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黄琼不太相信。
“假的”章之瑶无辜地笑,“你干嘛呀,吓成这样,我这个人可能是心理有些扭曲,但我的爱是干净的。”
“那他知道吗?”
“不知道”她舌尖发涩,垂眸,“我不敢说,怕他再也不理我。”
这是章之瑶唯一害怕的点,不然早就开口说了,兄长不理是她的软肋。
黄琼替她叹了口气,语气低低,“我代入一下你哥哥的身份,也是会吓死的,好嘛。说不定会以为你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她手指捏裙角,侧脸看她,“你这个……比我还棘手,我跟林老师表白,不成就算了。反正他调去港城大学就老死不相往来,可你跟你哥哥不一样,你们都是对方最重要的亲人。”
说到此处,小心翼翼猜测,“要是……”
“不会有那种情况发生”
章之瑶粗暴打断,眼神中透过出一种视死如归的决然,“我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我一定要跟哥哥在一起,不管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她的话语自然,脸色平静,“章之瑶从小到大想要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
确实是这样,在来房家的这十几年,章之瑶无论想要什么,房湛启都会双手奉上。
他竭尽全力去满足妹妹的要求,早就为了她在活,做什么都是以她为先。
如果要的是他?他会不会依然如此。
黄琼脸色沉了几分,瞬间觉得旁边的章之瑶有些陌生,有些看不透了。
她一时竟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是抬眼看天上那一轮若隐若现的半月。
沉默。
“可是”章之瑶落寞,“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这件事,琼琼,你知道嘛,我心里一直没底,害怕哥哥知道后,会觉得我很可怕,会觉得她妹妹是个怪物。”
“不会啦”黄琼安慰,拿手轻轻按在她放在膝盖上面冰冷的双手。
“这个……确实需要时间消化”她坦诚,拿自己来当例子,“就比如我,乍一听见这个消息,也被惊住了。”
迎晚风忍不住眨眼,“现在缓缓就觉得也不是那么难理解。”
“哦”
黄琼靠在章之瑶肩膀上,拿手虚虚地比划一个爱心,“其实也没有什么,就跟我之前送给你那些台湾言情小说一样,你们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哈哈哈哈”章之瑶笑,“我觉得也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不过我哥哥是个木头。”
“仔细说说”
在操场分享彼此心底的秘密,内心都轻松许多,再踏微光回寝室。
沿花圃回去,黄琼才想起李昂说的话,让章之瑶这个星期三一块去参加田茴的生日。
田茴她也不熟,就找了借口想拒绝,结果黄琼说早就猜到她不去,所以不是征求她意见,是通知的意思。
“我跟她不熟”章之瑶说:“去也不太好。”
“人家田田说了点名要邀请你,李昂还说你是属于特别邀请”黄琼笑嘻嘻,“去呗,不用准备礼物,他们拿你当朋友,说上次之后,你也不一起出来玩,是不是上次什么地方说错话了。”
“没有。”
如此盛情难却,章之瑶点了头。
再见林鲲老师,是黄琼和章之瑶从教室出来,在食堂偶遇。
“林老师”黄琼开口,“去食堂吃饭?”
林鲲教政治思想,儒雅随和,总是带金丝细边眼眶,腰间夹杂书本。
穿贴身的西装外套,微笑,“嗯。”
这相当于废话,他不拆穿小女生的心思,站如松,“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黄琼是故意的,她刚就是上的林鲲的政治课,也是故意跟章之瑶约在这个路口。
她掩饰不住眼里热意想说点什么又找不到合适的话再开口。
“林老师”章之瑶忽然叫,“老师可以跟我说一些刚才课上讲的几个知识点,没太听懂。”
瞧瞧。
章之瑶脑子转的多快,随口就扯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林鲲没转身在往前走,“可以。”
他想了想,单独给女同学讲课对双方的清誉不好,权柄下移,又说:“一起去吃饭吧。”
“好的,林老师。”
黄琼规矩如牵线木偶,被章之瑶拉着走,都不知要在说什么。
章之瑶善于沟通,轻易就抛出学习方面的知识,林慢条斯理回答,声音如山间雪上冷松滴下来的雪。
在食堂点了两荤一素,林鲲快速付了钱,跟在一起还有另一个教经济法的杨老师。
两名男老师,两名女学生,共同用餐,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在港城对外贸易学院,学习的气氛活跃,常有在食堂,阅览室,图书馆讨论知识的场面。
林鲲长相白净,声音好看,听他讲课是一种享受。慢慢地周围聚集一些其他的学生,有男有女,都坐在旁边听。
他吃饭也很儒雅,修长匀净的手指握住竹筷,比竹筷还白。
黄琼的眼光更是直白忘记掩藏,手握住筷子,连吃饭都变得随意了。
“还有什么地方不明白?” 林鲲温声,他并不是专业课的老师,从京都大学毕业,第一份工作就来了港城对外贸易学院。
“没有了”章之瑶微笑,“谢谢林老师。”
不光是学习,还有面前的这顿饭。
两个老师吃饭也快,吃完就夹带书本走了。
“好帅啊”黄琼已经被五迷三道,像是中了毒,眼神随着那人移动。
“长得好看,还有学问,还白,还高”她说:“还要不要人活了。”
回头一看,周围的同学早已散场,只有一旁的章之瑶正在笑她。
“喔,某些人被男色迷了眼,连饭都没吃。”
“没办法,爱情使我茶饭不思。”
“……”
林鲲的那点底细,黄琼知道的差不多,布衣出生,全靠自己才能去京都念书。
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黄父现在加大生意链,已经揽了海上的轮渡生意,家里越发有钱。
听哥哥讲,已经有了在香港购置海边别墅,迁居的意头。
黄琼不管,她喜欢林鲲,知道他家里的贫苦,更是有些心疼。
何况朋友都在港城,她才不去香港。
大一学校的课业不算多,章之瑶照例打工读书,除了林鲲的那节大课之外,大小姐照例逃课,玩乐。
中间章之瑶见缝插针回过一次家里,阿婆儿子总算回了一封信,寥寥几语,请章之瑶和房湛启代为照顾妈妈,他工作忙,无暇分身回港。医院治病的钱不够,他会汇到阿婆的户头上。
章之瑶看了就生气,拿着信同房湛启说:“冉旭升是忘了港城有自己的亲妈,什么叫我们帮忙照顾一下,上次写信中已经写明希望他回港来看看阿婆,要不就是过年回一次。”
房湛启沉默不语。
“他到底有没有心?”
信被她捏成一团,眉眼紧皱,“美,国有什么好的,去了几年,连亲妈都不想要了。”
“反正我要自做主张写信狠狠骂他,把这个喝了洋墨水的蠢猪骂醒。”
“阿瑶”他扬起一抹不明意思的笑,“别侮辱猪好吗。”
“哥哥”章之瑶狂笑,“你什么时候学会这样骂人。”
谁不知道冉旭升一走,就走了快八、九年,一次没回来过。
当初为了让他上学,阿婆卖掉北京路一家店面,又拿了养老的部分积蓄出来,送儿子去了美留学。
章之瑶当然不会写信骂冉旭升,她去医院看望阿婆说冉哥忙,有空会回来。没有原封不动转述信里面的话,是想阿婆在心里留一丝希望。
不过半月不见,阿婆的身上插满管子,也不能在同她聊天,只是睁着眼睛。
用那双饱经风霜湿漉漉眼睛看她,出声让她写信。
“好,等我回去就写。”
但其实心里都知道冉旭升不会回来了,他永远离开家乡的土地,也离开了妈妈。
章之瑶跟阿婆感情深厚,出来时还是红了眼睛,抽泣扑进兄长温暖的怀里。
哽咽小声问:“哥哥,阿婆会死吗?”
“会”房湛启不想骗妹妹,肾完全坏了,如今只是在医院拖延时间,等死。
他双手不干净,连拍她的背也怕弄脏衣服,“别哭了,生老病死是人生常态,我们避免不了,只能珍惜眼下。”
感受怀里的小手狠狠揪着外套上面的纽扣,“轻点,别弄坏哥哥衣服上面的扣子。”
“哦”章之瑶不管不顾仰脸,“哥哥想珍惜眼下?”
她眼里有泪水,双眼细长微微眯,“珍惜这个可以抱妹妹的眼下。”
“好了”
房湛启平静低头,同她对视,“我手很脏,刚才在门口帮人一起推了箱子有灰。”
“我不介意。”
他没有任何表情波动,一本正经,“我上次说过了,你长大了,我不会再抱你。”
漆黑的双眼垂下,很近的距离,章之瑶垫脚就可以吻上朱唇。
她撇撇嘴,辩解,“这不是抱,这是安慰,作为一个疼爱妹妹的哥哥,对正在伤心难过的可怜妹妹安慰。”
自觉这个理由充分,“就像是你不开心,你身边的朋友也会通过拥抱给你一个安慰。”
“我没有朋友”
房湛启没有被她说动,“我没从未见过,谁家哥哥会通过拥抱安慰妹妹?”
他的腰身有些热意,用了稍微干净一点的那只手无情地推开章之瑶。
淡淡,“你想要安慰的话,我可以给你买鲜虾云吞,你小时候最喜欢吃。”
“……”
“不要”
章之瑶拒绝,双手插进外套衣服的口袋里,“小时候哥哥就经常抱我,背我,还亲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