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一圈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的血染红的海水,房君灵觉得自己好像误入了什么凶杀现场。
房君灵:?这条蠢鱼在底下干什么?
好一会儿,叫她下来的那条鱼才破开海水,钻出水面。
水里的红色沾了一些在他的金发上,乔圩把头发往后一捋,捧着一块红色的肉游到她面前。
乔圩的眼睛亮晶晶的,房君灵温热的指尖落在他的额边,声音低低的,“这是什么?”
“我刚刚抓到的活的蓝鳍金枪鱼,最好吃的一部分,给你吃。”
分享食物是人鱼的美德,乔圩看起来得意极了。
房君灵盯着乔圩看了一会儿,突然轻笑一声,手指将他的眼尾蹭得发红。她收回手,平静地拒绝,“我不吃生鱼,你自己吃。”
“为什么?这个很新鲜,最好吃的。”乔圩不明白。
“人类不吃生的。”
美丽的生物说错了,人类吃生的,而且人类没什么东西是不吃的。
乔圩眨了眨眼睛,觉得她可能只是不喜欢吃生的,有些懊恼但终究作罢,把鱼肉一口塞进自己嘴里,囫囵咀嚼吞咽间还在说话,“唔...好吧。”
乔圩把鱼肉都咽进肚子里,摸着肚子小小地打了个饱嗝,又说,“再等一下。”然后就再次一头扎进了水里。
这一次,水下清澈,乔圩很快就浮上来,手里捧着一只小小的白色水母。
“这个呢?我觉得白色的水母最漂亮了,你喜欢吗?”乔圩看着房君灵,没等她回答又说,“只是最漂亮的水母,你才是世间所有里最美丽的生物。”
懵懂的人鱼说出这样暧昧如情话的语言却不自知,只是单纯的真诚,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的事实。
房君灵在乔圩的下巴尖上捏了捏,没有碰他手里的东西,问他,“对人类来说,你手里的白色水母是有毒的,你知道吗?”
闻言,乔圩怔愣几秒,双手猛地合起来,然后一下把手里的水母甩得老远。
水母啪唧一声砸在水面上,摔得头晕眼花,直往海里沉。
水母:...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乔圩把手在水里搓了好一会儿,才有些呐呐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这个...”
和脆弱的人类不同,人鱼站在大海的食物链顶端,身体强悍至极,既没有天敌也没有能伤害到他们的东西。
“学无止境。”房君灵脱下外套,然后把水里的乔圩拎起来,海水沾湿了她大片的衣服,“明天早上就到港口了,不要再乱跑了。”
“哦。”乔圩点头,尾巴卷起来用房君灵的外套裹着抱在怀里,“要一直藏着我的尾巴吗?”
“嗯,”房君灵抱着乔圩回房间,“不然你想被抓去解剖,被人研究吗?”
“不想。”乔圩动了动自己的尾巴,藏在外套底下悄悄地缠在房君灵身上,有些可惜地自言自语,“我的尾巴在整个亚特兰蒂斯可都是最漂亮的...”
“然后就会被人割下来,做成标本挂在博物馆里。”房君灵无情地接着他的话往下说。
“不要!”乔圩大声喊了一句,尾巴猛地收紧,绊得房君灵踉跄一下,差点连人带鱼一起摔在地上。
“缠这么紧干什么?待会儿把你摔成鱼饼。松开。”房君灵的手在他尾巴上用力拍了一下,乔圩痛得一缩,放松了鱼尾。
摸着自己尾巴上刚刚被打的地方,乔圩张嘴露出利齿在房君灵脖子上磨了磨。
“想咬我?你咬下试试看。”
只是虚张声势的乔圩:...
“我又没有真的要咬你。”乔圩嘟囔,想收起牙齿却不小心划破了房君灵的皮肤。
眼看着鲜血流出来,乔圩想都没想就伸出舌尖在她伤口上舔了舔。
感觉到脖子上湿软的触感,房君灵往另一边扭头,“不要用舌头舔我,你是鱼,别跟狗似的。”
乔圩不敢告诉她脖子上的伤口的事情,默默收起舌头,把整张脸都埋在她锁骨上,人类的体温传递了一些到他的脸颊上。
把乔圩抱回房间之后,房君灵并没有直接把他扔回浴缸里,而是先搜罗起自己的睡衣进浴室洗澡,把身上被乔圩弄湿的衣服换下来。
浴室里水雾蒸腾,房君灵对着镜子擦头发,不经意间发现脖子上好像多了一些东西。她微微侧身,歪着头看脖子后面,一条细细的红色痕迹在白皙的皮肤上有些明显。
那是不久前乔圩咬的伤口,人鱼的尖牙里有毒,乔圩舔过之后伤口虽然迅速愈合了,但还是留下了疤痕。
房君灵很快就猜到了大概,伸手摸了摸那条红色的痕迹,没什么特别感觉,她就也懒得和那条蠢鱼计较。
房君灵打开浴室门出去,先前放在轮椅上的鱼不见踪影,床上却鼓起一个小山包。她走过去一把掀开被子,果然看到床上大片的水渍。
“美丽的生物,我要和你一起睡。”乔圩眨巴着干净的蓝色眼睛,理直气壮地要求。
房君灵一言不发地拉着乔圩的尾巴把他绕了个结捆住,然后丢进浴缸里,把门从外面锁上。
“要是敢再爬我的床,我就把你卖给别人做标本,一样能还债。”
在浴缸里扑腾着解自己打结的身体的乔圩被凶地抖了一下,撇了撇嘴,小声嘟囔,“美丽但小气的生物。”
把捣蛋鱼锁住了,房君灵才给客房服务打电话,让他们来换寝具。
客房服务人员来的时候,房君灵正冷着脸坐在电视机面前摁着遥控器不停地换台。客房服务人员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安静地去把吸水之后重了不少的被子和床单抱下来,换上新的。
“大小姐,换好了。”
“好,辛苦。”
房君灵头也没回,客房服务人员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听着关着门的浴室里传来的声音,有些惊叹地咽了下口水,低着头推车出去。
这是得多激烈啊...
房君灵根本没有想到客房服务人员的脑子会歪成这样,等人出去之后就关了电视,滚进柔软干燥的被子里睡大觉。
第二天早晨,载着房君灵等人的游轮进入港口。
房君灵走在前面,警卫队长推着乔圩走在后面。房君灵的身影一出现,码头上乌泱泱的一群人就迅速地围了过来。
为首的老头是梅殊,脸上有些担忧地走到房君灵面前,伸手想去拉房君灵的手却被她精准地躲开。
“能说话就不要动手。”
梅殊也习惯了她这个态度,干脆地收回了手,上下打量她几眼,见她没什么不好的样子,才彻底放下心来。
那天他和房君灵刚吵了一架,第二天就收到她坐的那艘游轮被不明生物攻击沉没的消息。虽然船长给他报过平安了,但他忧心得不行,知道游轮今天到港就直接赶到港口来接人了。
“君灵,爸爸这是担心你。听说你的船在海上被撞翻了,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伤到哪里?有没有不舒服?”
听见这话,藏在斗篷里的乔圩低下了头,咬着下唇有些不安地捏着自己的手指。
“不知道,没有,没有。”房君灵冷冷地否认三连,抬脚绕开梅殊这群人往外走,像是一个字都不想和梅殊多说。
房君灵脚步飞快,警卫队长赶紧推着轮椅跟上去。
梅殊看着房君灵的背影皱眉,张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在看到警卫队长推着的轮椅上坐着的人兜帽里露出的一丝金色之后愣了一下,想说的话卡在喉咙里,眉头又皱得更深了。
金色的头发...是人鱼吗?她不是放走了吗?现在这个又是从哪里弄来的什么东西?
梅殊正兀自出神,身后突然响起一声中气十足的“舅舅”。
梅殊回头,正是这几天受尽了折磨的竺繁。竺繁哭丧着脸扑上来,跟他极力地渲染这趟奉了好舅舅的命令去抓混世魔王二世祖表姐的时候他遭了多大的罪。
先是房君灵拿他当鱼饵钓人鱼,他被人鱼恐吓又被他姐捉弄,甚至连老老实实地躲在自己房间里睡觉都不行,大半夜的船直接沉了...
竺繁声嘶力竭的哭嚎吵得梅殊一个脑袋两个大,最后还是旁边的秘书翻了一张黑卡出来递给竺繁,才终于将董事长大人从水深火热中拯救出来。
竺繁这一闹,梅殊自顾不暇,连自己刚才在想什么都忘了。而房君灵等人则趁机直接离开了港口,回了别墅。
房君灵坐的车一在别墅门口停下,里头等候多时的管家就小跑过来给她开门。
“大小姐,您回来啦。”
“嗯,池子都挖好了吗?”
“挖好了。”
“好。”
房君灵走到轮椅前,摘下乔圩头顶的帽子。阳光落在他的金发上,光芒竟然有些刺眼。
房君灵把胸口挂着的墨镜带上,接过警卫队长的班,推着乔圩进去,穿过空旷的客厅,停在后院那个扩建之后的巨型泳池前。
“看看,满意吗?你的新家,把债还完之前。”
看着面前大片的水,一路过来干得有些难受的乔圩眼睛亮了亮,卷起来的鱼尾伸展开,直接一下跳进了泳池里。
泳池又深又长,用的水都是特殊处理过的,比乔圩原本生活的海域水质还要好,乔圩在里面转了好一会儿才浮出水面。
金色的阳光下,金发金尾的漂亮雄性人鱼浮在澄澈的水面上,房君灵身后的管家和警卫队长都被这样奇异的景象摄住了心神。
房君灵走到泳池边,乔圩朝她游过来,仰着头把下巴放在她伸出的手上。
乔圩的瞳孔比天空的蓝还要纯粹空灵,笑起来的样子足以诱惑世界上任何一个自称心性坚定的人。
“我很喜欢这里,美丽的生物。”
“喜欢就好。”房君灵勾着嘴角,捏了捏他脸颊上的软肉。
我也很喜欢,美丽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