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意

    昔日喧闹的汴京城如今人心惶惶。

    就连汴京城门都开始有人把手,除非有圣上准许,一律不得出城,更不要说是进城了,就连通关令牌都不好使了。

    巡检军和锦衣卫组成的巡逻队伍在城内四处巡逻把关,凡是看到偷摸或者是可以的存在,哪怕是本身就无辜者也被他们不是杀于当下,就被他们打下地牢。这已经并非是放不放过的问题,也不是一网打尽,而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得放过一人。

    百姓人对他们可谓是恨的牙痒痒,但却是敢怒不敢言,有苦说不出。

    不是没有反抗过,但伴随而来的却是毫不留情的毒打。

    就像是皇宫截杀的那天一样,巡检军根本不管百姓的死活照着人就是一番乱砍,见过他们的,有过接触的全部都没有放过。

    你说刘清逸他们在逃亡时没有疏散百姓吗?当然是有的,甚至在逃离的时候选的路都是跟百姓逃亡所相反的路,为的就是不能让他们被撞上。然而没想到的是悲剧还是上演了。

    为了免得殃及池鱼,百姓们纷纷逃出城,本以为安全之后,他们才踏上回城的路上。却不料本该是回家却被冠上荒唐的“叛逃”罪名就这样丢掉了性命。

    存活下来的人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就是怕被惘死。

    尸体不会被处理掉就随意丢在大街上,任其自己腐烂,腐肉吸引了飞禽啃食,最后成为了一堆白骨。

    随处都能见到尸体,这些人前一阵子还是他们的左邻右舍,还是一起唠嗑,是一起喝酒的家人,朋友,陌生人。

    渐渐的这份恨意由对皇宫对官僚,渐渐挪移到逃离皇宫的刘清逸一行人身上。

    若是没有他们截杀皇宫,就没有城内那么多人的死去。

    这些都是他们的错!

    仔细看看贴在墙壁上,告示栏上的刘清逸等人的画像全部都被人为,或天灾的方式变得满目疮痍。

    夜静风悄,还未离开的暖阳在为受尽苦楚的人们暗自落了泪。

    冷卓君静静走在皇宫中,原本热闹的地方因为之前的种种而没了声音。

    巡检军和锦衣卫的尸体早已被人打扫了出去,堆积在一处,一把火点燃了。

    那不是冷卓君第一次见到火焰,却是第一次见到熏了眼睛,伴随着刺痛感的火焰。

    明明睁着眼睛很是难受,但他还是睁着眼睛,仿佛是这样才能消除心里凝重的罪恶感。

    火烧了一天一夜才熄灭,许多尸体堆成的小山顷刻间就成了分不清的灰烬,被风给吹走了。

    他也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短时间内暂住的居所,侍女刚将房间打扫干净,原来这是冷萧用来存放东西的地方,难眠有些脏乱,但并不会很差。

    比起睡花园,可是好上不好了。

    只见在桌子上还有一副被油纸包包的药。

    是老太医给他的,细看之下可以看油纸包有些损坏,想必是对方和冷萧曾发生过冲突,到底是对他还有几分情意在,也就只有几分了。

    “督主,要属下帮您把药煎了吗?”侍女小心问道。

    冷萧安排他暂住的宫殿里有能做膳食的小灶。

    冷卓君拒绝了侍女的好意:“不用了,皇宫近日有些乱你先下去休息吧,注意点安全。”

    “好的,多谢督主。”侍女有些受宠若惊,行个礼,转身就离开了。

    甚至是不忘轻声的将门关上。

    冷卓君拎起油纸包,在小灶内对上水,将油纸包打开,烧水箭药。

    浓郁的苦味铺天盖地席卷充盈了整个鼻子,不用想都知道不是一般的苦。

    煎好,从一旁拿出一个碗倒满,放凉。

    冷卓君将房内的窗户全部打开,用来散味,同时也为了凉的快些。

    都说最危险的地方是最安全的,那么此时的皇宫恐怕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他刚端起碗,要喝下一口药的时候,就听侍从在外问他:“督主,公公让小人来问你喝药了吗?若是觉得药不管用,就帮督主叫老太医来一趟。”

    冷卓君看着碗里的药:“放心,我的身体无大碍,还请回命给公公不必叫老太医亲自跑一趟了。”

    侍从应声:“知道了督主,若有不适叫小人即可。”

    脚步声在走道上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这是冷萧新给他安排的侍从和侍女,说是以便不时之需用,实际上的用处却是二人彼此都心知肚明的,然而经历过截杀一事,则是变得轻松很多。

    冷卓君将温热的药一饮而尽,走到床榻边坐下,开始解衣。

    被包扎好的身体露了出来仔细看看身上的伤除了与冷萧打斗时受的伤以外,并没有增添其他伤。

    解下原有的纱布,换上新的药缠绕在伤上绑好,穿上全新的白色中医,坐在床榻上。

    此时时间还尚早,冷卓君并没有睡觉的意思,只是将被子盖在身上,随手拿起一本书,漫不经心地翻看着。

    原本只是冷萧怕其无聊让他打发时间用的,作为有着实权的人相当于拥有了皇帝的权力,国库里各色有意思的书籍上到历史下到民间特色,其中不乏各个领域的兴起衰落。他几乎是全部都搬了过来交给他。

    其中有些部分早在他还是督主的时候就看过了,包括他手里这本在学堂启蒙教学的内容,上面的批注还是冷卓君自己一笔一笔写上去的。内容很有效果,反正在当时掌握了这些基础知识,就领先一大步。

    眼看蜡烛矮了一大截,冷卓君才抬起眼。

    将书合上放在一边,下地走到窗边,将窗户全部都给关上,待到最后一扇窗户时,他停驻一瞬,才将窗户关了起来。

    不知道你那边可好,清逸。

    冷卓君走到桌前,坐下,拿过一张宣纸铺在桌子上,蘸墨落笔。

    待最后一笔落尾后,他将晒干字墨的宣纸整齐的叠好放在放在烛台下垫着。

    城内的情况他是知晓的,知晓城中百姓的怨恨,他没有办法也并不打算阻止。

    因为在武力和气势的绝对对比下,普通百姓毫无反抗的能力,只能任其碾落成泥,至今路边还是无人认领的尸体,直到化为枯骨。

    在刘清逸的大军彻底离开汴京城后,皇宫大军曾派兵追击过但并没有追记很久,就撤退回城了。

    而那时,百姓也相继回到了城中。

    觉得自己被戏耍的冷萧,对皇军下令对城中百姓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屠杀。

    而率领屠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冷卓君自己。

    那个被刘清逸众位将领举旗哀悼的悲情之人,则是亲自拿起了屠刀向着手无缚鸡之力的百姓给予致命一击。

    冷卓君现在还记得,当时的一幕幕。

    面对巡检军和锦衣卫的无情屠杀,老百姓们毫无还手的机会。

    冷卓君就这样提着刀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那一刻他们看向他的眼里是光彩照人的,眼里闪烁着也是唯一的光彩。

    “小伙子,我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小伙子求求你救救我们。”

    “求求你。”

    他们的目光是何等的急迫,像是抓住了唯一的救命稻草,神奇的是原本追杀的皇军更是停了手,他清楚地看到百姓的目光更炙热了。

    冷卓君向前走了一步又一步,身后的刀并没有触碰在地上发出沉重可怕的声音,鞋底踩上粘稠的鞋印在血泊中走出一个又一个印子。

    走到跪地求饶的百姓面前,凌乱披散的头发挡住了他的表情,在他们的目光中举起手里的刀狠狠的落下。

    三颗人头落在血泊中,甚至是因为刀快,脖子上的裂口半响后才流出鲜血来,而落地的人头也保持着求饶的目光。

    有了这一出,未来的及跑的百姓彻底丧失了最后的希望,拔起腿就向外拼命地跑开。

    冷卓君擦去脸飞溅出来的血渍:“杀了,一个不留。”

    伴随着命令的落下,巡检军和锦衣卫飞驰而出,手起刀落,来不及跑的百姓被砍倒在地,没了呼吸。也有半路摔跤被高大的马儿踩踏致死,死状极其惨烈。

    原本好好的城硬生生的变成了地狱。

    在他的眼中。

    先行回来的百姓就这样被一个不落的杀了个遍甲不留,遇难在自己的家乡当中,可笑的是他们以为是回了家,是自己亲自送掉了自己的姓名。

    大批的人马返回了皇宫,而有了前车之鉴后面回来的百姓在目睹了这样的灾难后想起的是哀嚎。

    冰冷的物体落在脑袋上,冷卓君抬手摸了摸后脑,一手的血迹。

    他回头看见了罪魁祸首正抱着一个跟他十分相像人的尸体,泪流满面的人脸上满是憎恨。

    冷卓君认识他,是先前他和刘清逸在城中游玩的时候买过他家糖人的小摊主人,死的那个人是他同胞的哥哥。

    想必是先行回来探路却不成想是命丧黄泉,在当时他还摸过弟弟的头,后来弟弟去姨夫家了不久前才回来,五年不见原本直只到腰间的弟弟长高了很多很多。

    恐怕在这之后冷卓君他自己是再也不能摸弟弟的头了。

    “胆敢偷袭督主,不要命了。”

    身后的人眼看就要冲上去,却被冷卓君给拦下了。

    “督主你。”

    冷卓君看了他一眼:“公公只要我们杀了先进城的人,后来者并不是我们的目标。”

    那人,被冷卓君眼中蕴含的杀意凉意被吓到了,半天说不上来话。

    冷卓君也并每天搭理他,只是转身看着已经长成大人的弟弟。

    “恨我吗?”

    弟弟点头。

    “我也恨我自己,还记得我曾和你说过的话吗,遇到对自己有威胁的人就要杀了对方,记住了吗?”

    弟弟点头。

    “我一定会杀了你,为哥哥报仇!”

    冷卓君浅笑道:“我等着你。”

    回忆至此的他,吹熄了快要燃烧殆尽的烛火。

    走到床榻上坐下,拉过被子盖在身上,躺下。

    闭上眼睛,不知道何时才能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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