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怎忍负之

    穆焕凝视款款,对着夫人莞尔一笑。

    “幸有夫人解语。”

    “我还以为,他故作不懂,周旋来去,一心只想躲事。”

    四目相对,邹毓秀也是笑容可掬。

    穆迩煊紧随其后,恭维应和。

    “母亲定论,话不投机,然也。”

    “孩儿听来,父亲言简意赅、要言不烦,二姐夫居然听不懂,岂有此理?”

    穆尔尘点点头,深以为然。

    “我也觉得,父亲高言,浅显易懂。”

    高奉父亲的同时,他不忘挖苦姐夫,自以为风趣幽默。

    “二姐夫得空,该去医馆,瞧瞧耳朵有没有毛病。”

    宁寒望在心里发狂,悄给他们一人一个白眼。

    穆焕明察秋毫,捕捉不妥之处,笑容顿消。

    “此法简单易办,爱婿不会不愿意吧?”

    宁寒望目光游移,俱是为难之色。

    “小婿随口公示几句,确实很容易,奈何,对于柳姨娘而言,略有不公。”

    他稍稍顿言,神情越发严肃,揣度而问。

    “父亲大约另有想法,难道意在,让我休弃妾室?”

    穆焕眉梢轻藐。

    “不可以么?”

    “妾无婚书,说白了,就是府里一名侍女,随手抛弃,并无不可吧?”

    宁寒望反驳。

    “侍女,签有奴契,除非犯错,或是双方达成一致,否则,主人家不能随意打发。”

    穆焕夷然处之。

    “对,侍女,身有奴契,算是一种保护。”

    “妾室有么?”

    “我再比喻直白一些,柳氏,连个奴者都不如!”

    宁寒望脸色,愈加难看。

    穆焕不以为意,声声斥责,头头是道。

    “前有慕皇帝表率天下,终生只娶一人;后有一众臣民效仿,大多一夫一妻,家中无妾。”

    “君主肩负江山重任,尚且尊妻重情,不以妃嫔妾室,羞屈皇后尊严。你是什么东西,纳妾一个接着一个,岂非越过皇上,只顾自己享乐?”

    宁寒望无奈强调。

    “小婿,只纳一妾。”

    穆焕侮慢轻渎,脱口而出。

    “一个也好,数个也罢,有区别么?花花肠子,一副德性。”

    “令尊窝囊,好歹占个痴情,你呢,一点能耐没有,连痴情也丢了。”

    “宁族由你承袭,可谓后继有人!”

    宁寒望怒火腾腾,七窍生烟,再次陷入沉默。

    穆迩煊坐姿闲雅,谈辞惬意之间,若隐若现几分怫郁。

    “二姐夫,就这件事而言,小弟真得说你两句。”

    “你之为人,太不厚道。”

    “既然终局辜负,前些年,为何死乞白赖,非要迎娶我家二姐?”

    “岂不知,二姐貌美如花,求爱之人不计其数?要不是念在老实本分、一片真情,你何德何能,入得她的法眼?”

    “那年,你们成婚,羡慕嫉妒多少世家子弟?你原应珍惜备至,叫他们看看,你之真心,配得上我家二姐才貌双全,怎可短短几年,懈怠至此?”

    “你说说,你这么做,不是存心,叫人笑话我家二姐吗?”

    他微微停顿,斜睨姐夫一眼,见之不服,接着劝说。

    “我说体己话,姐夫莫嫌不堪入耳。”

    “此事,我有权说上一说。”

    “我现在虽然闲适在家,但是先前,贵为督护中丞,率领手下卒士,征战十余次,甚至参加月盛星梁大战,建树不世之业。”

    “军中,引诱甚多;敌方美人计,更是层出不穷。即便如此,我也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娘子之事。”

    “娘子陪我,风风雨雨那么多年,曾为诰命夫人,今是侯世子之妻,高位不骄、低处不馁,我怎忍薄幸负之?”

    “同理,二姐贤德,没落不弃、庸碌无鄙,你何忍违背大婚许诺,令她孤苦寂寥?”

    穆尔尘同样拿着自己举例,以作劝告。

    “莫说三哥,家有贤妻,单说我独身一人之时,也没有过胡乱之举。”

    “我任职廷合侍,前遇一个机会,只要陪伴高位一女,同寝一日,便可高升廷合中相。纵有利诱,纵是美人,我亦断然拒之,不仅为了心中大义,更为礼重女子。”

    他拍拍自己心口,做派正气浩然。

    “我自认为,男女之间,理应互相尊重,任何人都不是谁的玩物。如同二姐夫纳妾之行,便是将女子视作玩物,做法有误,人所共耻。”

    他们话语之中,夹带讽刺,邹毓秀简明扼要,做个总结,顺势正理两位爱子的言论。

    “我家孩子,随我,直人快口,说话并不顾忌。亲者连心,他们只是在意二姐处境,无有恶意,还望爱婿莫往心里去。”

    宁寒望敛容肃跪,伏低认输,气势一降到底。

    “母亲言重,小婿由心感激,承蒙见教。”

    邹毓秀目露惊喜。

    “既这么说,你便是同意了?”

    宁寒望别无它路可走,只能委曲求全。

    “是。”

    “小婿静心思索,发现柳姨娘月例之事,确有许多蹊跷。或许,此为家宅之争,夫人本身无错。不然,证据怎会被人调换?”

    邹毓秀满意一笑,适时给予赞许。

    “爱婿果然通情达理。”

    “宁府家斗,一则令慈令妹,二则柳姨娘,不管谁不安分,都是蓉儿可怜受屈。”

    宁寒望撑着膝盖酸痛,矜持不苟,拱手一礼。

    “婿有恳求,万望父亲母亲体谅。”

    邹毓秀示意侍从,扶他平身入座。

    “你说。”

    宁寒望由着侍从搀扶,举步维艰,落于侧座。

    “柳姨娘,毕竟身怀有孕,经受不住大起大落。小婿仅仅公示珍爱夫人,只字不提妾室,请问尊慈之意若何?”

    与夫人对视,彼此确认一眼,穆焕点头同意。

    “嗯,可以。”

    宁寒望先行感恩。

    “多谢父亲母亲宽仁。”

    继而,他降心下气,道出第二个请求。

    “休弃妾室,实有不便。”

    “且不论,柳姨娘有孕艰辛,只说夫人利益。她最重视颜面和名声,如若有人非议,说她容不下妾室,想方设法驱逐,不似表象看着雍容大度,那么,夫人必定难过。”

    “上请父亲母亲允准,休弃一事,容后商榷。”

    依然先与夫人确认心意,穆焕才作回应。

    “好,一言为定。”

    宁寒望双膝痛楚,稍微缓解,复又下跪,行告退礼。

    “小婿这就回府,为夫人书文,上禀圣意、送至州牧台,澄清事实,公示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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