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天气晴朗,天也没那么热了,只是偶尔屡屡清风送来一些凉意。我撺掇了好久,阿姐终于同意和我在外面读书。其实也不远也不过是山中的小亭子。我本以为不过就换一个地方,而且这地方又不远。谁知道阿姐的女官们居然忙了足足半个月。
先是侍卫观察地形,把这山崖边的小亭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勘察个仔细。最后还派了了人上了飞索。吊到亭子边的悬崖下,看看可不可以藏人。确定安全后,又每日派人值守。粗使的女官便开始布置,用白色的纱给亭子围了起来。后来什么软垫,煮水炉子,家具摆的停当了。阿姐身边的宫女才抽空去点香,熏香。忙活好了,我才知道为什么阿姐平时连门都不出。
不过到了日子,阿姐还是和我来到这对我来说平常不过,对阿姐来说第一次大驾光临的小亭子。
亭子不大,也不是什么新奇的样式。四角亭,落在山腰,平时供上山的人临时歇脚。亭子是寻常,可亭子外的风景,今年却分外美。亭子临崖,下面是湖。和山上临北的亭子比是少了长江的气势磅礴。但湖水的静谧,如绿带连绵在山下,偶尔阳光拂过,粼粼光彩迷人眼帘。
而亭对岸是一座山,山不高。今年不知怎么的,在这初秋乍暖还寒的气候下,山上有些树还是绿色,有些树黄了,有些树红了。成了一幅色彩缤纷的美丽图画。这样的景色我怎能一个人独享。
今天阿姐终于来了,她在亭子里看了看,“风景是好,只是,你也看到了让外面的人忙了半天,没有下次喽。”
我撅了撅嘴,便拖她坐在软垫上,问她带了什么书。
她亮了亮,。可惜一个字没看懂。但可以猜到是前几日,从藩国回来的和尚带回的佛经。
我觉得了无生趣的叹了口气,“阿姐,你才开始学藩文,这你看的懂吗?”
“因为学,所以才要看呀。那你呢。”
我脸带神秘的,拿出我的小本本。
“这是?”
我贼贼的一笑“这是账本啦。”
“你比我更无趣。”
“谁说无趣的,这账本可是在讲故事,而且从不说谎,就算说谎,我也能看出来。比如它如果数字下降了,告诉你可能是年景不好。如果数字升高了,可能是年景好或是这个东西受欢迎了。至于这受欢迎的原因,我们就可以好好想想了。”
“就你歪脑筋多。”阿姐笑着用手指推我那摇晃的脑袋。
“阿姐,你不信吗。我手上正好有一本,别看全是数字,其实是迷案一个哦。可能比大理寺的更加扑朔迷离呢。”
“这个也能看出迷案。”阿姐吃惊道。
“你看,这个是磨坊的收入。都是新开的。有一个磨坊,他们开始的账虽然收入少,成本高,我能理解。牲畜和人都需要磨合。但你看,这是他们夏天的账,收入增长了很多。”
“磨合好了,有什么不对吗?”阿姐不解的问。
“夏天是牲畜病死最多的月份,他们没有一例这样的成本支出。好,就算牲畜还活着,它至少长大了,牲畜草料肯定要比春天要多呀。但他们的成本还是原来的数字,但产出却还增长了,不奇怪吗?”
“你这个东家心太细,也许他们忘了记了。”
“这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他们如果忘了,他们自然要自己掏钱把账填平。这不太符合人性。可我猜,还有另一种可能说明这收入在他们所记数字之上。他们有足够的钱,填补牲畜死亡的损失和草料增长的钱。
这可不是小数字。好就算这填帐不提,他们现在这产出的数字也十分奇怪,太多了,多的有些惊人。在我们北方收入最好的磨坊也是做不到的,何况是才开的铺子。但你看这真金白银的进账,他们自然不可能贴钱在里面,他们自己还要生活。那就是他们是怎么做到的,有什么不能说的秘密。”
阿姐突然想起什么道:“你前几日下山就是去看这秘密去了?”
“嗯,去了才知道,他们连铺子都搬了。看到人去楼空的铺子,才发现他们都是'好人',他们还给我记账,还在给我家交钱。”
“后来呢。”
“我通过他们的家人才知道他们新铺子的地址。你猜猜都在哪里?”
阿姐似乎也来了兴趣,催我道“快说。”
“都搬到了水边。他们不再用牲畜拉磨,全部用水。”
“水?水可以拉磨。”
“我开始也不信,直到看到那庞然大物在水的力量下把磨子拉的飞快。我才明白这个铺子的秘密。”
“你打算怎么办?惩罚他们?”
“不,我只要了一个名字?我想知道这庞然大物是谁所造。”
“谁?我们大梁还有这样人物?”
“他们只说是-河伯。”
“河伯,鱼鳞屋兮龙堂,紫贝阙兮朱宫,灵何为兮水中。是这个河伯吗?”
我没听懂,“阿姐,这个河伯,你认识。”
“我认识?”阿姐笑了,摇摇头。
“那个为你挡住北国来犯的铁链,就是他修的,你忘了,云哥哥说过的。”
阿姐似乎想起来了,“是他?”
我点点头,仔细的看着阿姐。
阿姐看了我一眼,眉头蹙了起来,“灵空,你有什么事要和我说吗?”
我感觉这圈子兜不住了,“阿姐,他想见你。”
“你知道我是不见外男的,何况他还是个朝廷的官员。”
我听后,算在意料之中,但不免垂头丧气。
阿姐见我如此,心软了下来,“不过我倒是想听听,他是用什么打动你这天下首富的女儿的。”
“也没什么,他愿意把水力磨坊的图纸给我。这样我就可以在北方也…”我很想把大展宏图的计划说出,但觉得阿姐会生气,便收了口,“主要他说,一定要见你,这关系大梁数万百姓的生命。我想这顶要紧的,你不见吧?”
“他一个工部小官,居然有件关系数万百姓的事要和一个方外的公主说。灵空,你不觉得牵强吗?”
“他是官小,不过我觉得他本事不小。你就听听看吗。”我抱起阿姐摇了起来。
“我可以答应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我和他见面,不能让除你以外的第三个人知道。”
“这个他明白,他说两日后大雾,望公主赐见。”
阿姐显然不信,“若雾不够大,可别怪我。若雾够大,就在这里。”
我本对这场见面不抱有信心。秋天干燥,连日的晴朗让山间的水汽都不多见了。还大雾。可两日后,寒意突袭,果然大雾。寺因为在山上,完全被拢在雾里,屋内尚好,只是也不敢多开窗。屋外,数米外朦朦胧胧的不能识人,像是在仙境里。而远的江也罢,河也罢,山也罢,通通被这白色所嗜。
这大雾的突然,让我吃惊,我由衷的佩服河伯,难道他是神仙,怎么这好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