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来写的这个”
房湛启没任何怀疑,马上要上一个陡坡,他温声提醒妹妹要抱紧,免得摔下去。
“知道了”章之瑶咂咂嘴,明显嫌弃兄长啰嗦,这句话已经听了很多遍,这条路走了很多回。
最早是房爸妈带着扎着小辫子的她去菜市场买菜和买糕点,去干货海鲜市场。后来是去学校,在骑楼外面坐车,车子也需要往这边去学校。
“哥哥,你还记得之前爸妈在的时候,我们俩背着他们拿了家里的钱去那边”她指了左边,脸上重新浮现出笑容,“买大白兔奶糖,一共买4颗,你总是给我三颗,自己一颗。”
“记得,你总是舍不得吃,一颗糖要吃半个小时。”
“哪有啊”
章之瑶手在兄长腰上掐一把,语气霸道,“你记错了。”
“好,我记错了。”
房湛启从善如流,心里十分确定自己没有记错,章之瑶小时候吃什么都很慢,手指扒开糖纸,一点点舔味。从商店走回家才吃一大半,还剩一点融化在手上。
白净的小脸和衣服弄得到处都是,还得背着父母拿毛巾偷偷给她擦干净。
现在妹妹长大爱面子了,不愿承认这种糗事。他嘴角勾起笑,继续听妹妹说话。
章之瑶跟兄长有很多话说,周围四处都是儿时的回忆,房家不算富裕,本身养一个人孩子过得就勉强,添了她之后,日子就更是紧巴巴。
别人吃冰棍,兄妹俩也想吃,房湛启拿了家里的钱,带着妹妹去小卖店买一根冰棍,从中间摁断,一人一节。
两人边吃着边沿着这条路走回家,在骑楼廊柱下吃完才敢回家。
一提到冰棍,章之瑶立马让兄长骑车去那边,他停在路边,她自己独自一个人去买。
隔着三米的距离,看见妹妹跟阿婆说话,然后递出来一根葡萄味的冰棍。
“怎么只买一根?”
房湛启看拿着冰棍章之瑶走过来,失笑,“阿瑶,哥哥就算是长大了,吃根冰棍也不过分。”
“不过分”她抿嘴笑,熟练地将冰棍摁成两节,像小时候兄长递给她一样递回去。
“没办法,夏天太热,阿婆的冰棍卖完了,就只剩下这一根。”
话语自然,只是眼睛稍稍往下看。
章之瑶撒谎,私心想跟兄长吃同一根冰棍,找的拙劣借口。
“阿婆生意真好”
房湛启接过冰棍,放进嘴里咬住。他太过信任章之瑶,只要她说的话,他都不怀疑。
一人一节,吃着同一根冰棍回家。
说来也有些巧,章之瑶最喜欢葡萄味,剩下的这一根也是葡萄味。
他推着自行车走在外侧,她走在里面,照常跟兄长说话。
“阿瑶,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
“……没有啊”
章之瑶止不住笑容,小跑几步,口中的冰棍甜得生腻,整个口腔充斥甜蜜。
她转过身,拿着吃了一半的冰棍,故作高深,“哥哥,我有一个秘密,你想知道吗?”
“不想”
房湛启将吃完的冰棍胶壳丢进垃圾桶,宠溺地笑,“这次又想买什么,是友谊商场新上架橄榄绿休闲裤,还是新的吊带连衣裙。”
“都不是哦”
章之瑶有些失落,要兄长继续猜下去,房湛启配合着一路猜回家也没能猜到妹妹的秘密。
他停车,拿东西上楼。
她也不放弃,要兄长继续猜,做出一个简单的提示,是跟感情方面有关。
“你又喜欢上那个男明星了?”
房湛启拿出买的猪肉开始准备做饭,低头处理洗菜。
“不是”章之瑶喝水,眼睛望着小厨房的方向,大声,“哥哥,大胆往这个方向猜,就快猜到了。
他嗯了一声,这次垂思良久。
猛地从厨房探出头,“阿瑶,你不会喜欢上……”
欲言又止,似是在琢磨如何继续往下说。
章之瑶以为他可能是猜到了,紧张吞咽口水,心虚且小声问,“什么?”
啊! 啊!啊!
不会吧,救命啊,救命啊。
方才看见兄长指着楼上继续说,“许家的那个小子,比你少两岁,才读高二。”
“……”
“怎么可能?”
她难以置信反驳,根本搞不懂兄长为什么会想到那个毛头小弟。虽然暑假在家,许家让她去断断续续给他补过几次课,接触地频繁一些。
“他就是一个小屁孩,我只当他是弟弟,而且我喜欢的不是他那种长相。”
“好吧”
他放心了,继续缩回去做饭。
不是楼上那个就行,楼上的那个小子,年纪小不说,读书成绩一塌糊涂。个不高,长得也不周正,简直一无是处。
妹妹是难得大美人,读书也好,学问也高。
肯定要配个跟她差不多的男人才行,房湛启想到此手上一顿,差点用刀滑伤手。
外面的沙发上章之瑶闷闷不乐,翻来覆去换着姿势看电视。
也对,就兄长那个脑子怎么可能想到她喜欢他这种事。
看来要适当明显一点,光是暗示有什么用?
他不会懂,也不会往那个方面想。
这样她要什么时候才能跟兄长在一起,才能名正言顺得到心上人的拥抱。
房家捡到章之瑶的时候6岁,办理入学就晚,现在十九岁了,可以谈恋爱。
但是兄长还是拿她当小孩子,他舀了一碗苦瓜黄豆排骨汤,温声提醒妹妹烫,要她多晾一会儿再喝。
说晚上他不在家,听见敲门声不要随便给人开门,早点睡觉,不要看电视太晚。
空调不要开太久,睡觉时风扇不要开太大。
明天早上记得自己起来吃早饭,来不及的话拿钱去后面的早餐铺子买,不要饿着自己。
兄长跟小时候一样唠叨,翻来覆去讲这些话。
“知道了”
章之瑶喝了一口汤,“哥哥,你好像妈妈的化身。”
她嫌弃地说,“我的耳朵都要生出茧子了。”
父母去世后,比她大五岁地兄长好像一夜长大了。
去学校办理退学,找了临时工,赚钱养家。
每次回家,兄长总是一身疲惫,细嫩地双手布满茧子,黑痕,有时候来接她连脸都是黑的。
她不知道兄长在做什么,兄长也不说。
桌上仍然会出现喜欢吃的乳鸽、白切鸡、桂花糕、老婆饼,有多余的钱买新的裙子,买好看的花夹,鞋子,买喜欢看的课外书。
日子过的跟爸妈在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哥哥房湛启一直把她当作心肝宝贝,什么好的都给她,对自己苛刻得要命。
衣服能穿就行,洗脸的帕子用到发毛,屋子里面更是简单没有什么物件。
章之瑶吃完,坐在座位上盯着兄长看。
眼睛热热的可以引出火,是不可视人的爱火。
在察觉房湛启可能抬头,又垂眼假装再看其他。
她不敢说出口,不敢表现出来。
只有心里有一群奔跑的马,在撞击心口。
……
房湛启答应妹妹的事情,从来不会忘记,一直死死记在心上。
下班先去排队买了晚上的电影票,再去菜市场买了肉和菜,绕路去老铺子买了糕点。
骑着自行车飞快往家赶去,在骑楼底下就撞见收花被子的章之瑶。
“哥哥,你回来了”
她蹦跳往房湛启面前,欣喜,“哇,你还买了我喜欢的老婆饼和桂花糕耶。”
“嗯”
他推着自行车架在一边,笑着跟妹妹一起收被子和晾晒的衣服。
收完东西,章之瑶拎着喜欢的老婆饼和桂花糕往楼上去,后面的房湛启手上拎一堆东西,另一只手抱着被子和衣服跟在后面。
刚刚出炉的老婆饼,外皮薄如纸,面上金黄,一口咬上去,酥脆香软,吃起来香甜可口。
一共就三个老婆饼,两块桂花糕。
她吃了两个老婆饼,坐在沙发上慢慢地尝一块桂花糕。
米糕色泽雪白,周围散落着一朵朵干香的桂花,闻起来沁人心脾的桂花香气。
吃起来唇齿弥香,淡淡的桂花味夹杂着米糕的香气,甜而不腻。
忍不住喟叹,“呜呜呜,好好吃啊,哥哥。”
房湛启不喜欢这种发甜的食物,知道小桌上剩余的糕点是妹妹留给他的,说自己不吃,让她可以帮忙吃掉。
他倒了一杯水喝,告诉章之瑶买了晚上九点的电影票,吃完晚饭去正合适。
章之瑶看他,“那我去先化妆。”
她起身跑进房间,拿出眉笔对镜描了描眉,打理自己的发型,带了鹅黄色的头巾绑紧头发里。
挑了一件齐膝白色连衣裙,肩膀是镂空的,月匈口系带。
穿上后,在镜子面前转了几圈,瞧着满意。
再最后拿出唯一一支大红色口红,放进随身背的包里。
口红等出门时再涂。
黑长直的头发,配上白色连衣裙,整个人清爽、乖巧。
房湛启就很随便,换了件衣服就出门,两人前往港城电影院。
改革开放初期,香港电影盛行,港城离得近。
掀起看电影的风潮,每天来看电影的人不少,普遍都是热恋中的年轻人,成双成对。
又因为《滚滚红尘》传说是三毛根据张爱玲与胡兰成的爱情故事改编。
由当红明星林青霞,秦汉主演,张曼玉友情出演,更是一时间吸引许多人来电影院观看。
票价一度难买,来的不光是三毛的粉丝,也有很多张迷挤破头买票来看。
章之瑶直接向兄长摸心表示,自己也是一个张迷。
张爱玲的书她大多数都看过,《金锁记》《半生缘》《倾城之恋》,她随意都能说出好几个书名。
“我们阿瑶懂得真多”
房湛启眉眼骄傲,夸奖妹妹几句,才转身去买一袋塑料装的爆米花回来。
两人来的早了点,只好沿着附近街道走了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