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他

    “不记得了”

    房湛启早在为生活奔波长河中,慢慢忘记以前说过天真、稚嫩之言,也想不起那床被褥具体是什么样。

    他点头,严肃,“别偷偷熬夜,我会抽查的。”

    “别学我”

    章之瑶从镜中挪开视线,向前贴近,笑,“哥哥,你好幼稚。”

    她眼神澄清如白水,心里早已泛滥成灾,因为面前这个人,这句话,这话她说过再从他口中说出来,心口微微划拨出别样的甜蜜。

    房湛启笑而不语,话既然说完就打算回房睡觉。

    “你买的什么码?”章之瑶明知故问,“感觉有些小。”

    果然听了这话他不再挪动脚步,审视的眼光盯着衣裙上下扫视,没看出有什么不妥帖的地方。

    眼中饱含疑惑,“会小?”

    她微微垂下的杏眼闪过一丝狡黠,声音正经,“嗯,小。”

    “哪里小了?”得到如此肯定的回答越发不解,妹妹一贯穿S码,他买的也是S码。

    按理来说购物的那家商店也是章之瑶常去的那家,前几次一起去买衣服,注意到她拿的都是S码,应该不会有错。

    不过,他不能确定,现在这个尺码并不准确。

    每次厂子里面的衣服订单,同样的码子尺码略有些差异。

    章之瑶偷偷弯起嘴角,极小声,“胸、口。”

    “……”

    她故意装出有些不好意思,低喃,“太挤了。 ”

    “……”

    房湛启愣住,克制住本能没往那儿看,手指微微蜷缩。

    开口语气突然变得有几分生硬,“既然觉得小,明天自己拿去换大一码,小票在盒子里面。”

    他忽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烫的迹象,不想在继续谈论这个话题,脚步稍快回了房间。

    倒像是溜,逃跑。

    章之瑶抬眸弯唇笑,什么衣服小了,只是在逗他,她的兄长好像有些过于可爱了。

    不小,撑是真的。

    她自己倒了杯水喝,摸着旁边兄长的杯子发呆,嘴角忍不住上扬。

    缓缓察觉出,哥哥刚才是在害羞。

    第二天,醒来桌上就有准备好的早餐和红糖,止痛药,还有常用的卫生棉。

    房湛启准备充分,章之瑶十五岁才来例假,第一次来是在寒假,在床上疼得死去活来。

    连下床都不能,全身发冷,出虚汗。

    只能作为兄长他出去帮妹妹买,还要厚着脸皮去医院拿药。

    脸皮是练就的,身体也是调养好的,现在她的症状好了许多,只是轻微畏寒怕冷。

    黄琼与章之瑶虽然读一个学校,专业却是不一样。

    回寝室除了黄琼不在,其余两个女孩正在桌旁看书,听收音机里面的小故事,两人脸上都贴了黄瓜薄片。

    稍显简陋四人住的寝室,黄琼跟章之瑶住一边。

    “章之瑶,我们有张学友的海报,你要不要?”一位室友开口。

    “什么样的?”

    章之瑶床上方,左右都贴满明星海报,接过室友的那一张。她好好欣赏一会儿,抱歉地说自己没有地方贴。

    “我们还以为你跟黄琼一起出去玩了,要明天才能回校?”另一个室友坐起身,慢慢地拿下脸上贴的黄瓜贴片。

    “没有”章之瑶拿了水果出来洗,“我忙着打工赚钱,没时间。”

    她分给两个室友一人一个红彤彤的苹果,礼尚往来问了句,“你们呢?”

    “别提了,西餐厅打工。”

    “我去了婚纱店当试穿模特。”

    话题到此结束,寝室只有一张桌子,四人共用。

    卫生间和澡堂在一楼,寝室在二楼,章之瑶拿了洗脸用的帕子和一个苹果,一串葡萄出去。

    里面两排水龙头,有不认识的几个女生在用盆洗衣服,她对于不认识的人,一律视而不见。

    先洗脸再洗水果,随带接了半盆水回去。

    两个室友正等着这盆水洗手和苹果,又拿了点自己买的零食分享给章之瑶。

    三人一边看课本,一边吃水果,顺带聊天。

    再说到最近新上映张曼玉电影里面的妆容,衣裙,几个女生兴致高昂讨论起来。

    各自都有自己的看法,觉得那一件最好看,那一个配饰最喜欢。

    章之瑶目前还没有真正画过妆,只有眉笔和口红,没有香粉和眼影,一套奢侈的娇韵诗是黄琼送她的,也不光是她,寝室人人有份。

    大小姐大方,什么都愿意给室友一起分享,只求室友帮忙掩盖一下她晚上大多数时候不住寝室的事情。

    接下来,章之瑶在学习和打工忙碌中,给自己添置细嫩的香粉,烫了时髦小卷发,买了眼影。

    黄琼每次回来,还是买了一堆东西分给室友,每每总是单独给章之瑶买一样。

    私下偷偷给她,这次买的是一条复古小V一字肩黑色针织衫,说是杂志上面林青霞同款。

    晚上,难得黄琼不出去‘鬼混’,留在寝室住,两人约着一块去操场消食。

    章之瑶数次侧脸,见黄琼嘴角一直飞扬,用肩膀小幅度撞她,“在高兴什么?”

    这个年代没有几个学生有手机,少有的几个富家子弟有,大哥大除了打电话也没有玩的。

    在宿舍看书,听收音机,玩棋,很多人都愿意来操场溜达。

    夜色混浊,孤月半坠黑河。

    “瑶瑶,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黄琼脸色红了些,垂眸拂了长发别在耳上。

    “……”

    “谁啊?”章之瑶挤眉弄眼,不丑,还很俏皮可爱。

    两大美女的出现,调动操场大部分男生的眼睛。

    “快说”

    她拽住黄琼的手,好奇,“不要吊我胃口,我认识吗?”

    “嗯”黄琼仍由拉着,指了操场人少的地方。

    一路思考如何跟好友说,实际上这个社会不是封建,是人们的思想不够开化。

    黄琼并不需要别人的认可,但章之瑶不是别人,是她最交心的好闺蜜。

    一路上她都没说,到了无人的地方,实在抵抗不住了。

    如实说:“好啦,是林老师了。”

    “……”

    章之瑶始料未及,在这段不远的路程自己在心里已经猜测很久,没想到是他们的老师。

    “吓到了?”黄琼凑近轻声问,“他也还好,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几岁而已。”

    她着急想知道好友的想法,自言自语,“我知道师、生恋学校不允许,家里也不会同意。”

    “但你是我最最最好的闺蜜,不是别的人,是闺蜜啊!”

    “哈哈哈”章之瑶笑了几声,“你喜欢最重要,不要管别人怎么想。”

    她们顺势坐在草地上,“琼琼,清醒一点,你现在还是暗恋阶段,别想太多了。”

    黄琼吐出一口气,愁闷,“我就是在想,他会不会因为我是他学生拒绝我?”

    “不知道。”

    又听她说,“我托朋友打听,听说他只在学校待一年,明年就要调去港城大学。”

    “别瞎想,只要你们有缘分,这都不是事。”

    章之瑶没办法再说其他的,她实在太懂暗恋的苦和甜。

    就像她一样,在暗恋中患得患失,情绪变化无常。

    喜欢上兄长这件事,令她在痛苦中尝到甜蜜,也在甜蜜中尝到利刃。

    无数次都想不管不顾开口,又被自我强制性说服,压抑,苦闷,爱而不得。

    这件事压得她好痛苦,好难受。

    互相静默许久,章之瑶抱住膝盖,轻声,“实不相瞒,我也有一个喜欢的人。”

    “是谁?”

    黄琼沉闷一扫而空,瞬间八卦起来,“快快老实交代。”

    “我哥哥”章之瑶舔唇,脸上的表情晦涩不明,心里泛酸。

    师、生恋如何比的上这种禁、忌之恋,更叫世人所不能接受。

    她可以不管任何人的眼光鞭打,言语中的指责,流言蜚语,可是哥哥不会不在意。

    周围邻居会说什么,出门是兄妹,关门变爱侣。

    房湛启会因为她的疯狂而陷入指责,而痛苦万分,而唾弃自己。

    目前,章之瑶还有些理智在,但她不能保证这种理智一直在。

    不能保证自己不发疯,不在爱而不得中逐渐暴露出自己性格里面的缺陷。

    什么道德伦理,什么条条款款的人情世故,都不能束缚她。

    谁又会甘心跟心爱的人只做兄妹?

    “……”

    黄琼目瞪口呆了,自己缓了好久,才用手压住唇,缓缓发出一个啊字。

    几秒时间,她被吓得后背出了冷汗,双手捂住耳朵。

    低声,“你这……这……简直不是正常人好吧,有哥哥的人根本听不得这个。”

    怪不得章之瑶在听见她喜欢老师,那样平静,因为对方比她还离谱。

    居然喜欢自己的哥哥?

    以前黄琼听章之瑶讲说他们之间的事情,知道他俩只是名义上的兄妹,可是喜欢上自己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哥哥。

    这种爱情还是令人不能接受。

    秋风卷落叶,听见旁边有男女在出声打闹,只有这边的两个女生在为情受困。

    片刻后,章之瑶耸耸肩,假意轻松,“我跟你闹着玩呢,我还没有那么变态。”

    早就猜到对方的反应,也不意外。正常人可能都是这样,会呆住。

    会觉得她心理不正常,会以为她是变、态。

    章之瑶没办法反驳自己不变、态,尽管她心理再扭曲变态,再难以被世人所接受,认同。

    但她的爱是纯粹的,是干净的,是纤尘不染。

    爱意澄净,世俗何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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