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当蒋孟鸢穿鞋站起身,周逸哲却叫住了她,说是外头天冷,拿一件他的衣服再走。

    走出卧室,她跟着他来到衣帽间。摆在正中央的玻璃柜里叠放了好几条领带,环状的柜子里,挂着黑白色衬衫。方形柜内,挂着西装外套,几乎是私人订制的。

    蚝奢侈。

    蒋孟鸢扫视,说是可以随便拿,她就挑了件深褐色的,垫脚取下。

    不知为何,她一眼钟意。

    抖动,散发出淡淡的香味,似曾相识。

    像是午夜醒来,月色洒下,她嗅到雪落松树的冷飕飕的迷雾气味。

    “要这件?”

    蒋孟鸢闻着熟悉,却想不起来。她侧过身,手肘正好碰上他的腰腹。

    她脚步顿住,一时间不知是该往旁边退,还是往前扑。

    很快,蒋孟鸢伸出指尖,捏住了他的衬衫,一点点抽离出紧贴的肌肤。

    低头凑近鼻尖。

    和她手上西装的味道很相近。

    “阿鸢?”

    “这个——”蒋孟鸢又嗅两下,“好香,是什么?是什么香水?”

    突然,她的手指被裹住了,温热的掌心包着,热量直达心底。

    如果衬衫再往上拉,衣摆就能从腰裤内生生拽住,肌肉线呼之欲出。

    “退后。”

    “什么名字,好奇怪。”

    “我是叫你,后退,松开。”

    “你这香水,能给我一瓶吗?”蒋孟鸢抬眼,对他眨眼睛,“能吗?能给我吗?”

    周逸哲垂眼,“你知道,要我的香水,意味着什么吗?”

    蒋孟鸢脑瓜子嗡哔了下,轰炸音在耳边裂开。

    此刻,她想起陈里和她讲的abo小说里——信息素的终身标记。

    难为情地浅舒一口气,她怯怯松手,后退半步。

    香水特供的情况也是有的。

    蒋孟鸢生硬地把外套摊开,披在身上,抬手臂,发现自己没有手表。

    “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学校,还有课——”

    “这时候想起来有课了?”

    蒋孟鸢拉衣领,整理里面的运动服,把长发梳到身前。

    “我记性一直不太行,不然早去北大了。”

    前脚撩人起得劲儿劲儿的,现在脑袋却缩回龟壳,只有一双眼睛转悠,暗中观察四周。

    蒋孟鸢怎么可以怂呢!这不是她的风格。

    西装垂到大腿的位置,蒋孟鸢拍了拍,好奇地发问,“那什么时候,我能拿这种香水?领证的时候吗?”

    长手下垂,拉了下西装的衣领,停在她胸前,镜片折射出青光。

    “想拿,也看你,经不经得起。”

    话落,衣领垂落,贴着她的身躯,包裹得严严实实。

    能不能拿下,看他的气度。经不经得起,看她的本事。

    蒋孟鸢收起笑容,一瓶破香水,还跟她唱甄嬛传。

    哼!他这个收集菀菀类卿的大渣男,和她神气什么?

    周逸哲从一旁拿下西装套上,“等下,坐我车,送你回南封。”

    “哦。”蒋孟鸢凑近,看他手表上的时间,“周逸哲,我饿了。”

    “下楼,有早餐。”

    “不早说。”蒋孟鸢走在前面,象征性地问一嘴,“你吃了吗?”

    “没有。”

    “那你还走这么慢?一大把年纪,也不怕凉胃。”

    听闻,周逸哲长臂微弯,扣紧身前的三个纽扣。

    ***

    徽派建筑风格的古宅外,挂着两个红灯笼,门匾由青砖石雕刻。

    车辆停靠在门前时,两侧的佣人机灵地打开车门,汪姨手里攥着手帕,望眼欲穿,直到车内的人走出来,脸上的笑意展开。

    周逸哲颔首,“老祖宗,午睡醒了吗?”

    “早就醒了,在院里吃茶,等您呢。”汪姨笑嘻嘻,“昨儿个,老祖宗叫我整理陪嫁物件,我想,肯定是给蒋家小姐备的。”

    周逸哲微点头,绕过芝园的扇形门,瞧见坐在庭院中,与旁人闲聊的罗文珊。

    佣人一部分添茶,一部分在整理院中花草。

    罗文珊情绪正好,听到周逸哲抵达的消息,笑容更胜。

    “哲儿,快来快来,这是你梅姨,刚从聊城过来的。一听你要订婚,连夜给你送贺。”罗文珊笑,“这阵子也忙,这礼送的多了,都不晓得放哪儿?”

    “那是老祖宗你有福气,人缘可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还有你这孙儿俊俏,大伙从小疼到大。前儿个,姜家老太,还托我问候您呢。说是,您没瞧上她孙女,嘟囔了两句。”

    “这也是没法子,蒋家与我们有缘。这个姻缘呐,就讲究个八字契合。”罗文珊回忆起和蒋星葵碰面的场景,“我这孙媳儿,一见她,莫说是男人,就连我这老太,都走不动道了。主要啊,一见她,我就想起年轻时的自己。”

    周逸哲落座,佣人添茶和上点心,他熟练地换盏,抿茶。

    一小时后,茶话结束,汪姨送走了梅家大少奶奶。

    罗文珊拍他手背,“今儿个来,不会是为了看我这老太太吧?”

    老祖宗双眼有神,看他心不在焉,顺着刚刚的话题,往下追问他和蒋星葵的相处情况。

    杯盏轻叩青花瓷桌,周逸哲正襟危坐,他也不想藏着掖着,“老祖宗,我想,取消和蒋家大小姐的婚约。”

    此言一出,在园中忙活的佣人,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

    看清老祖宗的神色,识趣地退出芝园。

    罗文珊沉脸色。

    蒋星葵是她从众位名媛里一眼挑中的。又三请太师推算两人八字,相定姻缘,早已将女方的八字禀了天地和先祖。

    更何况,周蒋两家定亲的消息,早就播了出去。哪能是,想退就退的?

    恰在这个时候,汪姨从外头入门,瞧院中氛围不对,打算上前解围,却不想,老祖宗直接摔碎了杯盏。

    汪姨快步入内,拾起地上的碎瓦,“好好的,您怎么生气了。”

    罗文珊抬手,在汪姨的搀扶下,冷冰冰地命令:“你,和我去宗祠。”

    绕过九层塔,八回阆,三人来到宗祠,祠内摆放着周家的先祖排位。

    罗文珊要他好好看着列祖列宗,把刚刚说的话,再仔细斟酌一遍。周逸哲知道老祖宗一定会生气,但他必须做。

    “奶奶,蒋星葵不喜欢孙儿,我哪能强娶她?”

    “跪下。”

    周逸哲二话不说地跪在地上。

    “你想退婚,不是打周家和老祖们的脸吗?温家老头点头,定上这门亲,你退,他面上又怎么说?蒋家,那丫头,你有什么不满意的?这样好的媳妇不要?”

    “孙儿….”周逸哲抬眼,脸色严肃,“孙儿喜欢,蒋家二小姐。”

    罗文珊看一眼汪姨,搁这,她是点错谱了?

    提及蒋家二小姐,回忆,是一个让温家老头头疼的人物。

    “不行!哲儿,你是长孙,你的媳妇儿,得稳重、得端庄。”罗文珊走近,好生劝他,“一个逃学、抽烟、打架的孩子,你怎么就喜欢她呢?啊?她这样的孩子心性,怎么能当当家主母?这些你都想过吗?”

    “奶奶,我想要她。她不是您想的那样….为什么,当家主母,必须是我的妻子?为什么长孙媳,就一定得稳重、端庄?是,她现在是小,总有一天,她也是会明理的。”

    罗文珊长舒一口气,连旁边的拐杖都立不住,一向温顺乖巧的孙子,居然为了一个丫头,顶撞她。今天他绕过周彦,来老宅,怕是铁了心了。

    汪姨从旁边拿了个椅子,扶着罗文珊坐下,拍她的背。

    “蒋星葵不喜欢我,您别强人所难了。我换二小姐,不行吗?”

    一阵心绞痛,罗文珊大喘气。点错谱也就算了,看中的丫头,又是个混根顽劣的性子。她眼眸含泪,罚他跪在宗祠三个小时,要他想清楚,再说话。

    周逸哲想退婚这事瞒不住,没多久就传到了周彦的耳朵里,周彦驱车抵达老宅,一路直闯至宗祠。

    此时落日西沉,周逸哲已经在地上跪了两小时。

    周彦只听说他要退婚,并不知他要蒋孟鸢。直接拎着两个佣人,对他家法伺候。

    “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顶撞老祖宗。”

    两个佣人不敢下死手,在周彦的呵斥下,不得已加重了挥舞木棍的力气。

    围观的佣人乱哄哄得成了一堵墙,有人通知了汪姨,原本平静的老宅,瞬间鸡飞狗跳。

    罗文珊在一群人的搀扶中,走进宗祠,看周彦正在大发雷霆,她大喊:“住手!停下!停下!”

    年迈的身躯,走路极其不稳,满头白发,枯黄的眼睛看到被打伤的周逸哲,泪流不止,心也跟着痛。

    推开周彦,罗文珊心疼地摸着周逸哲的脸颊,她知他的劲儿,认死理,看中的人,也是。

    “我就这么一个孙子是乖巧的,你把他打了,还不如打我,来的痛快!”

    说到这里,她又哭起来,双手捧他的脸,“哲儿,值得吗?”

    周逸哲抬眼,唇瓣发白且颤,他吃力又坚定地吐出:“值得。”

    周彦嚷嚷,“母亲,你就是太纵他了。他要退婚,我怎么和蒋家交代?他就是皮痒了,揍一顿——”

    “够了!我叫你住手,是聋了?”罗文珊转身,用手帕抹眼泪,拾起主母威严,“既然两个孩子都不愿意,算我牵错了线,搭错了桥。哲儿的媳妇,就随他,换成二小姐。蒋家那边,我去说。今晚的事,谁也不准说出去。”

    周逸哲躬身,发梢染上淡黄色光晕,昏暗的光线里,他唇微弯。

    今晚,他赌赢了。

    忽然,眼前一黑,他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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