睬甚至是有些敌视。
叶蓁记得前几世,南宫远明甚至买通了她身边的医修,给她常吃的药里加了东西,日日盼着她早衰而死后好将相好的表妹娶进门。
叶蓁自然不是什么好相处的,有时是自己动手,有时是借力,总之,她当了许多次寡妇……
南宫家与叶家商议婚事的地方在叶家府邸内的一处水榭里,春末夏初的季节难免开始燥热。这个地方温和宜人,最适合谈事情不过了。
还没有走近叶蓁第一眼就看见了水榭亭子的牌匾上,清晰可见的三个字“叙花斋”。
她笑脸迎上去,在水榭外行过礼后没有冒进,等候着里面人的吩咐。
真讨厌啊,总是这样被动。
“南宫兄,小女可是到了。以后她嫁去南宫家可要请您好好管教,这丫头身体弱,脾气却不弱,恐怕难免得罪南宫家其他妯娌亲戚的。她要是犯错,您只管打骂就是。”
叶远鸿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叶老弟可说笑了,蔻蔻的美名我在中州都一清二楚,她是一个知书达理的好孩子,我们作父亲的怎么忍心责骂女儿。”
穿着蓝色深衣的南宫家家主自然顺着叶远鸿的话说下去,两人又是几句客套话。
只有一个直白的眼神,从来没有在叶蓁身上离开过。
“中州的女人都五大三粗的,还是南州的女儿好啊。我的未婚妻果然长得就是柔情似水的样子!”
叶蓁今日穿得是偏红的锦衣,显得人气色比往日好上许多,整个人浸透着夏日辉光,比湖中莲花还要耀目。
说话的人应该就是南宫远明了,叶蓁温和一笑,看向他兴奋的点评。
她最讨厌被人评头论足了。
南宫远明人虽然不怎么样,但是脸却生的不错,面无白须,有些女气,长了一双含情的桃花眼。
可惜年纪轻轻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人总是带着疲惫与轻佻,看起来不太行的样子。
毕竟这时南宫远明这厮可是娶了十房小妾了。
不像叶蓁被蒙在鼓里,南宫远明一开始就知道他要娶的妻子是什么人,也对她与裴煜曾经有婚约的事情一清二楚,愿意娶她不过是因为看准了她脸长的好看,而且病弱好欺负罢了。
“南宫公子安好。”
叶蓁又行了一礼,坐在客座上的南宫远明却下座将她扶起来。
“你我好事将近,何必这样生疏,蔻蔻。”
他眨眨眼睛,握住了叶蓁的手。
这样孟浪吗?
叶蓁看向台上的两位父亲,他们一脸欣慰的看着台下两人,好一个其乐融融的画面。
叶蓁故作娇羞,道:“可是毕竟还没有近呢。”
南宫远明自然从善如流,对高位上的两人行礼道:“那就请父亲和泰山大人替我与蔻蔻早日决定结亲的日子吧!”
满座皆笑,说他太急了。
“你来前不还担心蔻蔻长得不好看吗?现在倒是急着和人家成亲了?”
南宫家主抚了抚胡子,打趣一样说着这事。
叶远鸿心领神会,“既然如此,那蔻蔻就带着明出去逛逛吧。”
南宫远明自然而然的将手臂搭在叶蓁肩膀上,与她一同出去。
水榭通向花园的桥上,他又问起:“蔻蔻今年多少岁了?平日爱看什么书啊?修行如何?”
叶蓁反问着:“还说要与我结亲呢,你连这些都不知道,看来你之前肯定不喜欢我。”
南宫远明自知理亏,又来哄她,“我怎么不喜欢你呢,你摸摸摸我心,它为你跳的多快啊。”
难为叶蓁还要和他玩这样的把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