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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有些仇恨说起根源，确实可笑又无厘头，比如因为这个春宫图而引起的大乌龙。但结果就是，我恨了，我羞耻又气愤，恨不得当场成为门主将墨羽踢出去，让她尝尝被石门关在脸上的感觉。别误会，这在这场江湖的大风浪中，只是一个用以消遣的小插曲——只是这个插曲影响还挺深远的。 「那么记仇，妳肯定是天蝎座的。」白翎笑着眯眯眼对我说了这句跟咒语一般让我听不懂的话。 「什么天蝎座？」我下意识问。白翎大梦初醒地坐直了，显然她是听得思绪飘了，泄露了什么「天机」。
见我好奇地看着她，她只好大概跟我解释道：「月牙谷有一占星术绝学，名为星座论，能通过一个人的生辰看出其性格。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们将性格与星座分为十二大类，其中天蝎座以记仇出名......妳是哪年哪月出生的？」「辛巳蛇年九月十六。」我答。她皱起眉头在脑海里计算了一番，而后兴奋地咧嘴笑道：「是天蝎了，没错。」「月牙谷原来还有占星术？」这勾起了我对月牙谷的兴趣，我十分想知道我来这里之前的那个恶梦究竟是什么，在江湖里寻找多年无果，或许只有占星术能助我回忆。她微笑着点点头，又故意妩媚着上下打量我：「又是蛇，又是蝎，难怪是个蛇蝎美人。」我被她这番奉承逗笑了。 「笑起来不想天蝎，像白羊。」她又眯眯笑着对我说，而我也没有再问什么白羊了，只当是她说我笑起来单纯得像白色的小绵羊。
被墨羽踢出凌伊派后，我烧掉了手里所有的残页，只留卷轴。接着，我跟着卷轴的指引来到了附近的一个废弃村庄。里面荒芜人烟，井里头的水都干涸了，被好心的蜘蛛补上了一层又一层的蛛网。幸亏当时天不会黑，这个村子在晚上应该还是挺吓人的。我随便进了一个被吹得七零八散的木屋，那里几乎只剩下木架和一些木具了。我打开了那褪了色木柜，找到了一些破旧的衣服。它们散发着一股我绝对不会碰的陈旧臭味，但是复仇心切的我根本没有什么嗅觉，直接哗哗脱掉了麻衣换上那些布衣。它们破破烂烂的，于是我多套了一层，又找了根麻绳在腰间系上。
随后，我就近来到了溪水边，洗掉了因长途跋涉而沾染的黑乎乎的泥污，看起来整个人就变了样。我又刻意挤破了几个痘痘，红红的疤更让我与之前判若两人了。可我看着水里的自己，觉得还不够，我还要更加不一样。即便再不舍，我把箬笠放到了溪水里，让它流走了。带着我浪迹天涯的逍遥梦，流走了。现在想想，若是当时不拘泥于那仇恨，潇洒地一个人离开，又怎会有后面的狼狈......罢了，以当时我的性格，估计也只会找到另一个藏身之地，换一群人走火入魔，换一群人颠倒黑白，换一群人背信弃义而已。人性总是不变的，有人的地方就有肮脏。
我说着，瞪了一眼舞台下此起彼伏的吵闹声，那些起哄的人让我十分不适。白翎会意地点点头，却也低声叹道：「可人总是群居的。」「可人总是群居的......」我摇着酒壶看着我架在石桌上的脚重复了她说的话。 「所以，」她立刻把气氛拉了回来，「你想改头换面，不会是想潜回凌伊派吧？」「是的。」我抬起头毫不犹豫地答，又重复了一遍我的目的，「我不仅要潜进去，我还要进去后将墨羽踢出来，让她也体验一番被石门砸脸的感觉。」她惊异地瞪大了眼睛：「可妳即使混进去了，你又怎么把『首领』踢出来？」我噗嗤笑了，看着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甚是可爱：「我只是『要做』，没说真做了呀。」
我还辫了两个俏皮的□□花辫，大功告成后对着水面沾沾自喜，连我自己都要认不出来了。接着我偷偷摸摸地回到了凌伊派门口，敲门前我还对着门口的一块铜管反覆确认自己已经完全不会被认出来。为了更加掩人耳目，我还从衣袖上撕下了一块布，掩盖住了我的口鼻做面罩。这样看起来像小偷，但至少不像「轻笠」了。
我深吸一口气，待情绪平复一些后，又一次敲响了石门。当石门轰隆隆地打开时，我几乎要紧张得没了呼吸。出来迎接我的还是墨羽，她还是一副严谨的姿态，直直地站着，死板极了。我本以为她会和上次一样直接领我进去，可我刚要迈出脚时她却拦住了我。我还以为我被揭穿了。 「来者何人。」她的声音和她的人一样死板。我临时编了另一个名字：「『白夕』。」记住这个名字，因为我未来两年将会用「白夕」称呼自己。即便这个名字与如今的我已相去甚远。
「所谓何事？」她又死板地问。 「学......学武！」我当时紧张极了，支支吾吾地回答。随即她的神情终于松懈了些，推开石门点头示意我可以进去了。我终于可以松一口气，而当里面的人又齐刷刷地转过来看着我时，我又不由得慌张了起来。 「不用拘谨，把这儿当做自己家便是了。」墨羽说道。我诧异极了，眼前这个人居然也有那么近人的时刻。随即她领我到了人群中间，为我做了介绍：「这位是白夕。」见我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她又帮我说了：「未来请多指教。」
本以为与上次一样，我可以自由活动了，可墨羽却还跟在我身边。或许是因为觉得我比较「内敛」，需要多多关照吧。 「方才你进来时我如此严肃，也是事出有因。」她开始跟我解释，我看着她的眼睛，也是人的眼睛，从侧面看也是会反光的，「最近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人想混进来。这里毕竟都是十来岁的女孩子，需要多加谨慎。」
听到「奇奇怪怪的人」，我的脸瞬间红了，还好有面罩遮着。我以为她说的是我，可现在我倒是明白了，比拿出春宫图的女孩还奇怪的人比比皆是，她说的或许是那些想要找个少女彰显自己男性魅力的奇怪男人。 「你在这里不需要带面罩。」她又低着头小心地对我说，生怕大点声就会伤着我似的，「这儿就像自己的家一样，我担保没人会对你图谋不轨。」
可我当时哪敢在她面前摘面罩，只支支吾吾地说：「我怕.......我脸上都是痘痘，我怕她们嫌我......」她停下了，邀请我一起坐在一张长椅上，然后拨开她的平刘海用一张大饼似的脸直勾勾地盯着我。对，那种感觉，是真的被她的整张脸盯着：「妳觉得我美若天仙吗？」我顿时语塞。而她放下了平刘海，松懈地将手肘撑在膝盖上：「这江湖上奇形怪状的人多了是。到没有什么值得遮遮掩掩的。许多姑娘刚来的时候和妳一样，但这是家，没必要掩盖什么的。」
听到这里，我感觉她是非要我摘下面罩不可了。怕是我天衣无缝的计画露了马脚，我恐惧地抓着我的面罩两边，可她那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让我心虚极了。我想，她就是为了揭穿我，再把我踢出去一次。于是我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摘下了面罩。却见她对着我的面孔居然微笑了起来，看着甚是友善，她没有认出我来：「这才对嘛，妳生得不错。欢迎加入凌伊派。」我那个时候还非常不适应别人对我外貌的夸奖。对了，我也没有找到任何能踢掉首领的方法，我那次才明白了阶级划分，跟班是永远低于首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