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殇事

    贾仁慈内心深处有着自己的盘算,他清楚吴罗汉的离世,虽然令人痛心,但某种程度上确实为他带来了一丝解脱的轻松。
    牛大力对吴罗汉的残忍行径,无疑让他心中的报复欲望得到了短暂的平息,他相信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牛大力不会再因为此事而找上他们。
    柳青青并不知晓贾仁慈心中的真实想法,他见贾仁慈默默不语,误以为他是在为吴罗汉的离世而感到悲痛,于是轻声劝慰:
    “仁慈老兄,吴罗汉的牺牲固然令人痛心,但过度的悲伤并不能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帮助。我们应该用实际行动来纪念他,你认为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
    贾仁慈被柳青青的话唤醒,他抬起头看了柳青青一眼,小心翼翼地回答:“邱司令不是已经指示我们近期内避免进行任何活动吗?如果现在公开写大字报或举行悼念活动,会不会太过冒险?”
    他的话音刚落,竹节就皱起了眉头,显然对他的顾虑有些不满。
    贾仁慈立刻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急忙解释:“其实,我本人并不怕流血牺牲……我只是担心牛大力的疯狂行为会让我们陷入更大的麻烦。”
    他试图缓和气氛,但柳青青显然无法接受这种消极的态度。
    “那我们就这样沉默下去,连一句话都不敢说吗?”柳青青愤怒地反驳道:
    “战友光荣地牺牲了,我们绝不能躲在暗处偷偷流泪!我们应该公开为吴罗汉举行追悼会,向世人展示我们的决心和勇气!”
    竹节也站起身来,眼中充满了愤怒和仇恨:“对!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大不了和牛大力拼了!”
    他和吴罗汉关系最好,平时如影随形,此时自然无法抑制心中的怒火。
    在柳青青和竹节的坚持下,贾仁慈最终点了点头:“好吧,我同意你们的决定。”
    他深知此刻已没有退路可言,只能与众人一同面对即将到来的挑战。
    郑花花请婆婆精心煮了三碗面条,希望能为众人带来一些暖意。
    贾仁慈迫不及待地第一个吃完,他迅速地将郑花花拉到一旁,低声而严肃地说:“花花,你务必明天让吴奉民和骆班长安排几位可靠的同志暗中保护柳青青和竹节,他们的安全至关重要。”
    “同时,我希望你能通知罗尚一声,提醒他在这个关键时刻,千万不要给青青和竹节制造任何困扰。”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我之所以这么做,不仅仅是为了我们的联合兵团,更是为了打听牛大力接下来的行动计划。一旦柳青青和竹节发生意外,我们所有的努力都将付诸东流。”
    然而,郑花花并不清楚,贾仁慈的这番话背后,隐藏着他对个人利益的深深算计。
    有柳大双这位英勇的解放军连长的庇护,柳青青、竹节和贾仁慈在相对安全的环境中安稳地度过了一夜。
    第二日,天还未破晓,柳青青就轻轻唤醒了郑花花:
    “花花,你快去洗漱一下,然后上街告诉骆班长我们已经安全归来。让他将纸和笔交给你带回来,同时让他安排人购买制作青纱所需的布料,并派人去联络各支队的负责人,把我们的最新决定告知他们。”
    郑花花点头应允,迅速背上背篼走出了门。
    清晨,当镇上的人们逐渐醒来,他们惊讶地发现,太平镇的每一个角落都贴满了充满火药味的大字报和标语。
    吴罗汉的家门上也已经贴上了苍白的挽联,上面用漆黑的毛笔字写着:
    “人去尚开革命花,鬼雄誓舔敌人血。”
    横批是:“前仆后继。”
    这字句如同冰冷的刀锋,刺痛着每一个经过的人的心。
    汪图眯起眼睛仔细审视,立刻认出这是贾仁慈的手笔。
    他心中涌起一阵愤怒,几个亡命之徒,在这风口浪尖上竟然还敢现身,简直是自寻死路!他心中暗骂不已。
    突然,背后传来一阵凄切而尖锐的哭声,汪图急忙转身,只见是他年仅十七岁的妹妹汪棋,悲痛欲绝,扑倒在吴罗汉的灵柩上失声痛哭。
    汪图迅速上前,紧紧拉住妹妹,焦急地劝道:
    “你这样痛哭流涕,成何体统?难道就不怕别人笑话吗?”
    “我早就说过吴罗汉不是个好东西,早晚会遭报应,你偏偏不信,还和他有来往……”
    汪棋在悲痛中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她一把推开汪图,泪眼婆娑地哭诉道:“你走开,我不要你管!”
    此时,人群逐渐聚集,其中大多是联合兵团的人,他们的袖子上都缠绕着青纱,以示哀悼。
    灵柩开始缓缓移动,百多人的队伍紧随其后,他们沿着下街越过十九级石梯,踏上了通往死亡谷的公路。
    吴罗汉的母亲已经在床上昏迷了两天,茶饭不思,无法为儿子送行。
    然而,人群中却有一个女孩的悲恸声格外引人注目,那声音尖锐而凄厉,像针尖一样刺进了每个送葬者的胸膛。
    这个女孩就是汪棋,她和吴罗汉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虽然年纪尚轻,但早已私定了终身。
    如今,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上人的灵柩渐行渐远,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吴罗汉的遗体被安葬在孤寂而神秘的死亡谷。
    当夜幕降临,柳青青、竹节、贾仁慈等一行人悄无声息地聚集在吴罗汉的坟前。
    他们肃穆地跪在地上,深深地向坟头磕了三个响头,表达着对逝者的敬意和哀思。
    随后,他们用手捧起泥土,轻轻地撒向吴罗汉的灵柩,象征着对亡者的最后一丝关怀。
    竹节在众人面前发表了悲愤而又充满决心的致悼词,他的言辞中充满了对吴罗汉的怀念和对未来的坚定信念。
    随着他的讲话,坟头逐渐被泥土堆成一个小山丘,象征着吴罗汉的精神永存。
    大家再次三鞠躬,向逝者致以最后的敬意。
    仪式结束后,柳青青从郑花花手中接过装满土制手雷的竹篮,果断地点燃了这些手雷,并一一扔了出去。
    六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在山谷中回荡,仿佛在为吴罗汉的离世鸣不平。
    仪式完毕后,他们迅速散开,准备离开这个充满哀伤和恐怖的地方。
    然而,在谷口处,他们遇到了一个身穿红色棉衣的诡异身影——汪棋。
    她吊在一棵树上,舌头伸出两寸多长,双眼暴出眼眶,这一幕令所有人惊恐不已。
    人们急忙叫来了汪棋的哥哥汪图以及她悲痛欲绝的母亲。
    面对这一突如其来的悲剧,汪图悲痛之余迅速回家赶制了一具棺材。
    趁着夜色,他托人将年仅十七岁的妹妹汪棋与吴罗汉合葬在一起。
    十七岁的吴罗汉在死亡谷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但他的离世却给周围的人带来了无尽的悲痛。
    尤其是他的母亲,在吴罗汉去世后不到半个月的时间里,因悲痛成疾含恨离世。
    埋葬了吴罗汉和汪棋后,柳青青、竹节和贾仁慈在郑花花家暂时躲避了两天。
    然而他们深知这并非长久之计,郑花花家每年仅分得三百多斤粮食,根本无法满足三个壮男人的需求。
    于是他们开始思考未来的出路和计划。
    此外,三人若是选择藏匿于一处,一旦暴露,必然陷入全军覆没的境地。
    这样的结果,将直接导致太平公社联合造反派的革命力量遭受重创,甚至可能因此一蹶不振。
    因此,经过深思熟虑,他们三人决定各自寻找安全的藏身之处。
    贾仁慈选择了前往距离此地半里之遥的堂妹家中暂避风头,而竹节则悄悄潜回了道班深处进行藏匿。
    然而,柳青青却面临无处可去的困境,最后只好选择留在郑花花的家中。
    夜幕降临,郑花花结束了一天的劳作回到家中,得知竹节和贾仁慈已经离开,她立刻亲自下厨为柳青青煮了一碗热腾腾的面条。
    随后,她端着面条上楼,微笑着问道:“你已经好几天没喝酒了,想不想稍微喝几口提提神?”
    柳青青苦笑着摇了摇头,回答道:“现在能够有一口热饭就已经很满足了,哪里还敢奢望喝酒。”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苗条、面容清丽的小姑娘走上了楼。她从怀中掏出一瓶酒,笑着递给了郑花花。
    柳青青看着小姑娘,她那粉红的瓜子脸上露出了一对迷人的酒窝,显得格外可爱。
    郑花花边为柳青青倒酒边介绍道:
    “她叫陆敏,今年刚满十六岁,是我们院子里的邻居。她的母亲叫向顺康,父亲在外地医院工作,医术十分高超,深受人们的尊敬。”
    陆敏凝视了柳青青好一阵,终于开口:“柳司令,恐怕您已不记得我们这种小人物了吧。”
    柳青青注意到陆敏脸上浅浅的酒窝,心中一暖,微笑着回应:“小敏,你坐吧,别那么生分,叫我司令听着别扭。”
    陆敏在郑花花的床边坐下,带着一丝调皮的语气问:“那我该如何称呼你呢?”
    “叫我名字吧,青青。”
    郑花花插话道:“对,叫名字,听起来更亲切。”
    柳青青是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而郑花花则是一碗稀饭,米粒稀疏,菜叶也寥寥无几。
    她捧着稀饭,陪柳青青小酌几杯。
    柳青青轻轻抿了一口酒,回忆道:“你还记得吗,青青,我曾说过我们要痛快地醉一次,但如今酒都成了稀缺品,想醉也醉不起来了,只能小品一口解馋。”
    柳青青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
    晚餐过后,郑花花收拾起碗筷,下楼去准备猪食。
    柳青青转向陆敏,带着一丝笑意问:“这酒,该不会是你偷偷拿出来的吧?”
    陆敏连忙摆手,嘴角微微嘟起:“我才不会呢,家里的东西怎么能随便拿。是花花姐去我家找我妈买的。”
    “郑花花去你家买酒?”柳青青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有些不敢相信。
    “你不知道,”陆敏解释说,“花花姐今天特意找到我妈,说你想喝酒。她知道我们家有一瓶酒,是上个月供应的。我爸、我妈还有我三哥他们都不喝酒,我妈觉得你是个好人,所以就把酒卖给花花姐了。”
    柳青青听后,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对郑花花的体贴和细心感到由衷的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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