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城一共有六家电影院，现在去的这座电影院是最大的那家，除此之外还有红旗、新华、胜利、东方红、黎明五个。
六层高的骑楼建筑，外部就是十分朴实的装修，内部模仿外国大剧院风格。
章之瑶跟房湛启挨着并行在附近街道慢走，风一吹就有几缕吹散的发丝黏在哥哥的肩膀上。
兄长根本没注意这些细节，还在讲话说没想到来看电影的人这么多，等会一定好好欣赏欣赏。
转悠一个来回时间还没到，两人站在黑白简易的大海报面前。
“哥哥，你看这就是我们要看的那部”
章之瑶伸出手指轻轻扯了一下住兄长的衣服，房湛启顺势过来看。
画报上面并排领衔主演有林青霞和秦汉的两张照片，友情出演张曼玉在左边，中间是剧照，右边是关于电影制片公司，编剧和导演，拍摄，美术，音乐的罗列。
“看起来很不错”他说，“是我们阿瑶会喜欢的那种俊男美女。”
“林青霞和张曼玉耶，是多少人的女神。”
旁边还有其他几张大海报，兄妹俩挨个看过去，边看边讨论。
全靠章之瑶解说，她早从香港电影引入时，就跟着班里面要好的女同学一起去看过了。
这几年大大小小也看过很多次，都是在学校附近那家小一点的电影院看。
观影厅狭小，生硬的木头椅子，不比这家电影院座椅是真皮制成的软席，环境干净、整洁。
房湛启不懂电影院之间的区别，对他来说，在那家看都一样。
港城电影院离家最近，服装厂有些谈恋爱的情侣来过，说在这看电影舒服，屏幕大，声音清晰，温度适宜。
果然是这样，坐下后章之瑶让兄长帮她拿爆米花，边吃边看。
手不断伸到塑料袋里面吃爆米花，眼睛盯着屏幕看。
十几分钟，房湛启就这一个动作没有动，他也不吃爆米花，对于这种爱情剧兴趣不大，完全是应约。
她小声凑过去说，“哥哥，你也吃啊。”
“不想吃”
他没看妹妹，随口回答。
话音刚落，章之瑶举着一颗爆米花递到唇边，侧脸笑嘻嘻，“张嘴。”
白玉般纤细修长手指，入眼视线中是妹妹如花的笑脸，鲜艳欲滴的大红唇。
黑长直的披肩长发，绑带一侧松散，长发掉落些到肩膀。
杏仁眼微长，一笑立刻拉长，眉眼间的清冷感就低了。
章之瑶生的白，长得也漂亮，不笑偏冷艳。
一笑起来温婉秀美，如三月春花。
房湛启滞住两秒，才微微启唇含住。
心里闪过一丝异样，很快消失不见。
他们不是第一次这样亲密喂食，多数都是在家里，总是章之瑶吃到什么好吃的，就要他也尝一尝。
彼此之间从来没有什么界限，跟那些亲生兄妹没什么区别。
小时候一起分享同一包零食，同一个水果，同一包饼干是常用的事。
章之瑶手指慢慢收回来，坐回去心跳砰砰狂跳个不停，眼睫毛一眨一眨。
垂眸盯着被碰到的两根手指看，后背无端起了一层热意。
后面什么剧情她没法继续看下去，心跳失了频率，脑子也被弄乱了。
指甲刚修剪过，指甲盖圆润，泛着淡淡的粉色。
像是无数粉红色的泡泡纷纷在心里乱飞。
自从喜欢上兄长，章之瑶总是格外注意各方面的细节，刻意放大。
一点细小的接触，可以高兴很久。
还看什么电影，只想扑进他怀里。
要抱抱，要亲亲。
“怎么了？”
房湛启凑近一点，压低声音问，“觉得不好看？”
“不是”
章之瑶和上两根手指，捏在一起动了动。
快速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抬眸，重新拿了爆米花机械性塞进嘴里。
“这儿的爆米花味道真不错”
随意说了句话掩饰自己的不自然，眼睛盯着电影看，心早就飞走了。
明明是无意的一个动作，结果好像是自己被兄长撩到，那被舌尖不小心沾到指头正在发烫。
她的心思不在电影上，看的敷衍，时不时趁拿爆米花看兄长。
漆黑的双眉，长而卷翘的眼睫毛，挺直的鼻子，视线一寸寸往下面扫。
一点也不放过。
不知道旁边的妹妹正在细细地观察自己的一切，视线尤其放肆盯在唇上，在脑海中想象用手指去触的感觉。
会不会跟自己唇一样的柔软，还是不一样？
会动的喉结，摸上去是什么感觉？
拥抱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牵手又会是什么感觉？
章之瑶在众人哄闹中结束自己的无数个疑问，房湛启看了一眼手中的塑料袋，里面只剩几颗爆米花。
他没起身，看妹妹说：“我们等这些人走的差不多再走，阿瑶，你晚饭没吃饱？”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吃了那么多爆米花，忙心虚承认。
突然站起身，飞快瞅了一眼兄长，“哥哥，我先去一下卫生间，你去外面等我。”
丢下一句就挤入人群中。
房湛启视线随着章之瑶的身影移动，看着那一抹倩影在门边消失。
叹气，“都多大的人，还这样毛毛躁躁。”
他捡起妹妹掉在座位上一只大圆形的耳坠，收近花色衬衣口袋里。
这件衬衣是去年房湛启生日，章之瑶偷偷买给他的，说是现在流行这种花色衬衣搭配西装裤。
今早出门，还伸手给他松了衬衣最上面的两颗纽扣，露出两条锁骨线。
拿自己的发胶给他喷了喷，硬是给他做了一个简单的发型。
房湛启由着妹妹弄，毕竟他跟章之瑶一起去看电影，不能给她丢脸。
他也不懂打扮，身上穿的一套和鞋子都是她搭配的。
的确是比自己随便穿的那套好看，头发搞一下还真增加几分帅气。
章之瑶确定自己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是脑子中的恶念作祟，暂时需要用冷水洗脸，熄灭心里的那一簇大火。
出去时，罕见发现兄长正在对着电影院外的玻璃窗照看，貌似正在臭美。
她放轻脚步凑上去，笑，“哥哥，被我抓到了，你居然在照镜子。”
“对，在照镜子”
房湛启神色如常，侧脸看妹妹夸奖，“我就在想，相同的衣服我们阿瑶手就那么几下，整体人就好像不一样了。”
他点评说:“果然是追过刘德华的人。”
“是追星啦”
章之瑶美滋滋点头，专注看玻璃窗里面的哥哥，轻声:“我现在喜欢的是张学友。”
转变更重要的原因是，哥哥留长发跟他有点相似，暗戳戳表达喜欢。
“哦，走吧”
是她一个人的心思，兄长不会知道。
房湛启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看妹妹，额发间湿了，应当是进去洗了脸。
再扫到一边的耳朵空空，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他不打算提醒，等着她什么时候才能发现。
章之瑶跟在后面，慢吞吞的，没像往常一样叽叽喳喳。
她走近自行车旁，一把搂住兄长的腰，坐上去。
将整张脸埋进背部病态性吸了吸，闻到熟悉的味道那颗心渐渐安定下来。
一路上也不说话，只盯着两根手指看。
回去不想洗手了。
甚至想用东西把这两根手指包起来，这不是普通的手指，现在是沾了兄长口水的手指。
“阿瑶，你在做什么？”
房湛启不太习惯章之瑶如此安静，随着年纪长大，妹妹的心思也越来越猜测。
总是前一秒高兴，下一秒就闷闷不乐。
“我在想刚才看的电影”章之瑶撒谎，眼睛继续看手指。
电影房湛启全程看完，没什么太大的感觉。
行至一段路，她将宝贝手指放在唇边亲了亲，问:“哥哥，你喜欢林青霞还是张曼玉？”
“张曼玉”他想也没想回答，“张曼玉里面的装扮好看。”
章之瑶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问：“那张曼玉跟章之瑶呢？”
还是做不到不紧张，抱住兄长的那一只手无意识抓紧衣角，将攒进裤子的衣服都拽了些出来。
微微屏住呼吸，杏仁眼里都是藏不住地期盼。
“那怎么比？”房湛启忍俊不禁，“这全世界的女孩，我们阿瑶是最可爱的。”
喔。
我最可爱。
“哥哥，喜欢可爱的？”
“喜欢”
房湛启说喜欢可爱的，章之瑶最可爱，等于哥哥喜欢阿瑶。
章之瑶嘴角往上牵，她把手贴在心口上，感受着自己心中的悸动。
用下巴蹭了兄长的背，故意，“哥哥，今晚还要回厂子加班？”
时间不早了，天完全黑了，只有昏黄的路灯照耀着脚下。
“要”他趁机看了一眼腰部妹妹的手，提醒，“阿瑶，手往上点。”
手滑到皮带扣上，手指还搭在上面。
再往下就是……
房湛启说:“我前段时间请了不少的假，今天又请假，再不抓紧上班，工作都要没了。”
“哦”
章之瑶话语低沉，听话手往上抱紧。
想了想，大声说:“哥哥，我以后一定会挣很多钱给你，让你不用在这么辛苦。”
“好，我以后就等着阿瑶养我。”
房湛启相信章之瑶有这个能力，他加快骑车的速度，尽量想在雨下来之前到家。
雷鸣声震耳欲聋，兄妹俩还在聊天。
话题多是她提起，《滚滚红尘》她虽然没看过，却早就好友黄琼那里听了大概的剧情。
这会侃侃而谈起来，也毫不心虚。
她明明白白表示自己喜欢一个人就会很上头，愿意为他做什么事，为了他可以不顾一切。
房湛启没当真，说她是小女孩心态。
从小就喜欢看琼瑶剧，看各种爱情剧，还追星。
小女生的心思就是如此善变，今天喜欢刘德华，明天喜欢张学友，后天恐怕又换成黎明。
床头贴满费翔和喜欢的明星画报，各种各样去二手时常淘来的杂志。
妹妹年纪还小，没有定性。
这一场暴雨比章之瑶对于兄长的喜欢还要来得猛烈，豆大的雨滴浇在身上，不到片刻都已湿透。
旁边的树叶吹得抖动哗哗作响，街上都是来往奔跑急色匆匆得路人。
房湛启被雨淋得睁不开眼睛，只能将自行车停在前面的檐下避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