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范奕辰张了张嘴,深情地从姚玉脸上移过去,小心翼翼扫了我一瞬,抿紧了唇,莞尔一笑地垂下头,压着嗓音,又低又磁的尾音刻意带着柔软语气:“赵妗,你莫不是忘了你我很早之前是有婚约的。”
他的话好像晴天霹雳地对我当头一击,又似乎被人从头到脚浇了冷水,全身麻痹寒战,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原来姚玉和范奕辰,他们俩.......早就有婚约,可是我怎么想怎么看他们俩都觉得不对劲,起码在二人相遇的时间上就已经很不对劲。
暗探的人这几天都在宫外收集姚玉出宫在外的各种消息,知道追求垂涎她的男人不少,但姚玉一心只专心扑在我和她的孩子身上,以及她到各地去田地里种地,我特别不了解她为什么去各地帮旱了田地的人家,去重新扶植新的稻苗,而不是一直住在铭镇里种着自己的田地,她从来不大去理追求她的人,所以这一点我松了很大的口气,起码我认为她心中还是装着我的,才不去肖想别的男人,她对我的忠心已经一清二楚了。
可是现在从范奕辰口中说的这句,倒让我大惊失色,同时眼神震荡地转向了姚玉。
姚玉白皙脸上,愠怒起来,朱唇抿紧,似咬着下颚,一字一句不留余地:“是么,我怎么不记得我和范统领有这么个荒唐往事。”
“这......赵妗你怎么这么说!”范奕辰也想不到姚玉把她和他有婚约说成了荒唐往事。
“我说的不对?还是你睁眼说瞎话?”她好整以暇地嘲讽看范奕辰,对跪在地上的人的恼火,视若无睹。
“赵妗,你.......你........”范奕辰反倒对她倒打一把的口气,噎得说不成一句话来。
我看着姚玉只是对范奕辰恼怒付之一笑,显然地上跪着的人越无法反驳,她越心高气傲地对他居高临下地畅笑。
“你跟他真有那一段姻缘?”我轻轻侧身挨着茶几边沿,手肘撑在茶几上面,轻微地往她那里凑了过去,轻轻地出口问,仿若我不忍心把她艳丽得意的笑容毁得被她收敛回来,一无所有。
“没有,他自己胡乱编的!”她很快答复了我,想都没想一瞬,就连脸上都不曾改色,仿佛她说的都是真的似的。
“真的吗?”我心里那堵了一团窒闷瞬间被她否决,瓦解了一半,可另一半心思我还是感到不畅快,道:“他为何今天见了你一面,直接娶你做平妻?”
“不知道,他在痴人说梦!”她如此说,脸上如此淡漠,甚至比见到我时更淡漠无情。
她的一眼凉薄,我把心放了下来,心道:还好,还好,她心里并不曾爱慕过范奕辰。
可是,我眼神立刻愠怒地看向地上跪着的人,眸光犀利地眯了眯。
竟敢当着一国之君的面,肖想朕的女人!
“姚玉你怎敢——”范奕辰忽然性急叫出了她的真名,然而他意识到自己在宫里,我的面前,他压抑着恼怒,对姚玉藏起他的焦急,敛去愤怒,缩身子跪回地面上,幽幽的眸光黯然生辉。
“范统领您竟然也知道赵娘子的真名?”见我静静瞧着姚玉不说话,苏运替我问了一声。
范奕辰对于我知晓姚玉真实身份,他嚯地抬眸,从苏运吃惊的神色转到我冷静至极的面孔上来,同苏运一样吃惊又茫然:“难道陛下知道她叫姚玉?”
我不置可否地从姚玉沉静的容颜,缓缓看向范奕辰。
“原来——”范奕辰一脸恍然大悟,目光猛地落在姚玉身上,放出刺眼光芒,手指着她道:“原来你骗我,什么赵妗,原本这一世你就叫姚玉!”
半晌,姚玉一言不发,目光冷炙得冰凉,她似乎并不惊讶范奕辰认出她来。
然而她对范奕辰这种反应,不仅令我琢磨不透,还对她和他的关系感到不安和好奇。
见我迟迟不出口问,苏运反倒心急了,率先替我向范奕辰审问道:“赵娘子来宫里以赵郎中身份面诊陛下。”苏运拱手朝我一拜,继续转头向范奕辰发问:“敢问范统领怎么知晓赵娘子就是姚镇国公的胞妹?”
苏运这话问的似乎比我更有看戏的本领,他似乎在等着什么看好戏的样子。
范奕辰的反应就像意外和死亡都不知道哪天发生的,然而这一天确确实实在他目光之下发生了他意想不到的事。
他惊呆地在姚玉身上不停打转又上下打量,似乎这一次他仿佛不认识她一样,但又十分焦急地从中再次确认。
“什么,姚镇国公是你——哥哥?”
“嗯,不然你以为呢?”她凉凉地用打趣的眼神盯视范奕辰。
“他不是——张——张赫?”他张了张嘴,本来那名字他不想说出来,眼角分明顾及到我的存在,但看在姚玉冰冷疏离的脸庞,他狠下心地说出那个本不属于这里的名字。
“张赫?”姚玉眉头紧锁,满眼严肃茫然,好像这人名字在她嘴里陌生又晦涩。
“谁是张赫?”我又朝姚玉看过去,看她念着的口气极致陌生。
“学长啊,你曾经追求过的学长,你忘了?”范奕辰迟疑地看了我一眼后,索性开始破罐子破摔地不管不顾我的天威了。
他似乎抓到了姚玉什么尾巴了,开始肆无忌惮了。
我暗自惊讶范奕辰口气有胆大包天的意味,他性格向来如此,桀骜不驯,一身□□的本领,就开始傲世轻物了。
姚玉脸上变了又变,几次变换之后,她反而狐疑地看向范奕辰一脸得逞的样子,道:“范统领,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说你曾经爱慕过叫张赫的学长。”
她囫囵吞枣的揭过去,而我分明记得很久之前,她第一眼看到姚風时分明叫过好几遍“学长”,那恋慕的眼神分明逃不过任何人,分明是她曾经用我也爱慕过她的眼神黏在姚風身上。
哦,那个她口口声声念着的“学长”叫张赫啊!
我心头立时不快,企图在她这里求证什么。
心里正被“张赫”这人磨得我恨不得撕碎了这个人时,一句轻描淡写就结果了所有人胡思乱想。
“我不认识张赫,什么学长,那都是前尘旧事了,也不曾想起来过。”她说得坦坦荡荡,似乎对于学长张赫提不起她任何牵动的情绪。
范奕辰仿佛在她身上抓不到任何有力的证据,那么他的傲气也就荡然无存了。
“范统领,我似乎从你身上看到了一样东西。”姚玉云淡风轻地道。
“什么东西?”范奕辰似笑非笑地道。
“你很想往我身上泼脏水,若泼不成,大有想把我毁灭吧?”
范奕辰听了,那一闪而过的心虚分明有留过,但很快消散而去,反而挺起了胸膛:“怎敢,你是我未过门的平妻,为夫怎会忍心伤害你。”
他说得情浓,却引起我极大的危机感。
正当我眼神有把范奕辰吃肉啖骨的瞬间,白纱衣袂飘扬而过,轻纱白柔柔地晃了下我眼前,等看清楚的时候,姚玉已经双手抵着额眉跪在范奕辰身旁。
他们俩跪在那看起来成双成对,却被姚玉扯出了公堂对峙。
“陛下,民女与范统领素未谋面,无信物、无媒、无聘、无私相授受,更无情爱,可否取消民女与范统领之间平妻嫁娶?”
她声音犹如削冰碎玉,冷若冰霜得让人感觉不到任何暖意,恰如最为袭人的寒意,自她嘴里启口说出的一抹寒光,如刀子一般锋利地划过每个人的心坎柔软的地方。
“姚玉你疯了,你想赖账,是不是?”范奕辰抓狂地咬着字低吼。
我见姚玉对范奕辰的话不为所动,她轻而易举地动动她的朱唇,所有的锋利都从她嘴里轻巧地射了出来。
“范奕辰没影的事,还是消停一下吧!”她温婉凉薄的眉眼静静地瞥一眼范奕辰,就不再看他一眼地转头。
对我发出请求的口吻:“陛下可不可以取消那日您众口铄金,赏赐范统领许下的娶民妇为妾的旨意。”
我低头看向手里握着她喝过的茶盏,对范奕辰狡辩的话充耳不闻,我只等她给我一个答复。
“好呀,不过朕好奇,姚玉你有什么东西可以令朕撤了你和范奕辰的平妻婚契?”
她一手往怀里掏去,不慌不忙地双手举着黑檀木簪子,簪头上镶着冰玉流苏煞是亮眼,但我一眼认出来了。
时隔多年,她当真一直留着的我曾经送给她的我母后遗物!
忽然不知谁轻嗤一声哼笑声,打断了我对簪子的凝思,循声看向范奕辰嘴角轻扯嘲笑的样子。
鄙夷、不屑在他笑容里意味无穷。
我攥紧了拳头,恨不得叫人把他拖下去,然后往死里揍。
姚玉扭头瞪他,他笑得无赖,无视她眼里的愠怒。
“又是你那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男人送你的寒酸玩意吧!”范奕辰笑里透着鄙夷,他把她的情绪当成了好玩的物件一样逗弄她。
姚玉狠狠剐了他一眼,可范奕辰无惧地向她撒欢似的弯着眼笑,姚玉冷冰冰生硬道:“无耻这两个字真让范统领展现的淋漓至尽。”
意想不到,姚玉仅仅一句话挤出来的几个字,让范奕辰毫无预兆地收顿住了笑容。
“姚娘子手里的这簪子........”
见我始终凝着姚玉手中沉默不语,苏运不禁啧啧两声,替我开口。
我心不耐地想回头瞥一眼,却又被她手里的黑檀木簪子勾起了无限令我有温度的回忆。
可苏运质疑的口气,让我听起来格外聒噪。
“莫不是那个姓诸葛的男人送姚娘子的........定情之物?”苏运问着,眼神有意地瞟向了我的方向,看到我不明情绪的脸上,苏运捉摸不透地但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那个姓诸葛的,我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呢?”范奕辰忍不住发问,好似她背着他找了别的男人,气愤吃醋,见不得她红杏出墙。
他好似把姚玉真当成了他的女人了。
“我与范统领不过是在去年夏季的关山边界认识的。”她扭头看范奕辰一脸不耐烦的样子,道:“诸葛荀比你先遇到我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先来后到的道理,范统领懂不懂?”
“谁先来后到,明明是我先认识你——十几年了!”范奕辰两手比划着“十”,向姚玉证明的动作很用力。
姚玉视若无睹,转过头来看向我时,我稍微倾身从她手里小心慎重地拿过来,她脸上对我浑身一震。
我把握着,手里簪子如同带了她身上的暖香,摩挲在我掌心里别有一番韵味。
明明我心底里的人就在我眼前,只能看不能碰,我不禁低头嗅了一把簪子,眼神落在她身上迷离缱卷。
好一个先来后到,这么说,我嘴角邪恶地弯起,眼里定在了她身上,心道:她终究是我的人了,她也亦是,我永远都属于她的。
“十几年,范统领说话别这么荒唐,免得陛下听了都笑话你提的这十几年简直就当是喂了狗吧!”她比喻范奕辰倒令我听着十分得趣。
“你——你——”范奕辰气得说了好几个“你”,还是说不出一句话来反驳姚玉。
姚玉这个嘴呀,我都险些对她甘拜下风,更何况区区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呢——只会挥刀乱砍打胜仗,却没脑子在我面前大言不惭跟我抢我看上的女人!
我把着簪子故意不给姚玉,反而掌心里握着簪子顺势随着我漫不经心的动作,撑在茶几上支着额角,惬意地看戏似的看姚玉怎么把一张带着刺的嘴,次次击得勇猛少将败下阵来。
我并非故意为了看戏而不去帮姚玉,只是欣赏她为了我之前身份诸葛荀与别的男人据理力争,我好爱这样的她。
“姚娘子哟,你可看清楚,坐在你面前的乃是陛下!”苏运忽然高声一喝,断了我投给姚玉温柔深沉的目光,在我缓缓瞥过去,瞪苏运几眼,苏运还在说:“范统领娶你做平妻那是看得起你,陛下看上你,那就是.......就是.........”苏运有意弱下音气,小心地往我偷觑过来。
“就是什么?”我习惯性地伸手,苏运立马给我端来一杯新热上的祁红茶,我皱了皱眉头,嘴里轻斥:“换温水来!”
至少姚玉的嘱咐我是要听的,因为只有她不会害我。
“啊——是。”苏运只好朝宫人挥手,警醒地斥责:“没眼力见的,换温水!”
宫人退下后,我瞄了一眼姚玉,然后一边顺着她身上往下,见她膝盖跪在地上,地砖上有阳光炙烤的热源,眉心又是一紧,一边问:“苏运你说就是什么?”
“就是.......”苏运嗫嚅着说不出来,正当我不耐烦的时候,苏运拱手开始告状:“陛下其实您也不知道姚娘子她——”他刻意咬重姚玉这个口气,有意提醒我什么。
好似在提醒我,是姚玉先背离我的情意,而跟别的男人私通。
“竟然与别的男人有染——”
“苏大总管,注意你说话的措辞!”如我所料,姚玉直起了背脊,头高昂地抬向苏运,先发制人的口气不容苏运有任何质疑。
苏运没想到姚玉会不顾我天颜,当面挫他这个大总管的面子,他委屈地靠近了我,而我对此无动于衷。
“陛下,烦请您能不能把簪子还给民女?”姚玉后知后觉苏运从何而来地质问她诸葛荀的来历,一切都是因为我手里把玩着她的簪子撑在额角上,意兴阑珊。
“不给,朕瞧着这簪子眼熟又很有趣。”
我看出她特别在意我手里母后的遗物,心里有股甜甜的暖意,忍不住从心里轻笑起来。
手上翻转把玩起簪子来,令姚玉姣好容颜蓦地一肃,仿佛我亵渎了这簪子,引起她双唇紧抿,又拿我这个皇帝没什么办法。
我说有趣便是她和范奕辰之间的关系,方才听了二人打嘴仗那么半天,我听出那么一点味道,她和他的关系不亚于她与我之前诸葛荀的关系,可我还是忍不住吃醋,非要刁难一下姚玉,刺激出她心里装着的人到底是我诸葛荀还是他范奕辰!
“陛下,这簪子是民女一位故人的——”她换种口吻跟我好说歹说。
“不是你野男人的吗?”范奕辰听不得她提起的“故人”,插进话问道。
姚玉侧眸剐他一眼,语气恶劣至极:“你才野男人,你全家都是野人!”
“你你........”范奕辰这回被她噎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嘴里倔强嘀咕道:“你怎么骂人呢!怪不得你绰号叫男人婆!”
姚玉轻扯一抹笑,看我的目光秀美一挑:“也是,没本事骂就学狗乱吠,也就在陛下面前恬不知耻地骂,完全失了一个男人的风度。”说着正式朝我发问:“您说呢,陛下?”
她实在懒着跟范奕辰就陈前往事纠缠下去,索性把他的问题丢给了我,有意让我从中解围。
解围可以啊,不过你多拿一些真心给我。
我饶有兴头地观赏黑檀木簪子,她替我保管的不错,簪子还是我第一次送给她时候的样子。
“姚娘子,你怎么把跟范统领的恩恩怨怨往陛下身上扯呢?实在是太失礼了!”见我迟迟不发话,光玩赏着她的簪子,苏运出口训姚玉一句。
“姚玉你以前从不这样跟我说话,如今看你说话怎么总是别扭呢?”范奕辰侧头问道,一脸不可置信。
“你们俩之前——”
我才刚启口,姚玉急着跳出来道:“陛下,民女与范统领并无任何实质上的关系。”她一脸“陛下,注意你的措辞”严肃极了地提醒我,急于与范奕辰撇清关系。
“姚娘子你怎么敢顶撞陛下的话,可是要罚掌嘴的!”苏运发难道,被我一手按住了。
等苏运退后一步,我缓缓点头:“好,朕这么说吧。朕瞧着,你和范奕辰之间是不是果真有一段姻缘呢?”
“没有!”
“有,有!”
两个人异口同声说出口,只是两个人口气不一样,姚玉过于分界清明,冷漠处理,而范奕辰在听到姚玉否定,音调激动得都高了一声。
“范奕辰,你说你要娶她进门做你平妻,那么你要置敏长公主于何地?”我停止把玩簪子的动作,换了姿势,胳臂肘倚着扶手。
范奕辰低头眼里咕噜一转,时不时瞟几眼姚玉,沉道:“陛下,臣会迎娶敏长公主,会让敏长公主在范府中以正妻居之。可是臣心中的意中人始终放不下,一直一直把她藏在心底。”
他深情脉脉地说着,我挑眉往姚玉脸上看,看着她面上青白变换,顺着她玲珑有致的身段,我又注意到她垂在两侧的手慢慢握起了拳头。
当她抬起头来,看向我时,眼尾气得通红,似在向我发问:陛下,你是在恶心我吗?
“你和她有没有看过生辰八字?是否相合?”我知道我问出来的话,姚玉一定要瞪死我,可我总要摸清楚范奕辰为何见她第一面就那么不自持,到处嚷嚷着姚玉要做他的女人。
“不合。”
“合,合!”
异口同声,姚玉再次否定,逼得范奕辰跪在那里乱动,他好几次挺起背脊高过姚玉一头地拔高音调。
“我们八字很相合。”他急切地解释,又急切地要拉回姚玉,手轻轻碰了下她胳臂,语气急喘:“姚玉你能不能不要跟我赌气。终身大事,咱两难得——”
“谁跟你咱俩?”姚玉白了一眼,不再看范奕辰,更加赌气,打算破罐子破摔:“民女之前算过与范统领的生辰八字,结果是民女与范统领八字相克!”
她这个答案令我没想到,心知可能她从中编造,但也看出整个过程,都是范奕辰在一厢情愿,而她真心一点都不爱慕过范奕辰。
“胡说!”范奕辰激动地要拉姚玉,姚玉躲着往另一边挪了过去,根本分毫不给他触碰她的机会。
而我也看得分明,原来在她眼中不爱便是这般的绝情。
“是姚娘子生辰八字不好?”
姚玉气得耳根子通红延遍到她天鹅颈上,我盯着天鹅颈从白皙慢慢染上了一抹熟透的虾红,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不想看她再继续对峙下去了,我清楚了眼前她并非钟情于别的男人,是我使了坏心思,让她孤零零地与范奕辰争得面红耳赤,我没喊停,也没为她说一句话,我只想要证明,现在我已经得到了证明。
我有意站起来从中叫停,把范奕辰说一顿后叫他退下时,苏运问话又插了进来,我侧眸不满地瞪他,苏运倒委屈地缩了缩肩膀,就冲我这个阴霾的目光,他决定不再强出头了。
或许他当着我的面丢了一个炸弹,也有意让姚玉知难而退,当然我也怀疑苏运有对我和她使用了离间计。
“闭嘴!”我低声狠狠吐出两个字,吓得苏运面上一白,灰溜溜地向后退了好几步。
“苏总管,她胡说的,她生辰八字跟臣的八字很合——”
“你克我的!”
范奕辰正好言好语解释着,极力维护他未过门的心上人,姚玉毫不留情更不客气地高声盖过他解释的话。
“姚玉你别闹了!”范奕辰解释的笑容被她一打破,瞬间来了脾气,愠怒地低吼。
“我像是开玩笑的吗?”姚玉潋滟的美眸染上了好几层冰霜,她似乎真不留任何情面余地,她看样子打算与范奕辰撕破脸皮。
就好像她单方面折断了盟约。
“姚玉你就这么不肯.......原谅我?”范奕辰顾及到我的目光,言语磕巴一下,好言好语地恳求道:“姚玉,我不就........不就娶了敏长公主——”
“范统领娶哪家公主、千金贵女的,与民女无任何干系。民女一开始就说过了,民女与范统领无任何感情上的纠葛,素未谋面,何来的感情可言,无非是范统领见民女面貌姣好,与大多数男人一样不过是一时冲动说了那些无关要紧的话罢了。”
我起身,走到她面前,巨大的身影占有地压向她娇小瘦弱的曼妙身段,头顶背着阳光,居高临下俯视她,手里执着黑檀木流苏簪子缓缓地插在了她发顶上。
“敏长公主,范统领一定要娶的,这是你给朕的承诺。”我幽幽地盯着她发端上的簪子,手爱抚地撩拨簪头的流苏,又慢慢地摸向了她的鬓角,抚向轻触她脸上肌肤。
姚玉惊得浑身震了一下,脸微偏,躲开了我触摸的大手。
她抗拒的动作,我见此并不恼,嘴角弯弯勾起,就在她撇过去的时候,大掌重新贴着她的脸颊扳正到我眼前来,她被迫看向了我的目光,手掌沿着她纤细的脖颈往她肩膀上按去。
我低下头,额头抵住了她的额头,强势地盯着她潋滟美眸,缓缓幽幽地道:“朕答应你,取消你和范奕辰的婚契。”粗粝的指腹摩挲她脆弱白腻肌肤,热气喘上她娇小通红的脸上:“这下,你可高兴了?”不等她回答,我一把拽起她纤细胳臂从地上拉起来,占有保护地把她揽到了我身后,似在向范奕辰宣示我的所有权。
范奕辰跪在那,目瞪口呆看着我拉她提起来把她藏在了我身后,他双眸瞪了老圆,当场愣住,迟钝几秒才看懂了我对她意味着什么。
“陛下你........”他面色一煞想要质问,又很快意识到他急于质问的对象乃是一国之君,瞬间败下阵来,转而神色一紧急切寻找姚玉追问:“姚玉你什么时候跟在陛下身边的,难道你已经跟陛下——”他后面的话震撼得再说不下去了,双眸死死地钉在姚玉身上,双唇死死抿着,仿佛他心爱之物硬生生被我夺走了。
姚玉轻轻摇头:“我没有.......”
她身形动了下要从我身后探出来,却被我一手按回在我身后,她娇软身段紧紧贴我玄黑龙袍里,隔着衣料感受到她颤抖地哆嗦。
“陛下!”姚玉惊疑一声,小手抵着我揽紧她全身的胳臂,而我死死地把她按在我宽大龙袍里,不再让她出来与范奕辰一起跪在我面前。
“你什么意思?”姚玉急得气音如小猫一样急急尖喘出来。
“玉儿,朕在给你做主。”我呢喃地安抚她。
姚玉听见我嗓音低到似床畔昵语,脸霎时窜过一抹慌乱,涨得通红,又气又急,小脸皱成了一团。
“奕辰,朕刚才已经给足了你面子,难不成你想犯欺君的杀头之罪吗?”我一改对姚玉温柔的面孔,脸色一变,面色暗沉下来,有种把人吸入了我深邃的黑暗之中。
“臣.......”他蠕动着唇,不服反抗地呼之欲出。
“范统领呀,您见好就收吧!可别惹了陛下龙颜大怒,治你个死罪啊!”苏运看出我冲范奕辰剑拔弩张,已经不留情面了,他为了我身体着想,不想在这时候看到我居高临下的人遭了难。
毕竟今日是我康复的好日子,整个宫都为之松了口气,皇帝康健,那么国家就一直稳定下去。
是以,苏运不愿意看到今日节外生枝,惹得一波又一波不好的事情发生。
范奕辰面色也极为难看,碍于我天威,他不甘不愿地低下头,干巴巴地晦涩道:“臣遵命,不日迎娶敏长公主。”
“嗯。”我瞥了一眼他悄悄抬眸,看了一眼姚玉的方向,而我使劲把她全部揽紧在我身后,不让他们之间有一丝一毫地目光触碰,声音冷凝:“回去记着好好预备与敏长公主的婚事,旁的事你不要肖想,否则朕会取消了你们的婚事,把你发配到边疆驻守,也不是不可以的。”
我言语警告,已经不留情面了。
他低低地头磕在地上,像战败的将士颓废道:“是,臣领命!”
“苏运,送他出去!”我从牙缝里挤出来咬牙切齿地道。
苏运连忙走出来,冲我弓着腰答应:“是。”然后走到范奕辰身边,又轻轻地催道:“范统领随奴才走一趟吧。”
范奕辰艰难地站了起来,苏运在前头带头,回头依然催促他跟着,范奕辰脚下磨蹭地跟过去,等走到姚玉的方向,他又忍不住侧头去看。
我挡着姚玉,挺身挤兑向范奕辰,范奕辰眼里灰暗地垂下双眸,终于大步地随苏运走没了身影。
“玉儿。”我转身,拉着她手往我宽大袖口里带过去,笑容宠溺和熙:“走,朕带你去荷花池那走走。”
“陛下。”她抽回了手,却被我大手握紧不肯放,并在她细腻手背上捏住了她细嫩的皮肉。
她“哼唧”地痛叫一声,眉心皱成一团,声音溢出痛楚:“你放开手,疼。”
“只是陪朕走走。”我温言软语地使力拉她,她倾身踉跄地跌进我怀里后,又立马站好与我拉开了距离。
“陛下请自重。”她收理好脸上的情绪,语气淡漠疏离。
“就不肯跟朕散散步?”望着她淡漠的神情,又拉近地拽了她一把,她猝不及防地再次撞入我怀里。
“陛下!”这回她真的气着了,在我怀中她挣扎地要逃脱。
“这次朕给你解决了人生大事,你也不肯愿意跟朕到荷花池说说话,散散心吗?”我脸色微冷地盯着她不甘神情看着。
她被我盯视得发毛,在我怀里不再作挣扎,沉默地低下头。
我嘴角微扬,心情甚好地拉着她亦步亦趋地来到荷花池旁,池中大片荷叶莲莲,碧绿的大圆盘挨挨挤挤。
每朵荷花,白里透红,粉中带白,每朵花瓣全都展开了,露出里间黄色的花蕊。
清风阵阵,吹得荷花轻轻摇曳,翩翩起舞。
“陛下,您知道诸葛荀吗?”我正饶有兴致地想给她指一朵开得最盛的荷花,若她喜欢就给她摘来,不想这时候她问起来。
我扭头,笑得平静:“知道。”
她眼睛一亮,壮了一点胆子进而又问:“那他在哪,陛下知不知晓?”
我笑着眼里平静无波:“知晓。”
她双眸兴奋地眨着星星光芒,又不敢极致盛放地收敛问:“他在哪?”
“一会儿,朕会让你去看的。”手臂绕到她的细腰,紧紧扣住,带着她继续往前走。
“可是陛下,民女不要!”她又在我手里挣扎地扭动柔软腰肢,不肯跟我走过去。
我扣着她的腰反而越握越紧,她受不住吃了一声痛。
“玉儿,乖,陪朕走过去,一会儿朕会让你看到你想看到的心上人。”我揽紧着她,动作强硬得没有半分松手的余地。
“陛下您明明知道民女有心上人,何必对我动这种手!陛下应该知道男女大防,这要让外人看到了——”
“没有外人。”我低头伸到她耳边,低低说着,“即便让外人看了咱们,他们也不会说什么。”我好心地把她耳边滑落下来的碎发拢到她耳后去。
她后缩脖子,脸朝后躲去,却没料到她躲的动作将我理去她耳后的碎发丝缠绕在我手指上,并与她拉丝一般地牵连难分开,仿若她怎么逃不了我掌心中。
她盯着我手指腹中有她头发缠绕了一圈,难以分开,她怔愣地失神片刻。
等她醒过神来,再想往后退开,我眼疾手快地手臂再次绕到她后背上,手心贴着她背脊往我身边轻轻推过来,胸膛轻碰着她肩头。
“只是散散步,朕就那么让你避如蛇蝎吗?”
“陛下,我........民女........”她宛如被欺负得又气又通红了眼尾,轻轻撅起倔强不愉的小脸,眼眸敢怒不敢言地往上觑我,语气隐隐不快又急于摆脱道:“您.......应该清楚,民女已经是已婚有孩子的妇人。陛下能不能顾及下礼仪,别为难民女。”
手臂下,她背脊和肩膀挣扎几下,我微松了点力,也没有强求顺着她挣脱了揽着的手臂离开了。
脱离出来时候,忽然一股力量滞住了她,使她完全没有离开我的掌控,她瞳孔睁大了地往自己手上看,见到我大手紧紧包裹着她的手,劲道大得不容她逃离。
“姚玉。”我委屈地皱了皱眉心,寒声又心碎地问:“你讨厌朕?”
方才在范奕辰面前,她一口一声诸葛荀,刺激得范奕辰抓狂,吃醋嫉妒在他脸上显现,也让我看清楚姚玉对他并没有任何一丝丝情意,都是范奕辰自己一厢情愿。
那时候我的心感到一丝喜悦,知道了她的心始终保留着我的位置,不曾对别的对她有意的男人放在她眼里,也不屑于给他们任何机会。
但是面对我,她极致抗拒,令我好心情形成很大落差,我真想在这里对她疯狂索取,想告诉她,其实我就是她日日夜夜,朝思暮想的诸葛荀。
对,我得找个隐秘的地方,把一切真相都告诉她,这样她就能接受我现在的身份,并愿意留下来陪在我身侧,我也可以享受她在我下面辗转承欢,做一辈子的敦伦之乐。
“陛下,民女不愿,请陛下不要强迫。”她眉心紧蹙,摇了摇头:“陛下后宫女子比民女美貌的不少,请陛下别把一腔心思放在民女一人身上,民女不值得陛下这样做。”
“是你觉得朕不值得,还是你自己不敢觉得值得?”我沉声盯着她,一瞬不瞬地凝视她。
“比民女貌美的女子很多,陛下不用只执着于眼前民女,民女现在的面貌粗鄙丑陋,实在污了陛下的双眼.......”
“怎么会!”我盯着她,目光一点一点往她左边脸颊上雪白肌肤上有不显眼的一团裂缝似的箭疤,想来她受了箭伤之后,有及时处理箭伤,才使那里看起来不那么狰狞,但不近处细看的话,真看不出来她哪里有伤,即便看到了也以为那只是她轻微的胎记。
我还想到别的男人看到她脸上一点箭疤会怎么想,会不会还如当初见到她时,一瞥惊鸿般地钟情她吗?
但我想起了范奕辰见到她箭疤的时候,仿佛不怎么在意,依然想娶她为平妻。
我轻哼了一声,狠狠撇去范奕辰对她眷恋的眼神,后怕于姚玉差一点被他抢走了。
“你在朕心中已经珍藏了四年,四年里朕无时无刻不在想你!”我激动地拽紧她手里往我怀里带了过去。
她有了之前不小心,一触到我怀里,她及时止损地脚坚硬地擦着地面站定,避免了再次撞入我怀里。
她目光怔怔地与我对视,听到我说“无时无刻不在想你”之后,她不敢想象地逐渐放大了晶亮眸孔。
“我.......你........”她张了张口,竟不知如何继续说服下去,眼神游离的时候,似乎在回想她和我究竟在什么时候遇见的,莞尔她嘴里断断续续地道:“民女记得遇见陛下的时候,您还是在延福宫的后院里仅仅见过一次面。”
她根本不相信一见钟情的境遇,是以她看我的眼神不满又十分不解。
没多久,远处传来脚步声,几乎几个人围着中间人,急急地道:“长公主,陛下说了不见任何人,这里已经被下令请了场的,没有陛下旨意,长公主也不能闯进云泉殿后花园的!”
我和她暂时褪下了胶着目光,一齐往荷花池另一端远远看去,宫女太监紧紧追着围着中间华丽衣裳的少女,前头钱缪在前面一路劝说一路拦着,却还是被中间贵人走将了过去,直往我这里的方向疾走过去。
“不,本宫就是过来看看,瞧瞧魏凌哥哥到底看上了那民妇哪里。她有本宫好看吗?本宫贵为长公主,魏凌哥哥却越过本宫,抬举那民妇进范府做妾室,做妾室就罢了,还要抬那民妇与本宫平起平坐,凭什么!听说她还有个孩子,不是个寡妇吗?本宫倒要看看那民妇这狐媚子怎么诱惑本宫的魏凌哥哥,迷得三魂颠倒,竟不把本宫放在眼里了!”
她不理会钱缪絮絮说着话,无视他阻拦的动作,一气兴冲冲地走到了我面前,站定一瞬,蹲伏下去行礼:“见过陛下哥哥,请陛下万福金安。”
不等我发话,敏儿先抬起头来先看了我一眼,紧接着她脸庞微偏了下,轻歪下头,一眼看到了藏在我身后的姚玉。
待看清姚玉的样子,敏儿明艳的面容瞬间凝结成一股愠怒,她微眯了凤眼。
她今日打扮得明艳可人,火红绣妆花裙惹得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明明她走过来风风火火,一身怒气冲冲,大有来到这里不是讨个道理就是兴师问罪。
我瞧着她今日气得横眉冷肃,若对着我,她就犯了殿前失仪的大罪。
我忍不住回头一边去看姚玉,一边伸出手臂有意把她护着拢在了我身后。
“敏儿,不得胡闹!”我轻斥一声。
敏儿没有被我的愠怒怯布,反而冲着我身后的娇人伸着脖子,一个劲地看清打量,看够了,嘴上冷嘲地“哦”了一声。
“哥哥,你身后藏着的美人,莫不就是凌哥哥今日向你讨要娶平妻的恩典吧!”她盯着姚玉,目光渐渐不善地眼红起来。
我没否认,道:“你得来的消息倒挺灵通的,谁告诉你的?”
敏儿没立刻回答我的话,而是狠狠盯着我身后人,恨不得吞吃入腹。
“不说话,不告诉哥哥吗?”
敏儿听了,有一丝松动,但很快缄口不提告密的人,反而挑眉指着姚玉斥道:“哥哥为何要保护她,你知不知道凌哥哥竟然为了这个民妇,差一点不要我了!”她说得越来越满腔怒火,干脆满口污语,怎么难听怎么说出口道:“哥哥,她在宫外可是个寡妇,还是个勾引男人的寡妇,她自己都不洁俭,外头都传她喜欢——”
“够了!”我喝声打断了她絮絮污言秽语。
后面的话她越说越难听,脏水一波波地往姚玉身上泼,再说下去,我都听了都忍不住掉头就走,就别说姚玉听到敏儿毫无遮拦的难听话,心里早已经算计着过会儿她怎么在我眼皮子底下再次溜出了宫去。
“哥哥!”敏儿气得浑身发抖,但又不敢对我大呼小叫,脸上委屈得直哭道:“你怎么护着勾引我凌哥哥的狐媚妖女!”
“放肆!”我狠声令下,吓得她噤声了。
敏儿不管不顾的矫情,在看到我真的怒不可歇,她不敢在发泄自己心中不满,指着姚玉的手也放了下来,眼睛红通通地垂下去,哭腔着不甘道:“敏儿错了,哥哥不要生气。”
我深吸了一口气,且不质问她从何得来的消息,平心静气地道:“敏儿,哥哥没同意范奕辰求娶平妻的恩典。”
敏儿嚯地抬头看我,脸上写满难以置信。
我颔首,向她确认得没错,道:“她也拒绝了范奕辰求娶的请求。”
敏儿脸上虽难以置信,但再次落在姚玉躲在我身后的一张脸上,满脸惊颤了一下,问:“她自己主动拒绝了凌哥哥求娶?”
我点点头,道:“她亲口对朕说的,哥哥还能骗你吗?”
敏儿怔怔地看了姚玉,又看向了我,眼角明显瞥到了姚玉脸上什么,就停留了一瞬,很快一脸恍然,嘴里轻轻地拉长调子“哦”了一声。
我不明白她的表情,以及对这结果的态度,问:“你这口气,跟你这种表情,什么意思?”我抬手在她上下比划了一下。
她盯着我身后某个点,定定多看了几秒,忽然嘴角向上翘起,笑道:“我说呢,她怎么不敢跟我争,原来——”她得意笑滋滋地伸出手指头挠痒痒地点在她左脸颊,眼角的下方道:“她的脸有点瑕疵,看着一定之前毁过容了。”然后她悻悻地有种复仇后的快感道:“她之前一定做了什么事,被人刮了她一脸,让她没脸见人——”
“放肆,休得胡言!”我眼睛几乎要喷出火来,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厉声呵斥。
敏儿吓得小脸一白,身子软了下来,人也跪在了地上。
她嘴里惶惶道:“哥哥........”惊吓的嘴上白得哆嗦,没有料到我如此震怒。
同时吓了一跳的还有我身后的人,她离我贴得很紧,而我的手死死揽着她往后拢去,后背上的薄薄衣料明显感到她在我一声怒吼之下,身子如闪电一般地震得颤抖一下。
她贴着我后背使劲一颤,我手不由自主地拉握住了她的手腕上,紧紧地缠住,生怕她因为敏儿的话又转头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