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宴会
女孩脆生生的声音响起，在场的三个人中有两个都愣住了。
圣利斯万万没想到琳琅一开口就是哥哥，但又不能开口纠正她，毕竟……以陆星野现在的外貌，琳琅若是喊叔叔似乎更加不合适。
陆星野则是一言不发地看着琳琅，嘴角的弧度还在，但是眼底的笑意却逐渐消失了。
好得很，他带着浓烈的妒意和深不见底的欲望想到，你女儿都够喊我哥哥了。
唯独首相没有察觉到丝毫不对，她笑了一下想说点什么，一抬头才发现圣利斯和陆星野都沉默在了原地。
首相一下子也顿住了，但是镜头之下又不好问什么，只能维持着体面笑道：“没想到琳琅小姐比传言中的还要可爱。”
琳琅见面前和身边的两人都沉默了下来，一时间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闻言连忙笑了一下：“谢谢阿姨。”
陆星野顺势站了起来，圣利斯带着琳琅站到了他的身边，等待各大媒体拍完照后，莎亚转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并且半开玩笑道：“就差我们四个了。”
圣利斯不动声色地收回了余光，牵着琳琅往内走，琳琅却轻轻拽了一下他的袖子：“爸爸，蛋糕……”
圣利斯一顿，刚想说什么，旁边便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二位的蛋糕在哪？”
陆星野顿了一下后点头道：“好，等下我让人给你们送过来。”
圣利斯带着琳琅站在甜品台前，一边看着女儿不断地往嘴里塞甜品，一边分神听着威尔曼的陈词：“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
琳琅不是个胆小的姑娘，但今天不知为何有点怕这个人。她咬着下唇攥了攥圣利斯的手，大着胆子回道：“谢谢哥哥。”
比起曾经的皇太子，这位是更让人感到后背发凉的存在，彻彻底底的政治生物，仿佛藏在羊皮之下的狼。
圣利斯点了点头：“乖。”
即使是作为首相，莎亚也并不清楚这位六皇子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但这并不代表她对这位皇子一无所知。
他看起来并不像还记得我的样子，圣利斯牵着女儿向一处甜品塔走去，曾经的陆星野不是这样的，如果他还记得我，眼神不会那么冷淡，语气也不会如此陌生。
“我喜欢吃。”圣利斯突兀地打断了二人的对话，“那块蛋糕是我女儿给我的。”
能够精准计算出行星运行轨道的系统却也有推演不出来的事情，比如说人心。
接下来主持宴会的人不出预料——威尔曼，帝国唯一的伯爵，也是六皇子的叔父。
实际上陆星野的心里已经掀起了惊涛飓浪。
内容相当官方且枯燥，在他的嘴中，陆星野变成了一个在战火中诞生的小可怜，因为敌人和某些歹人的勾结，皇子被迫在外流亡了十八年，时至今日才回到帝国。
见他终于离开了，圣利斯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心下却又随之泛起了一股不舍和难受。
恰恰相反，她很清楚这位皇子回来之后所做的一切事情，更清楚他和看起来的年龄完全不相符的手腕。
说完他转身向宴会中央走去，待会他的那个好叔父还有一场戏要跟他演。
所以圣利斯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女儿，谈论着和这场宴会格格不入的事情。
正因为莎亚对他有一定了解，所以她才为今天对方的所作所为惊讶。
说完他没看那个人的反应，垂下眸子对琳琅道：“一块蛋糕而已，不用麻烦皇子殿下了，好不好？”
他从来没见过圣利斯对谁这么温柔的说话，陆星野面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心下却仿佛浸泡在毒药之中，他带着盈满的妒意想到，从来没有。
听到这里圣利斯垂眸对女儿道：“小心得蛀牙。”
圣利斯不知道的是，狼崽子或者小狗的感情是热烈奔放的，但是狼王的感情不是，尤其是被伤过的狼，他们更擅长隐蔽自己，然后一击必中。
伯爵的发言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了，场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好在小姑娘听话，闻言乖巧地点了点头：“最后一块。”
琳琅不明所以地愣了一下：“不是，是……”
“是吗？”陆星野轻轻笑了一下，和往日的那些笑容一模一样，丝毫没有达到眼底，“没想到银梵先生居然会喜欢抹茶。”
宴会开始，曼斯特帝国上一任国王已经死了，因为他死得突然，皇太子又突然爆崩，现任的女王是上一任国王的姑母，她的年龄太大了，出席这种宴会基本上是走个过场，没等到介绍主人公便离场了。
旁边的莎亚看了看时间，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只能带着一丝催促意思地开口道：“皇子殿下。”
当然，更让他惊讶的还是今天的主人公——她身边的这位六皇子。
他很英俊但是很少笑，每次笑要么是形势需要，要么是有不长眼的人触到了他的眉头，但最终的结果无一例外。
作为宴会的主角，陆星野本该直接过去的，首相催促的目光也落到了他的身上，但他却非常突兀地扭头问了一句：“琳琅小姐，你很喜欢吃抹茶蛋糕吗？”
陆星野的脚步猛地一顿，半晌又平常地走了起来：“不客气。”
旁边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灯光之下的那个人身上，唯独圣利斯没有回头，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愿回头，还是不敢回头。
陆星野看了一眼圣利斯：“不客气，银梵先生见外了。”
圣利斯抬眸看了他一眼：“只要是和茶有关的，我都喜欢。”
莎亚有些意外地看了圣利斯一眼，在他的认知里，这位冷漠又漂亮得有些过分的特里斯首席从来不是会在这种场合聊这些事情的人。
圣利斯手下一颤，陆星野的声音很平静，他听不出一丝异样，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就多谢了。”
琳琅非常喜欢吃甜食，圣利斯大多数时候惯着她，不过一旦涉及到健康方面的问题，他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或许是不敢吧，他不想再看到陆星野看陌生人一般的目光了，那让他有点想逃避。
说话间四人已经走进了皇宫，面前灯光绚烂，装潢华丽，看到他们四个人进来，原本热闹的宴会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这里。
明显的善意和清澈的声色，琳琅小心翼翼地看了圣利斯一眼，见对方没有露出制止的表情后，她才转头对那位六皇子道：“在刚刚的休息室……是一块抹茶蛋糕。”
圣利斯平常在家也是这么跟琳琅说话的，听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小姑娘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不过她年纪小，一时间也分析不出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乖巧地点了点头，刚想答应，旁边的六皇子又开口道：“一块蛋糕而已，怎么称得上麻烦，更何况还是银梵先生喜欢的。”
圣利斯闭了闭眼，转移注意力般打开了便携光脑。
信息栏最上面的是莉莉娅找的那个见习秘书发来的消息，圣利斯随手点了一下，只听那个没有丝毫分寸的Alpha问道：“听莉莉娅老师说您已经到帝国了，我之前留学的时候去过那边，感觉无论是饮食习惯还是风土人情，都跟特里斯不太一样。冒昧地问一下，您在那边还适应吧？”
对于这个小Alpha，圣利斯的印象只有一个：冒失莽撞，心不在工作。简而言之，他对这个人并没有恶意，但也没有多少好感。
不凑巧的是，当整场宴会的主人公端着那份已经有点塌的抹茶蛋糕穿过人群走过来时，听到的刚好便是这句话。
他脚步一顿，抬眸便看见一团漂漂亮亮的洋娃娃靠在圣利斯身上，勾着头和她爸爸一起看向光脑。
而洋娃娃那个漂亮得有些过分的爸爸，正一手揉着她的耳朵，一手拿着光脑道：“没有，多谢你的关心。”
平常到疏离的感谢，但这句话就不该是从圣利斯嘴中说出来的。
他之前从来不会跟外人说这些，陆星野攥紧了手心想到。
圣利斯刚想把光脑收起来，便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银梵先生，您的蛋糕。”
圣利斯骤然回头，一下子便看到了身后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知道为何，记忆中的画面似乎和眼前的一切重合了。
圣利斯不由得想起了曾经在家时的画面，没当他在书房办公办到一半，总会有一个小狗推开门带着笑意把下午茶或者夜宵放在他桌子上：“我辛辛苦苦给你做的，你就吃一口嘛，首席大人。”
每当这个时候，圣利斯总会一言不发地从对方手中接过那份美食，低头尝上一口，就像现在这样。
光脑飘在一边，陆星野见状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没有关闭的聊天界面，而后扭头对圣利斯道：“您在和您的Alpha聊天？”
过于直白的话语，甚至称得上冒犯。
圣利斯闻言一顿，咽下那口蛋糕摇了摇头：“不是，实习秘书。”
说完他转身关了光脑，然而这句话并没有抚平陆星野心头的酸意，反而让那股邪火烧得更热烈了。
他清楚地记得圣利斯当年给自己安排的第一个工作同样是秘书，眼下的心情自然是如同打翻了醋坛，脸上的笑越发灿烂起来，眼底却看不见一丝笑意。
圣利斯扭头继续一言不发地吃起了蛋糕，他安安静静地垂着眸子，一点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那您的Alpha呢？”仿佛真的只是好奇一般，圣利斯听到曾经那个最熟悉不过的人如此问道。
“死了。”圣利斯轻轻开口，宛如一声叹息，“我的Alpha死了。”
骤然听到这句话，琳琅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扭头看着圣利斯：“……妈妈？”
她甚至忘了在外面要叫爸爸，震惊得顺口叫了最亲昵的称呼。
“原来是这样。”陆星野露出了一个恰到好处的讶异表情，“那您的Alpha可真是狠心，居然忍心丢下您这么漂亮的Omega和这么可爱的女儿。”
他似乎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但又下意识地被圣利斯吸引，就像两人初见时一样。
圣利斯闻言没有说话，只是低头又吃了一口蛋糕，他平生头一次有些庆幸，庆幸于自己的这张脸还能勉强发挥一点作用。
“是啊。”过了半晌圣利斯才抬起眸子道，“他确实很狠心。”
然而陆星野没有任何反应，依旧是那副得体的表情，圣利斯突然失去了试探的想法，他本就不是那种擅长虚与委蛇的人。
“有件事还没有问，”圣利斯平静地看着陆星野，“殿下的名字是什么？”
“我？”陆星野挑了挑眉，“随母姓陆，陆星野，我母亲是塞里斯人。”
听到“塞里斯”几个字，琳琅下意识看向了对方。
“这样。”圣利斯无意识地揉着女儿的头发，几乎要把小姑娘的卷发给揉乱了。
但琳琅完全不在乎，她本就不是个在乎外貌的女孩，今天之所以特意打扮漂亮完全是为了圣利斯，然而这些都不重要了。
她察觉到了圣利斯情绪的异样，下意识开口道：“爸爸……”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开心了。
不过后半句话没来得及问出口，三人的身后便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殿下，这边有些事需要你来一下。”
陆星野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圣利斯的异样，他得体地笑了笑：“抱歉。”
圣利斯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接下来的宴会进行得盛大而隆重，奈何圣利斯全程心不在焉。
琳琅看他这副样子忍不住皱起了一张小脸：“妈咪……你怎么了？还有爸爸……你不是说琳琅长大了就能见到他吗？为什么又说……”
小姑娘说着有些难受地眨了眨眼，似乎没办法说出来那个字，仿佛一说出来爸爸就真的不在了一样。
圣利斯回过神看向了女儿：“宴会结束再告诉你，好吗？”
琳琅虽然很想继续问，但闻言还是乖巧地擦了擦眼角，点了点头道：“好。”
第一天的宴会逐渐接近了尾声，不少想要来和圣利斯攀谈的人都被他冷淡地拒绝了：“抱歉，今天身体有些不舒服。”
一来二去之下，剩下的人也识趣地闭上了嘴。
宴会持续的时间不短，临结束的时候琳琅已经困得开始不住打哈欠了。
但是宴会刚一结束，她还是揉着眼睛坚持道：“妈咪……”
圣利斯俯身娴熟地把她抱了起来，小姑娘顺势把脸埋在了他的颈窝里：“妈咪……”
圣利斯轻轻拍着她的背哄道：“睡吧，宝宝。”
他其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女儿的质问，告诉她那个人就是你爸爸？然后再跟她说，他不但不记得我了，而且完全不认识你。
这话说出口，对于一个只有五岁的小姑娘来说，未免有些太残忍了。
好在琳琅没一会儿就在他的臂弯里睡了过去，圣利斯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这也算是暂时糊弄过去了吧。
但他不知道的是，当他娴熟地抱起女儿离场时，陆星野正站在上面眼神晦暗地看着他。
回到了房间，刚把女儿放下便醒了，琳琅揉着眼睛问道：“妈妈，爸爸真的去世了吗？”
五岁的小姑娘其实不大清楚死亡到底是什么概念，圣利斯没办法说谎，只能沉默了三秒道：“你想让他活着吗？”
“想。”琳琅点了点头不假思索道，“这样妈咪就能多开心一点了。”
圣利斯一下子愣住了，没想到女儿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如果他还活着，但不记得我而且也对我没有感情了怎么办？”圣利斯问完这句话就后悔了，琳琅只有五岁，不该把自己的烦恼加给孩子。
琳琅没太听懂圣利斯的意思，忍不住皱起了一张小脸，但还是当机立断道：“那就不要他了，我会一直陪着妈咪的！”
圣利斯的眼神不禁柔了下去：“谢谢宝宝，不过那可是你爸爸，说不要就不要了？”
这对于一些小孩子来说可能是和“我和你爸离婚了你跟谁”、“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并列的第三大世纪难题。
但对于琳琅来说没那么困难，她只纠结了三秒，便带着不舍但又坚定的神色道：“不要了。”
圣利斯被她这副样子逗笑了，抬手揉了揉女儿的耳朵：“我记下来了，到时候跟你爸说他女儿不愿意要他。”
琳琅愣了一下后睁大了眼睛：“我没有！”
圣利斯故意道：“不是你刚刚亲口说的吗？”
白色小奶狗的耳朵一下子蔫了下来，琳琅心虚又后悔地说到：“那是因为妈咪……”
“好了，逗你的。”圣利斯揉着她的脑袋哄道，“不会告诉他的，睡吧，宝宝。”
之后圣利斯又和琳琅聊了一会儿，小姑娘一开始还不愿意睡，圣利斯不得已又给她念了几个故事，最终总算是哄睡了
终于把女儿哄睡的圣利斯坐在客厅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这孩子有时候和她另外一个爹一样难哄。
想到这里，原本打算工作的圣利斯一下子顿住了，思绪不自觉地飘向了远方。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圣利斯叹了口气收回了思绪，既然工作不了，那就也去休息吧。
圣利斯抱着这种想法放下了手中的资料，回到自己的卧室换了件衣服后走进了浴室。
帝国人浮夸，皇族那帮子人更浮夸，浴室恨不得镶金，各种高科技搞得圣利斯忍不住蹙眉，废了半天劲才洗完澡。
可能是放在洗澡上的精力太多了，圣利斯并未听到外面传来的一些细微动静。
他洗完澡不习惯烘干，随手擦了两下后便走了出去，湿漉漉的尾巴坠在身后，圣利斯摸了一下后想到，不会再有人给自己擦尾巴了。
这么想着，他拿起一块毛巾打算去擦尾巴，身后突然传来了一股大力。
圣利斯骤然睁大了眼睛，刚想动手便被人环着腰按在了床上。
“——！”
看清楚身上人的一瞬间，圣利斯身上的力气全部卸了，白日冷淡的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身上人，似乎完全不相信这个人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不认得我了？”陆星野眸色晦暗地看着他，眼底充斥着圣利斯没有见过的暗火和疯狂。
“你……”圣利斯抬手想去摸他的脸，却被陆星野误以为是要反抗，陡然拽住他的手腕按在了床头。
尾巴尖被人用尾巴卷着抵在床上，露出獠牙的狼犬凑在颈边，气息喷洒在五年未被触碰过的腺体上，圣利斯蓦然抖了一下。
“哥哥，”陆星野轻笑了一下，低头舔了舔腺体，满意地感受到身下人的战栗后，他压着火气开口，语气中充满了危险和侵略，“那是你跟谁生的小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