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在休学期间,李无霜是来闹过的。
砸碎花瓶四只,打翻糕点两盘,最后一次来的时候,恰逢温灼前来探望。
温灼还以为是进了贼,八九岁的小男孩,一只手扳过李无霜虎口,反手将人推在地上。
“桑落,有人撑腰了是吧?”
李无霜也不知发什么疯,突然毫不顾忌形象地怒吼出声:
“那又怎样?你知道我夫君是你父皇吗,你一辈子都只能忍气吞声!一辈子越不过本宫去!”
她这样说着就跑走了。
桑落说她这种情况叫媚男,怜惜地说了一声怪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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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家老爷子满脸八卦地跑到他房间里打探消息:“小子,今天去探望的怎么样?”
温灼垂下眸子:“爷爷,你能同我讲讲桑落的娘亲么?”
温千峰喝了一盏茶:“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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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他的阿落。
是宫中一枝凝香。
初见她时,手中酒卮顿落。神女分花,拂柳一笑,恰似轻云般的笑颜随她两颊梨涡荡漾开来,一点一点,在人心中侵占田地。
那时的街坊,提及美人,除江南苏落外,再找不到一人与她比肩。
只记她颦笑灿若霜明,缓步向他走来,抬手一瞬,月华裁衣——为她做了陪衬。
她的纤凝玉指落在他脸上,轻轻一捏:
“少年郎,你怎么会在这呢?”
苏落啊……
他争破了头,登上他不屑的皇位,只为他的阿落能做这世上,最尊贵,最无暇之人。
她那时望着他,眼底满园春色不减:
“原来……是你啊。”
“只是我不愿与这天下争一人,圣上所言,臣女回绝。”
她就是如此。
从不迎合,亦不抗拒。给人若即若离的暧昧,在其中患得患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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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百官的逼迫下娶了妻妾,却每月都要去见她。
几乎是见不到的。
她闭门谢客,每月都能在窗前收到一枝春桃,无论冬夏。
苏落喜爱桃花,陛下便花足心思留存桃枝。
后来门开了,他的阿落带着月华,熨帖入怀,骨中香彻,化作流光。
一夜只余香汗淋漓,他拭去美人眼角珍珠,听她梦中呓语,反反复复却都只是喊着:“少年郎……”
她心中,装的始终就是那日的少年郎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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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落不愿入宫,他便日日念着宫外。
桑落出生那日,他的阿落牵着他的手,让他将小女孩带回宫去。
他自认亏欠皇后,也急着要归去。
殊不知那时步履匆匆,苏落早已做了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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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太医浑身战栗,“娘娘在生下小公主后就驾崩了……”
果不其然的,陛下大发雷霆:“我今日说过什么?”
“娘娘有失,所有人提头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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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不语,却是皇后侍女屏退他人,递上一纸。
落笔——林珂。
「多谢陛下五年爱护。
我们不是小孩子了,我自然懂得愧疚与爱是不同的,也知道你护我是因着少时情分,心中歉疚。更明白,苏家娘子,我比之不及。
谢谢陛下在宫中赠我偏宠。」
「抱歉,苏家娘子,今日或会死于我父兄剑刃之下,若是如此,陛下将小公主也列入我名下吧。」
「她本就该是嫡女。」
紧接着,他的暗卫就匆忙赶来,说阿落死于皇后的父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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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桑落浑身僵硬,目光哀求地望向桑黎。
救救她!
桑黎眨了眨眼,理会了她的意思,抬手一指:“温灼在那里。”
桑落:?
出于无奈,只能自救。她学着小孩子的口吻:“爹爹,你说要在今日给我一件礼物,是什么呀?”
桑帧将她放在地上:“临安别急,朕晚些给你。”
乘着他说话的功夫,桑落连忙冲到桑黎身边,撒娇似的牵上她的手和她粘在一块。
真的很吓人。
桑帧拂袖,客套道:“诸位不必在意,当我是寻常文人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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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落牵着桑黎找到了温灼和温老爷子。
说实话,温家的人总是很好认。因为以温家人为中心,两米之内一个人都没有。
桑落逆着人群,走到温灼旁边后松了口气。
谁知温千峰突然开口打招呼:“陛下,许久不见。”
桑帧就着他们桌坐下了:“镇国侯还真是同以前一般没什么同僚。”
温老爷子毫不客气地回嘴:“没什么同僚,也没什么仇家——旁人不来招惹,我们便不招惹旁人。不主动讨好,不随意妥协。这是温家组训。”
崇德帝笑了几声:“此般祖训,除了皇家,也就温家与唐门敢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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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落的目光冷不丁落在桑黎和温灼身上。
唐门,唐疏月——原书男主。
唐疏月这个人,闷骚,不爱讲话,武功高,情绪稳定,只对一人温柔,最主要的是,他长得好看。
标准的古言男主形象。
最难得是他情绪相当稳定,桑黎作为傻白甜,总会被人利用她的善良,这个时候唐疏月不会像温灼一样宽慰桑黎,他只会默默把漏洞填上,然后很平和地告诉桑黎如何规避这种事的发生。
桑黎也并不是全程傻白甜的,整本书下来,她在唐疏月的引导下学会了保护自己。
只不过换了别人,就要比桑黎学的快的多了吧。
书里的唐疏月,怎么说呢,感觉他根本不屑于和温灼争风吃醋,甚至表示过桑黎喜欢的是谁他不在乎,但是她只要选了他,就许一生一世一双人。
说起来为什么非要一生一世一双人,这结局是女帝了桑黎还追求这呢?是她就全都收后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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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就是温小公子?小公子同朕的临安关系很要好么?”桑帧斟了一杯茶,似是无意,将话题转到了孩子身上。
“对了,”温老爷子微一思忖,将杯子一撂,“前些日子陛下同我讲的,我想不如就让温灼入赘作个临安公主驸马。”
温灼躲闪目光,偷偷看了桑落一眼。
桑落眼底抗拒,遂疯狂摇头,一把扯住她那便宜爹的衣袖:“爹爹,临安才五岁啊,你不要急着给我定亲!”
她垂眸欲泣,掩盖自己哭不出来的事实:“我还想多陪着爹爹和阿姊呢。”
谁知弄巧成拙了,她这一低头,头上首饰乱响一气,流苏直接擦过桑帧手背。
桑帧:……
虽说这样也挺可爱的,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家仙女姐姐生出来的女儿会有这种截然不同的审美。
桑帧伸手拆了些发饰:“小阿落的夫君,自然是要自己选的。”
仙女姐姐是自己选的他,桑落的未来自然也是她自己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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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子笑了几声:“谁知道临安会不会选我这孙子呢。”
桑帧挑眉,到喊桑落时又温柔至极:“小临安,我带你去找你的礼物。”
老爷子望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臭小子,你的礼物今日怕是送不出去了。”
温灼思索一阵,跑去找了棠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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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棠儿提着灯盏,缓步走在后面,轻声提醒道:“公主,小公子在等你。”
雪下起来了。
桑落应了一声,快步走到亭内,冻得鼻尖通红,却不管不顾,笑眼弯弯,梨涡浅浅:”温灼,告诉你个好消息!
温灼手中攥紧了平安符:“什么好消息?”
“爹爹替我寻来了神医姐姐,她答应了会救我,还要我同她学习医术!”
神医从不听皇令,只听银子。神医收徒,绝不可能是因为陛下。而是桑落,让神医起了收徒之心。
温灼缓慢后退了一步。
虽难有人立于身侧,依旧开朗乐观;哪怕所处牢笼,她也能独自面对。
她从不自怨自艾,也从不依仗。
每每到这他想帮忙之时,她桑落都能绝处逢生——就像他求来的平安符,与神医。
看似弱小,却分明是强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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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落见他没什么反应,有些不满:“温灼,你手背在后面藏什么呢?”
没给他反驳的机会,桑落冲上去就要抢。
温灼刚侧开一步,又怕桑落一没个轻重撞到亭子的围栏,硬生生让她撞了个结实。
他将平安符高举过头顶:“桑落,什么东西你都抢啊?”
“那你怎么不表现一下,”桑落蹦跶好几下愣是没够到,瞪了他一眼,“我可是能多活好几年了,作为我的好兄弟怎么不替我激动一下!”
趁温灼松懈的空档,她又蹦了一下,轻松被温灼躲开了去。
桑落东西没拿到,但看清楚了上面“平安”二字,脑袋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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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桑落突然呆住,温灼手足无措地不知将平安福放到哪:“你……”
“你不要我就给我爷爷了。”
桑落与他扭打一阵,把东西抢了过来:“我要!”
她抚平了已经被捏的皱皱巴巴的平安符,又被背面的“桑落”二字震惊得大脑一片空白。
“……温灼。”
桑落有些生硬地转移话题:
“你不会是觉得平安符这个礼物比不上父皇送我的礼物所以藏着不敢送我吧?”
成功把被说中心事的温灼沉默了。
小姑娘连忙找补:“其实父皇送我的礼物和他没什么关系,我还是第一次从阿姊和兄长之外的人那里收到礼物。”
“我知道你是想祝愿我平安康健,平安福最有用了,在画本子里它可是能挡灾的。”
宽慰的话说完了,她的声音忽而很轻:“我很喜欢,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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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了,她咬了咬唇,偷偷看了温灼一眼。
“温灼,你是……喜欢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