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徐宁还没清醒便被一大堆丫鬟从床榻上拉了起来。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内心五味杂陈。
原来这一切都不是梦。
就这样放过陈骥吗?可是她不甘心!
半个时辰后,天边露出一抹鱼肚白,登基大典正式开始。
她面无表情的被送上祭台,静静得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等待着新帝过来接受她的洗礼。
陈骥穿着龙袍,在文武百官的目送之下缓缓向她走来。
她忍着恶心俯瞰着那个夺走她一切的恶魔,有那么一瞬,她真想直接拔了身边的蜡烛烧了整个祭台,与陈骥同归于尽。
陈骥走到祭台之下,虽然因为高度原因迫使他微微抬头,但眼中的锐利与当年侵犯她时一模一样,徐宁心尖一颤,手脚瞬间有些发凉。
“圣女,该洗礼了。”
身边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陈宗。
他身为护国大将军,与禁军一道负责这场登基大典的防卫,大概是一直心神不宁,徐宁倒是没注意他竟已经到了祭台。
她顿了顿,按照小童教的姿势,将手缓缓放在了陈骥的头冠之上,一阵白光从她的手心冲了出来,就像是一道圣光罩在了陈骥的身上。
所有人都为之震惊,就连徐宁也不例外。
但很快她定住了神,有条不紊地完成了洗礼的全部步骤。
礼成,小童将她扶下祭台,她正要往里走,陈骥叫住了她。
“朕确实没想到,原来国师找了这么多年的圣女,居然是你。”
他带着一丝邪魅的笑容,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之感向她走来,徐宁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你怕朕?”他挑了挑眉,带着一丝戏谑,“今后你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圣女,若是要怕,也该是那些人怕。”
徐宁向他欠了欠身,“陛下,已经礼成,我该回去了。”
陈骥不依不饶,近前几步拉起她的手臂,一把将她往他的方向拽,“这么早就回去也无事可做,不如留下陪陪朕?”
她正要拒绝,身边的陈宗突然开口,“陛下,文武百官们都在等着呢。”
陈骥十分不悦地瞥了他一眼,但碍于此刻非良时只好作罢。
他的视线依旧停留在徐宁身上,“好,朕过几日再来找你!”
说完他松开了手。
徐宁得了自由,慌忙转身跑开,直到走进后殿,她才缓缓回过神。
没想到陈骥的胆子比她想象的还要大,竟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对她动手动脚出言不逊。
自那日大典之后,陈骥果然过来找过她,好在有师尊在场,他并没有拿她怎么样,只是陈骥看她时的眼神,徐宁一刻也忘不了。
那眼神就像是一头躲在暗处的猛兽,盯上了自己的猎物,而且随时有可能发起攻击。
令人脊背发寒。
陈骥走后,师尊将她叫到一旁,一如既往地温柔,“有件事,我必须要告知你一声。”
徐宁乖巧地跽坐在他面前,“师尊请讲。”
“我听闻近三个月以来,朝中已经有十六位大人身亡,其中十一位是因疲劳引发心疾而亡,另外五位,则是惊惧而亡。”
徐宁心里一惊,随后又在心里暗暗失望,当初在官伎楼里碰过她的何止十六人!
从她进楼的第二日,几乎每日三四回。除去那些没用药之前碰过她的,朝中大概一半以上的大人都在她那里睡过。
才十六个!
呵!
苏玉卿叹了口气,向她伸出手,“把手给我。”
徐宁依言将手伸了过去,温厚的大掌一下子将她的手包裹了起来,一股温柔的暖流从她的手心钻了进来,随后通向了她体内的奇经八脉,最终在她的百会穴处汇聚。
“你的灵脉有很多处是堵塞的,这些日子为师会闭关为你思考解决之法,在为师闭关的时日里,你要每日用药汤沐浴,练习为师教你的吐纳之法,其他的事,莫要再去想了。”
徐宁顿了顿,他又道,“陛下正在为前朝官员一个个减少而犯愁,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来伏龙殿,你且安心待在殿中。不许乱跑,等我出关。”
徐宁以为他只是在提前跟她打招呼,没想到当天晚上师尊便已经闭关了,偌大的伏龙殿中只剩下她与一个小童。
自从师尊闭关之后,陈骥果然再也没找上门,她也难得睡了好几个安稳觉。
趁着苏玉卿不在,羿宁这才敢偷偷从徐宁身体里溜出来。
也不知为何,这些日子她感觉针对她的禁制少了很多,譬如以往都只有在徐宁对身体失去控制时才能出来,但如今在徐宁发呆或者放纵警惕之时,她都能飘出来。
而且她能飘出去的距离也从方圆两丈扩张到方圆五百步。
种种迹象表明,她要脱离徐宁身体对她的控制了。
也不知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在脱离徐宁身体后,她第一时间飘进了宫里,在太监生活的地方找到了被画妖栖身的秦大监。
这会儿他正坐在一棵大树下,此刻周围空无一人,他正凝神屏气吸取着日月精华。
感觉到羿宁过来了,他虽然没睁开眼,但脸上傲娇的表情依旧,“登基大典上,你可威风了吧?”
羿宁耸了耸肩,对于他的阴阳怪气早已习惯。
她坐到他身旁,歪着脑袋问道,“画妖君,近日我感到自己有些不受徐宁身子控制了,这是不是证明这个轮回快要结束了?”
画妖猛地睁开眼,眼底那一抹属于妖魔的红晕瞬间褪去,他像是看垃圾一般看了羿宁一眼,冷哼一声,“轮回若是结束,你应该消失才对,而你却渐渐在这个世界显形,这说明什么?”
羿宁猛地一惊,怪不得她总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不详预感。
“你说朝堂上相继死去的朝臣都是那位徐宁公主所为?”画妖挑了挑眉。
羿宁一直住在徐宁的身体里,与徐宁同感同知,自然知道其中真相,于是她点了点头。
画妖却不以为然,“她的药是我给的,才这么些药量,能弄死十个都算勉强,距离登基大典过去三个多月,朝臣却死了将近三十个。”
他戛然而止,扭过头看向她,“你还觉得此事与她有关?”
羿宁的脸色突然又是一凝,若不是因为徐宁的毒,那又是什么?
“死去的官员可与徐宁有关?”
画妖嗯了一声,“这倒与你猜的不错。 ”
自从灭了其他国家,陈国朝堂之上多了很多官职,除了原先已有的三百多个官员,留在都城办公的官员少说有五百多个。
那些官员要么就是听闻徐宁容貌姿色垂涎已久的,要么便是与已灭徐国皇室有仇的,算上另外一群心中想却没能付诸行动的,满打满算,少说也有六百有余。
徐宁容色名声在外,天下几乎没有几个男子能忍下这份好逑之心。
这些人,口口声声都是仁义道德,殊不知背地里全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男盗女娼。
“会不会是有人在暗中替徐宁报仇?”羿宁问。
画妖摇头,“按照徐宁这脾性,这世间可没多少人肯为她做这些事,除非这些事本就是凶手想做的。”
与画妖谈论未果,羿宁只好悄然离去。
不过这一趟也并非毫无收获,画妖已经完全掌控了秦大监的身体,甚至可以从秦大监身体里出来了,虽然出来的时间只能维持一会儿,但已经算是一种突破了。
也不知为何,这轮回之境,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在外面飘了许久,直到子夜之后羿宁才慢悠悠地回到了伏龙殿。
夜色仿佛将整个大殿披上了一层灰蒙蒙的纱,层层叠叠的乌云将那轮亮堂的明月遮盖得严严实实,羿宁突然觉着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她越靠近徐宁的卧房,就越觉着身子有些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压着她,终于在距离卧房不到几步的距离,她彻底从空中摔了下来。
一缕游魂是没有重量的!
正此时,卧房里传来了一丝动静,羿宁紧蹙着眉,轻飘飘地走了过去,还没走几步,里面便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以为你这个圣女是从何而得?还不是朕抬举你!你以为自己有多干净?竟敢在朕面前装矜持,真是可笑!”
是陈骥!
前一刻羿宁还在感叹幸好伏龙殿与皇宫离得近,她可以去寻画妖,这一刻她恨不得让苏玉卿将这伏龙殿建得远远的!
这陈骥实在太可恶了!
她正要抡起袖子冲进去,可刚想在近前半步,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往外推。
是结界!
怪不得屋子里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伏龙殿的小童们竟是一个都没发现!
里面的动静似是稍微小了些,羿宁试图汇聚灵力想要突破结界,奈何她此刻是游魂之身,甚至连神魂都不算,除了能飞来飞去之外,根本没有任何用处。
她咬牙,眼底怒气更甚!
第一回见陈骥时,羿宁便已经检查过,他虽然灵脉完好,但天赋有限,道心不纯,若当真学会了道法,最终都会落得个自毁自残的下场。
修道之人最忌道心不纯,心有杂念便容易入魔,这也是道德老头收徒从不先看天赋根骨,只先看人的原因。
也不知陈骥师从何人,竟还是让他学会了道法。
暗夜之中,徐宁的惨叫声此起彼伏,也不知过了多久,陈骥才消停了下来,他往她身上啐了一口,骂了句脏,最后才心满意足地开了房门撤了结界,扬长而去。
羿宁立刻飘了进去,却见屋子里一片狼藉,徐宁正衣衫不整地躺在床榻上,身上满是伤痕。
大概是已经泣而无泪,她只是眼眶红红的,双眼无神地躺在那里,像是下一刻便要碎了一般。
羿宁有些心疼。
“复仇吧!”羿宁说,“杀了他!”
虽然她知道徐宁听不见,但她还是希望她能宰了陈骥那个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