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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 章

    都怪顾谈隽那个短信,搞得温知予今天这场会全程都在神游。
    他的消息她还没有回,他好好的突然给她发消息干什么,对视了一下,还要专门来问的吗。
    想到这她开始不自觉往外望,不知道顾谈隽今天来多久,又待多久,自己开一个多小时的会,估计结束了他都该走了。
    就是出神阶段,她的名被点了,又是那个海归精英ken,最近做了个新发型,有点像发廊的tony老师。
    “温知予,刚刚我们探讨的一些内容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温知予回头,发现都在看她。
    ken已经把笔盖上,对她微笑:“正好探讨要结束了,张总说你原来好像是学视觉传达,自学了很多课程,做原画很厉害?”
    温知予背脊直起,嗯了声:“很厉害算不上,原来在专业是还行。”
    “哦,搞你们这个又要会分镜头绘制,又是设计稿的,能占很多功劳。”
    “那倒算不上,比不上我们办公室搞开发的同事。”
    她一句句的接,ken皮笑肉不笑:“可以,那也希望下次别在经验交流的桌上神游,咱们还好是没一起合作的项目,不然我要有你这样喜欢出神的同事,大概要着急。”
    这话绵里藏针的,温知予懒得理,三言两语就结束了。
    温知予拿着记录了要点的笔记本出去,谭丰跟她旁边说悄悄话:“下次咱别来了,感觉这儿的人都看咱不爽,要不是张总开口,我他妈就做咱们的项目来跟这群人碰头干什么。”
    大家是八竿子打不着,要不是张嘉茂看中,他底下做《爆破》的团队又是做moba很成熟的团队,有心要他们来学习交流经验,否则才不会有交集。
    很不巧,ken就是这群人的策划总监,嘴很欠。
    温知予说:“算了,也就几次。”
    之前听芸芸讲私密话时说过:ken再牛那也是给人打工的,或许一直有创业梦,瞧着他们能做自己的项目还被张嘉茂赏识投资才有点自己情绪。
    人之常情,正常。
    “你一会儿去干嘛,我先说好,我有点要紧事,要先走了。”上电梯前谭丰已经拿好自己车钥匙。
    温知予本来想跟他一块走,瞧着自己进来的临时门禁卡还拿着,说:“你先走吧,我去还个卡。”
    “那成。”
    回去时碰到芸芸,俩人打了个招呼。
    “这么快就要走啦,真羡慕你没有下班时间。”
    温知予只笑,说:“那不也是打工的,二十四小时打呢。”
    芸芸递了块提拉米苏给她,说:“那留着再吃口蛋糕,我发现这家是真可以啊,看着就很贵的样子,不知道顾总在哪订的,真好吃。”
    提起顾总,温知予不可避免地下意识往刚刚办公室的方向看,没瞧见人。
    他应该是走了。
    温知予不自觉微微耸肩,心里惋惜这次见面机会,连话也没说上呢。
    “先不吃了,还得回工作室忙。”温知予拿上自己的包,芸芸跟她笑:“行吧,那你比我忙,快去吧。”
    知道谭丰是赶着跟他女朋友见面,这人嘴皮子溜,做事也有点喜欢摸鱼,交了个女朋友心思就分走了些,不然这段时间也不会把许多事都交温知予身上。
    还好她没什么事,再说为了自己事业忙碌倒也满足。
    出去正准备叫车,突然接了个电话。
    “喂,是知予吗,我是你大姑啊,你妈她今天上班的时候突然在教室疼晕倒了,现在被送进去我们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你快来一趟吧。”亲戚夹带哭腔的声音,令温知予的手凉了一半。
    如果要问22岁以前的温知予人生最重要的是什么。
    她会说,工作,赚钱,没有什么比搞钱重要。
    可要问22以后的温知予这个问题,她会很果断很了当地说,家人。家人身体健康才最重要。
    三年前,温知予的妈妈得了恶性肿瘤,身体不适瞒着家人没说,直到疼晕在教室被送去医院才查出来,那一年温知予刚参加工作,炎热夏日,顶着满头汗赶过去,得知消息的时候仿佛整片天都垮了。
    那天在走廊哭了多久已经忘了。
    她不明白,妈妈明明才四十多岁为什么会得这种病,为什么生活好像一下子就垮了。
    当肿瘤切除手术做完以后温知予就在心里发誓,未来她一定要守护好妈妈,不惹她生气,不让她难受,也再不要看到家人出什么事。
    所以接到这个电话时,她整个人如置冰窖一样冷。
    “谭丰,你现在还有空吗,我临时有点急事,我妈妈出事了需要去一趟医院,你能折返接一下我吗?”风声肆意的街口,温知予拨了通电话给谭丰。
    没注意到自己声音都在抖。
    “阿姨出事?我靠,那这……”
    谭丰也有点着急:“那怎么办啊,我在长盛大道这堵着呢,他妈前边出事故我都后悔走这条道,你要不行等我个十几分钟。”
    十几分钟,她都不确定自己行不行,她太怕了。
    温知予差点马上都要哭出来,她赶紧挂了电话去约车,点着屏幕的手指止不住的颤。
    也是这时,看见一行人从大厦走出来,温知予一眼看到站在其中跟别人讲话的顾谈隽。
    像见到什么救星,温知予拦过去找他,上去就喊:“顾先生,顾总!”
    大家眼神各异地瞧过来,又看顾谈隽。
    处于人群中最是不同的男人明显有点意外,头一次看她这么束手失措着急的样子。
    温知予含着哭腔就开始说:“顾谈隽,我、我妈妈生病出事了,我打不到车,你可不可以……”
    她已经要稳不住了。
    别人全都匪夷所思,互看对方,不知道这是哪里冒出来的姑娘场合不顾就敢这么上来找顾谈隽。
    他却听出事情严重性:“出事?”
    温知予拼命点头。
    “哪家医院。”
    “市第三医院。”
    他把手里东西递给旁边人,淡道:“抱歉,这次聚会先延缓,我送个人。”
    本来准备带温知予去停车场,他身旁的人又说:“这个点开车堵啊,特别是去第三医院的长盛大道,阿刘说在这道上堵死了,这得多慢。”
    顾谈隽脚步微顿,想了想,又回头看对方:“你放这儿的机车还在吗?”
    从没见过顾谈隽开这种机车类的,以前高中盛行死飞、山地自行车,男生推着一辆五颜六色的,在人群里就俨然最“潮”的,享受女生追捧目光。
    顾谈隽不一样,她记得他最开始骑的自行车就是很酷的那种了。
    纯黑的,上面带着炫酷英文字母,听说是德国品牌一辆就好几万。而且那种自行车后座从不能坐人,大多就坐前边单杠,就有女生坐男生自行车单杠被老师抓了的
    直至真正看到路边的机车,冰蓝色机械,她都没见过多年后行事风格这么成熟的顾谈隽开这种车。
    她有点迟疑。
    “上车。”
    “可以吗?”她问。
    “有什么。”顾谈隽口吻很淡。
    “就这通行方式快点。”
    她戴好头盔坐上去了,看似坚硬的座垫坐上去时又虚浮地一沉,连带着两人都晃动,温知予想扶他,又忐忑,最后手虚虚地搁在后边。
    他说:“坐好,扶稳我。”
    她才试着把手搁到他腰上。
    其实很害怕的,接到电话的时候,担心妈妈情况害怕到快要哭泣的时候,感觉一瞬间好像什么事都不重要了,工作、生活、一切,都是泡沫。
    可真正坐到他身后,有他陪着,又好像一切也没有那么可怕。
    车开了,风声隔着头盔在耳边呼啸。
    机车刺耳的破空声,宛如那日超跑莅临。
    温知予直直抓紧了他的衣服,不自觉把头往前倾斜,紧紧贴着他的颈。
    挨不到的,戴着头盔,皮肤并不是能相贴。
    可有他为自己挡风,紧紧是隔着几毫米的距离与他接触,也叫人心底安慰。
    她从不敢想的,最害怕最危难的时刻能帮她的人竟然是顾谈隽,那样天之骄子的人,与她原本是两道平行线的人,总是这样支持她,鼓励她,给她希望。
    温知予吸了吸鼻子,压抑快要崩溃哭泣的情绪。
    前面的顾谈隽感受到了。
    女孩把头靠在他后背的时候,隐约察觉到她微颤的情绪。
    透过后视镜往后看了眼,瞧见她泛红的眼,涣散的视线,眼泪像随时能掉出来。明明原本也老瞧见的画面。
    可不知道怎么,看她这样心里那块忽的像被揪了下。
    抵达医院,温知予姑母接的他们,两人从摩托上下来头发还有点乱,来不及整理,进去后就开始询问、办事、缴费。
    据她姑母讲才知道她妈妈是急性阑尾炎,中午的时候肚子就疼了,一直没管到下午上课一下人撑不住直接疼倒了下去。当时底下学生全都蜂拥似的上来查看,担心老师身体。之后送医,进手术室,她大姑也是不知什么情况慌了神给温知予打电话,把她没给吓得够呛。
    知道不是肿瘤复发,温知予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之后,姑母下去买饭,温知予留守在手术室外孤单地等,顾谈隽在旁边陪。
    他站在窗边,转过头看坐在长椅上失魂落魄的女孩。
    确实没怎么见这姑娘那么失措难过的样子,哪怕之前事业受阻、人前无面、再或者第一次熟悉不了解的商务流程,她虽自卑,但也坚韧,不会喊苦,也不会轻言放弃。
    正如那天雨夜站在松晏的廊檐下挺直的背脊,心如素简,性若淡菊。
    可今天只是得知妈妈可能出事的消息,人前直接失控,恨不要一秒落泪。
    “没事吧。”他出声问。
    温知予出神的情绪被他声音打断,抬眼,摇了摇头:“没事。”
    现在比起那会儿已经好多了。起码能想事情,能思考,也就是担心手术进展罢了。
    “阑尾炎算是比较小的手术,会比较快,风险率也不是很高。”
    “我知道的。”
    “你妈妈原来得过类似的疾病?”
    “嗯?”
    接触到她的视线,他又试着换了个说法:“嗯……看你那么着急,感觉好像原来妈妈身体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温知予垂眸:“我妈原来得过恶性肿瘤,当时手术很危险,后来才好,我刚刚以为是肿瘤复发。可能在你朋友或者同事面前没太顾形象,不好意思。”
    “没事,没什么的。”他又问,“你爸呢?”
    “我爸在出车,现在在无锡,他一年上头都很忙,我大姑应该还没发消息,出车么,老怕在外不安全的,我和妈妈一般都不敢给他发消息。”
    “嗯。”
    顾谈隽点点头,对这姑娘的家庭情况差不多也多些了解了。
    耿直,踏实。
    家庭条件或许并非最好,但胜在温情。
    “会没事的。”他安慰。
    其实温知予到现在已经没多大事了,要是一个人静坐说不定还可以捱。旁边有他,他一出声安慰,鼻尖的那股酸不知怎的一下又涌了上来。
    埋着头,就压抑眼眶里的泪。
    其实她妈妈真的很好的,别看陆芹平时嘴碎喜欢讲她,可哪个妈妈不喜欢讲两句自己女儿,关系好才相互拌嘴。以前为了温知予的学习,初中没少操劳,又要备课又要教书还得起早贪黑做饭,后来会得病都是那时候落下的病根。
    所以她努力学,拼命学,可是妈妈生病了,她真的特别特别怕,妈妈得肿瘤那一刻的感觉她这辈子都不想再体验。
    顾谈隽看着她憋泪,心里莫名难受。
    他回过头,出神地盯着手术室的门,记忆纷飞,忽然记起好像也是很久以前,他也是在这种地方流过泪的。争吵、混乱、歇斯底里的画面快晃了眼。
    他想到了严苛冷漠得不像人一样的那两个人,以及早在记忆里尘封好久不敢再想起的那个存在。
    心脏窒息一样地轻抽。
    他低头,下意识想摸烟,动作又停了。
    最终还是看回她,轻叹一声气,走过去,递了张纸巾过去。
    “难受的话就哭出来吧,眼泪出来才好受点。”
    温知予摇头,又说:“不用。”
    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知道这种时候吧,安慰也没什么用,难受是必然的,他理解。
    只是,想到她刚刚着急地过来,第一个就找他的样子。
    明明人群里第一眼只有他的。
    他问:“倒是你,是不是只有有事的时候才会想起我?”
    温知予茫然:“嗯?”
    他只看她,并不说。
    她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说:“不是。”
    “那今天在嘉祯怎么跟我装不认识。”
    温知予都要忘了,那会儿消息本来要回的,毕竟是工作又是在投资人公司总不好那么张扬。
    她想解释:“我……”
    “好了。”他说,“没有怪你的意思。只是,你和妈妈感情那么好啊。”
    她嗯了声。
    “我妈,可能就和天底下无数平凡的妈妈一样,说话喜欢大嗓门,老是喜欢叉腰训我,可是她又很沉默地爱我,初中我上学车坏了,她顶着大雨送我,高中,我第一次练电动车非要载她,把她带摔了膝盖流血晚上疼得睡不着,愣是一句也没说我。”
    “我以前怕她,可又爱她,我舍不得她生一点病,出一点事,我只希望我的妈妈健康平安。”
    他听着,沉默,只说:“真好。”
    “怎么了?”
    他笑:“我妈就从没这样过,他们两个事业强人,从不会管我这些的。”
    想到了什么,她又问:“我直接把你喊过来,你朋友不会说什么吧。”
    “嗯,不会吧,或许确切来说他们也不是朋友,都是事业伙伴。”
    “那他们……”
    “现在才想到这些?”
    她神色兀滞。
    他又低了低头,安慰:“没事,我跟人说了,都理解的。只是回头估计圈子里又该说,我跟人聚会准备谈工作忽然被一女生喊出去的事,可是吧,也不重要。生来平凡,做什么哪有那么多人管呢。”
    平淡的口吻,只有她才懂哪有那么容易。
    顾谈隽是什么人,谈的是什么事,因为自己着急忙慌地去找就轻易搁下了,指不定回头又有什么损失。
    温知予还是想哭,那会儿就在憋了,现在因为这些眼泪往下流拦都拦不住。
    “对不起,总是影响你,给你添麻烦。”
    她不是个喜欢给人添麻烦的人的,自己的事做不好,工作时间出这个事,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自己就算了还要给他带来麻烦,他明明那么耀眼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不麻烦。”他说。
    简短三个字叫温知予哭得更凶。
    他在她面前蹲下身,轻叹,“温知予,还没女孩子在我跟前哭这么多次呢。”
    她夹带哭腔说:“梁萤,她不是吗。”
    她始终记得那天的视频。
    他缄默片刻,说:“你和她不一样。”
    “她哭,是因为她性子就是爱哭,这么多年有点什么事情绪就容易失控。你不一样,你内敛,你把什么都藏在心里,什么委屈都一个人扛。别再这样了,都会好的,生活会好,妈妈也一定会好的。”
    她捂着唇,眼泪掉得更汹涌。
    她真的不懂,为什么眼前的人会是自己喜欢的人。
    他那么好,那么优秀,好到她这样一个人在他面前都只有自卑的权利。可哪怕是这样的人,也能对她那么温柔,鼓励她,给她勇气,妈妈生病,他也能切实地给出帮助。
    她喜欢他,喜欢了十年啊。
    温知予忽然想到自己黯淡的那些岁月。
    十年暗恋,一朝遇见。
    她是完美的人吗?她不是,她不能确定自己一定好到可以完全足够站在他身边,能要他也喜欢自己,可她能忍住吗,完全只跟他做朋友,做工作伙伴,完全收起自己的心思一丝一丝也不表露出来。
    不行的,做不到。
    哪怕是现在,她也为自己悲哀,悲哀这段感情注定不会见到天光就要破灭。
    “我害怕。”她说。
    “害怕什么?”
    “害怕亲人出事,害怕有人离开自己。”
    “嗯。”他想了想,说,“都是这样的,我也怕,那能怎么办呢,没有办法,温知予,我们要做的就是静心等待,顺其自然。”
    “或者实在不行,那就在心里许个愿吧。许愿温知予的妈妈,永远平安健康。”
    她只看着他,眼泪流得愈凶。
    他刚想说怎么越安慰还越哭急了呢,结果话还没出口,眼前的姑娘突然抓住他衣服,倾身栽入他怀里。
    腰被环住,女孩身上柔和又宁神的气息清晰传进鼻息,不仅是那一刻突如其来的亲昵的拥抱,也有从他鼻尖一秒绕过的软发。
    她抱住了他。
    顾谈隽要说的话愣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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