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明月皎皎。
苏沅兮站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揉了揉酸胀的肩颈。
今晚加了班,容晏还在来接她的路上,忙了一晚上没吃饭,她打算先去买点吃的。
穿过一条小巷子,隔壁的马路是热闹的小吃街,店面都是矮房小屋,路边还搭着一排排塑料棚。
苏沅兮买了份热乎的生煎,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群,袅袅的炊烟映衬着一张张言笑的面容。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她的神情也不自觉柔软下来,捧着手里的生煎,慢慢地往回走。
幽暗的路灯下,冗长的小巷格外僻静,这样的环境,总能把细微的动静清晰放大。
苏沅兮停住脚步,垂眸看着地面上自己的影子,片刻,她放下纸盒,无不惋惜地抿唇。
才吃了两个,多浪费。
“出来。”
苏沅兮转过身,眸光冷淡地望向小巷深处。
随着话落,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七八个穿着黑衣的蒙面男人缓缓包抄过来。
他们手里,钢筋的棍子泛着森然的幽光。
这是一群专业的打手,他们周身阴狠的气息,是普通的地痞流氓所不能及的。
苏沅兮把手伸进包里,摸到了苏承给她的那把折叠军刀。
有备无患,真被他这张乌鸦嘴说中了。
“谁让你们来的?”苏沅兮淡淡地问道。
没有人回答,为首的打手握紧了钢棍,露在蒙面外的眼睛冷冷地打量着她,似乎在审视着从哪里下手合适。
随即,他锁定了苏沅兮的脖子。
但率先的动手是另一个人,那人挥着钢管,直冲面门而来。
眼前劲风忽起,苏沅兮后仰让过,借势制住那人的胳膊,又快又狠地对着咽喉一记肘击。
趁对方吃痛的间隙,她以掌侧狠劈对方手腕,力道之大,仿佛能听到腕骨的爆裂声。
一击之下钢管落地,她用脚尖挑到半空,反手抓住,迎头命中了对方的太阳穴。
打手应声倒地。
苏沅兮握着钢管,掂了掂重量,随即又丢回到地上。
还是刀好用,只不过免不了要见血了。
她知道,方才那个人只是在试探自己的身手。
倘若剩下的人一起上,今晚,她怕是不能全身而退了。
……
十分钟后,当容晏在巷子里找到苏沅兮时,这场打斗已接近尾声。
苏沅兮身上沾染的鲜血凝成了暗红的痕迹,仿佛盛放在暗夜的荼靡。
她的脚边,有三个一动不动的打手,身上没有外伤,唯独颈部扎着一根寒光闪闪的针头。
放倒最后一个打手,苏沅兮还没缓过气,持刀的手就被握住。
她条件反射地挥拳过去,却被瞬间卸下攻势,搂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飙升的肾上腺素褪去,她脚下发软,蒙头栽进了容晏怀里,“累……”
这群人都是玩命的,摆明了想致她于死地。
“受伤了?”容晏瞳孔骤缩,在她身上不断地摸索,紧绷的手臂青筋暴起,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沅兮勉强抬起手,攥住了男人的手,“别摸了,我没事。”
她沾上的血都是那群打手的,因为她动刀了,没人比她更清楚,什么部位是弱点却又不足以致命。
反复确认过后,容晏滑动着喉结,几乎是从齿缝间溢出了几个字,“真的没事?”
苏沅兮抬眼瞥他,“你再摸下去就有事了。”
下一秒,容晏用几乎要将她揉进身体的力道,紧紧拥住了她,“还好,还好……”
刚才他在医院门口没找到她,看到她说去买东西的消息,便顺着小巷一路找来。
当看见她和打手缠斗的一幕,他的心跳险些停滞。
他多怕她出事,哪怕掉一根头发也不行。
察觉到男人的情绪,苏沅兮踮起脚,环住他的后颈,“多亏你改装过麻醉针,要不是它,我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容晏紧抿着薄唇,碎发遮在眉梢眼角处,落下了一片阴影。
而后,苏沅兮轻挣了挣,示意他先放手,“这群人都还没死,要怎么处理?”
容晏投去一眼,阴鸷的黑眸深埋着血色的戾气,“我会找人处理。”
苏沅兮点了点头,还想说什么,余光却蓦然捕捉到一抹刺目的寒光。
几米开外,一个倒在地上的打手,悄无声息地摸出一把尖刀,如同濒死拼命的兽类,以极快的速度朝背对他的容晏扑来。
寒芒划破了黑夜。
容晏已经察觉到异样的动静,可这一刻,苏沅兮的反应比任何时候都快。
在他回身之际,她扑上去用力抱住他,整个人挡在了他面前。
容晏被撞得后退一步,等他站稳,入目的画面,是尖刀深深刺进了苏沅兮的肩膀。
鲜血喷溅,近在咫尺的血腥味直冲鼻尖。
刹那间,他的五脏六腑像被冻结,刻骨的寒意袭遍全身,连心脏都剧烈地痉挛。
苏沅兮软绵绵地倒在他臂弯里,黏稠的鲜血沾湿了袖口。
接下来的行为,或许只是出于本能。
容晏单手护着苏沅兮,另一只手掐住打手的脖子,狠力一拧,伴随着椎骨的断裂声,对方昏死过去。
而此时,他的脑海一片空白,前所未有的恐惧快要将他吞噬。
他杀过人,搏过命,不止一次地在死亡线上挣扎,却也从未像现在这般,恐惧到仿佛要失去全世界。
容晏抱起苏沅兮,疾步往急诊奔去。
……
分诊台里,陈果支着脑袋昏昏欲睡,听到玻璃门被踹开的动静,她一激灵,直接跳了起来。
眼前的男人长着一张令人过目不忘的脸,可当下,她没有半点欣赏的心思,因为被他抱在怀里的人,是满身鲜血的苏沅兮。
“兮姐?!”
陈果大惊失色地看着苏沅兮肩头的那截刀柄,语无伦次道,“放床上,轻放,我去叫程主任,马上就去!”
夜间急诊的走廊,所有人都听到了陈果穿破屋顶的喊声,“程主任!程主任!兮姐受伤了!”
肩膀的疼痛快要将身体撕裂,意识模糊间,苏沅兮感觉不到其他,只觉得自己被抱着,怀抱里是她熟悉的气息。
于是,她低喃着,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说了两个字,“还好……”
还好,他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