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睡也无法阻止用饱满的精神来迎接新年第一天,聚在前厅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早膳,犒劳昨夜身体的疲惫。
楚父展开送来的书信,喜悦于面,“姐姐的马车今天下午就到。”
“小环房间收拾好了吗?”楚母问。
小环倒上普洱,骄傲道:“早早就打扫干净了。”
楚父的姐姐──锦絮捏着搪瓷勺愣了下,那不就是徐璟越的娘亲!
锦絮瞬间无了胃口,下意识的看向楚玉茹,而后又快速移开视线。
楚父楚母目前对他的态度应当是不知道王翠的事情,要是徐璟越来拜访看见他在,指不定就想起来谈起。
一颗心被紧紧攥在了一起,锦絮酸疼的厉害,耳朵嗡嗡听不见半点声音。
“锦絮?”
“锦絮!”
楚父的声音陡然将他拉出思绪漩涡,担忧的询问,“身体不舒服吗?”
锦絮勉强扬起唇角,“大概是昨夜没休息好。”
“正月一不好睡觉,忍忍到中午再休息。”楚父拍拍他的手背,“上次你见过的徐璟越下午来,他性子也好,你们说不定能聊到一起去。”
笑道,“到时候出去玩,让玉儿跟后面提东西。”
时间实在难熬,锦絮用完早饭后便一直在前厅坐着发呆,整齐的袖口被他揉的皱皱巴巴。
或许可以考虑提前离开,避免和徐璟越碰面,但突然的辞别怕是会让楚父楚母多想,也让楚玉茹难做。
就在锦絮懊恼之际,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
“爹娘出去了。如果困了可以先去睡一会,到时候我喊你起来。”不知何时楚玉茹来到了他的面前,像是给他开小灶一般。
锦絮揉了揉面颊,摇头不语。
忽一想法从脑中划过,他记得徐璟越在离开村子时托楚玉茹给他带了银子,是一个容易心软且充满正义的人。
锦絮眼睛亮了,里头泛着狡黠。
日头高悬,楚宅门前缓缓停下一辆马车,帘子撩开一年轻男子从车板上跳了下来,徐璟越迎着阳光舒展四肢,舒服的眯起眼睛。
“终于是到了,马车坐的我腰酸背痛。”徐璟越话音刚落,马车上又下来两人。
徐父瞪了他一眼,将他举起的手臂拉下,“谁家男子在外动作那么大?”
徐璟越脚步一转躲到徐母身后,辩驳道:“这是在表姐家门口,不算外头。”
徐父是专门教闺中男子礼仪的先生,手底下教出不少翩翩公子。
可唯独自家儿子生性活泼,野蛮生长,外加上徐母二十五六才得子,更是疼爱骄纵过了头,舍不得孩子半分委屈。
“你爹爹说的话要听着,知道了吗?”徐母像模像样的教育,实则安抚了夫郎,又护住了孩子。
谈笑间徐璟越看见楚宅门前站着熟悉面孔,呆愣了一下,立马把刚答应好好的话抛去脑后,不顾形象的小跑了过去。
左看看,右看看,不可思议中后退两步扬起头去瞅门匾,写的是楚宅啊。
“锦郎你怎么在表姐家?”
锦絮没着急回答,而是跟徐氏父母欠身行礼,才道:“你走之后楚娘子将事情告诉我了,我很感激,一直想找你说说心里话。”
锦絮人长得漂亮,低垂眼眸说话让人不住心生怜惜,徐璟越想到他可怜的身世,哪里有拒绝的想法,点头如捣蒜的。
就这样锦絮带着徐璟越来到了所居住的厢房内,暂时阻止了可能会泄露的隐患。
小炉子上咕噜噜烧着热水,冒起的白色水雾成一团云状逐渐消散。
锦絮缓缓开口道,“你走后没多久我便感染了风寒,好在你留给我的银子帮了大忙,让我能找村里的大夫看病抓药。”
“你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徐璟越。
“没什么大碍了,只是天冷吹风还会咳嗽罢了。”锦絮拿起帕子抵在唇边轻咳了两下,模样好不可怜。
徐璟越觉得帕子有些眼熟,特别是那几片竹叶,好像在哪里见过,可惜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锦絮眼睛快速抬了下,继续道,“你也是知道我的处境,楚娘子人好,担心我一个人留下会遇不测。
我起初还担心会打扰,没想到楚家家主和正君丝毫没将我当外人看待,失去双亲后头一次感受到长辈的关心。”
说着锦絮眼泪掉了下来,砸在了手背上,哽咽着,“大概过几日我便回村子,恐怕很难再来了,所以我想在她们面前体面一些的离开。”
徐璟越眼眶子浅,见不得旁人哭,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连忙点头,“我不会说的,你放心。”
两人相视一笑,皆是为对方松一口气。
长辈都在前厅,见他俩一起过来,楚父欣慰,“我就说俩孩子能玩到一起去,下午让玉儿带着你们到街上逛逛去。”
“这是哪家的孩子啊?生的标致,礼仪形态也好。”身为礼仪先生徐父对锦絮的印象颇好,询问道。
楚父的夸赞毫不吝啬,满心满眼的都是欢喜,“玉儿的朋友,从前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该知道的规矩都知道。”
楚父和姐姐没什么话题可说,但跟徐父可是交情不浅,扯了个借口两人就去了房间里说话。
徐父前来拜年不止带了礼物,还应楚父拜托带了其他东西来。
一进房门身边的小厮就恭敬的递上一个匣子,匣子里放的是一卷卷画卷,展开后一个个模样标致的公子画像呈现眼前。
楚父一一举起仔细端详,欣喜道:“这些都是跟玉儿年岁合适的?”
“最大也就十九。你就安心吧,我能拿给你过眼的,都是把关过的,家事、性格和才能都不俗。”徐父坐下笑盈盈的,指着一张人像道,“这个我瞧着不错,你看看。”
画像上的男子都是到了适婚年龄,不仅家中着急,自个也跟着着急的。
男子的年岁越大,想要嫁个好妻主就越难,大龄呆在家中还要被街邻街坊背地里嘲笑的,对这群养在闺房中的公子来说,可谓是羞辱至极。
看下来楚父不少满意的,谈话间已经说道了未来抱孙女的事了。
徐父,“等玉茹回来的,你让她也看看,要是她有能看对眼的。那大概啊,今年就能订下婚事。”
提到楚玉茹,楚父喜悦神色收敛不少,卷起画轴坐下,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倒是希望她能把心思放在男人身上,可偏偏这孩子木头脑袋的,满心满意的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可把我愁坏了。”
在来往的信件中楚父经常提起对女儿婚事的担忧,徐父是知晓他的苦心,安慰道:“你也别着急,有人早熟,就有人晚熟,说不准哪天就开窍了,想娶个男人回来暖房。”
楚父点点头,目前也就只能那么想了,又拿起画像来仔细的挑选着。
正月一日年节,府衙放关扑三日,街道上每隔一小段路就能看见有人围着个小摊子。
徐璟越眼睛尖的挤开人群钻到前头去,摩拳擦掌,“等的就是这个!”
楚玉茹护着锦絮避开人群追上前时,徐璟越已经递了头钱,几枚铜钱在瓷罐子里晃的叮当作响。
关扑是在一个手臂长的木台子上的游戏,通过掷铜板,盲猜铜板出现的一面数量来决定胜负。
小摊贩晃匀后倒扣瓷罐,笑呵呵道:“猜吧,小公子。”
周围看热闹的人纷纷出主意,有故意扰乱的,有根据声音分析的,头头是道。
徐璟越突然一手指着天,在原地蹦哒了两下,嘴里念叨着什么,唬的小摊贩和看众一愣愣的。
“两正一反!”徐璟越道。
瓷罐子打开,当真是铜板两面朝上,一面是向下的。
摊主和气的把竹架子上挂着的两朵绸剪的缕花摘下,递给徐璟越,诱道:“再来玩一把,这把赢个大的如何?”
徐璟越一把抓过瓷罐子里的铜钱装进口袋里,不上套道:“没钱了。”
他离开很快其他人顶上,继续玩乐着。
“正月一日头戴花。”徐璟越拿着一朵红色的缕花别在锦絮头上,另一朵挎在了自己耳后。
街道上不乏有头带花跟着妻主出来玩的男子,也有女子头带幡胜,剪成的动物栩栩如生。
锦絮手抚上花,悄悄打量了一眼身边跟她肩膀紧挨着的楚玉茹。
刚才人多为了护着他,难免身体上会有接触的,锦絮又是羞又是欣喜,冷风吹着才没能让脸红透。
刚兴致高昂的人垂头丧气从人群中出来,显然是钱赔了。
锦絮没见过这种玩法,好奇道:“三枚铜板,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这是秘密。”徐璟越故作玄虚。
“你别信他,这次运气好罢了。去年玩这个,他将压岁钱全输了,回去后被姑母好一顿揍,新年独一份的打。”楚玉茹嘴上不赞成,但见锦絮似乎感兴趣,掏出钱袋子问道:“你要去试试吗?”
锦絮瞧她认真的模样,笑了,“看样子是个运气游戏,我还是看别人玩吧。”
锦絮自认为自己的运气在十六时已经用完,所以这么些年才过的如此凄苦。
但上天似乎念他悲惨,给了他能遇到楚玉茹的机会,锦絮不敢拿气运去赌其他,他要一分一毫全用在和楚玉茹续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