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看呀,那就是今日高中状元的邵公子!”
“没想到她居然长得这么好看!不是说她从小便闭门不出,重病缠身吗?”
“唉,要是她身形再高大一些就好了,不过这张脸搭配这副瘦削的身材,倒也十分相得益彰。”
“那就是当今的状元郎?“
“相貌家世学识皆是上等,真羡慕啊。”
“娘亲我想嫁给她!”
“小小年纪想什么呢?”
渊书好奇地听着这些来自于他人的评价,一身红衣,策马穿梭于长长的街道之中。
昨日殿试放榜,一大清早的,还不待她去文庙查看结果,圣上便派人来了邵府宣读圣旨,赐黄金布匹,还有这状元的名号。父亲听到这个消息,仰天大笑地去上了早朝。
看见爹爹这么高兴,想到自己十几年的寒窗苦读还是没有白白付作东流,她心底对于这个身份的认同感也越来越强。
今日照惯例,殿试前三家策马从城门处启程,走遍长安街道,进宫面圣接受冠礼,晚上还有专门的宴席用于庆祝。渊书一身红衣,走在队伍的最前端,好不威风,惹得道路两旁的男女老少为她不停地喝彩。
渊书知道自己是今天的主角,众星捧月的感觉让她有些飘飘然。
朱红色的宫门缓缓打开,本在身后的榜眼与探花停留在宫门外,这是只有状元才有的待遇。
赵景余作为榜眼,看着渊书一步步地往前,离自己越来越远,目光深不可测。
渊书策马在铺了红色地毯的道路上不断前进,接近皇宫的正殿时,一道巍峨雄伟的宫殿映入眼帘。宫殿上方的琉璃瓦闪烁着金光,在阳光的照射下更加璀璨夺目。宫廷的大殿沐浴在金碧辉煌的光芒之中,彰显着帝国的荣耀和尊严。
在宫殿前,负责接待的高级官员等候着状元郎的到来。他们身着华丽的官服,举止端庄,等待着见证这一历史时刻。
进入大殿后,他慢慢下马,高贵挺立。殿里香烛缭绕,宫廷乐队奏着庄严的乐曲。皇帝和身着龙袍的官员们居高临下,目光注视着他。这是一个庄严而神圣的时刻,代表着天子的认可和褒奖。
状元郎行跪拜礼,表达他对皇上的敬意和忠诚。皇帝亲自给予状元郎戴上冠冕,象征着他成为进士中的最高荣耀。这一仪式中,举国上下皆为他沐浴在荣耀的光环中,人们纷纷为他鼓掌欢呼。
是夜,皇帝特设宴席庆祝。
渊书与父亲早早入座,父亲与燕和帝周旋,她在一旁只是听着,时不时应声。
齐思澈特地告了假,照理说他是重臣,今日在场的皆是未来官场的新血液,不可不谓拉拢的好时机,到场是应该的事,而如今却一反常态的告了假,不像他的作风。
渊书心里疑问,若他仅仅因为被我打破纪录害怕尴尬而缺席,倒是有些高看了他。推开一旁侍女送过来的美酒,她特意要了一壶茶。酒后乱性,她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来。
“状元郎可有中意的去处?“
觥筹交错间燕和帝问她。
爹爹投来一个眼神,随后她缓缓答道:“在下请去大理寺。”
一言既出,满座皆是意想不到。
邵渊书,这便是你的答案吗?
慕容云薄唇微勾,倒真是令人出乎意料。
此前众人皆笃定她大概率跟着爹爹进入御史台,在爹爹手下做事,毕竟子承父业,有人带路总比一个人开拓来得轻松。
燕和帝怀疑道:“状元郎此言当真?“
“在下知道此举有些出乎意料,但这是在下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还请陛下成全。“
“好,来人,赐状元郎正六品大理寺司录。“
“谢主隆恩。“
一片唏嘘声中,渊书接过这任命的圣旨,接过这重千钧的责任。
“邵弟此举倒是令我等刮目相看。“
赵景余不怀好意的上前来,渊书见来者不善,却也无意交恶,只是淡淡的回了句:“赵兄谬赞,还没祝贺赵兄取得榜眼之位。“
“我等皆以为邵弟会继承邵大夫的衣钵进入御史台大展拳脚一番,不曾想邵弟如此公正无私,选择了大理寺。“
“就职何处皆是为民为国行好事,父亲提点自然是顺畅不少,但在下独自一人也能锻炼不少。“
“那就祝邵弟日后芝麻攀升节节高。“赵景余一拱拳,告了别。
渊书看那赵景余面上对她和蔼可亲,实则内心里恐怕是笑出了花。他虽是榜眼,却得家父荫蔽,进了户部谋了个有实权的一官半职,父子二人齐心,日后成就恐怕不会低多少。
而她却选了大理寺,虽说是直属单位,却没什么油水可捞。平日里整理卷宗,外出查案,运气不好碰上不讲理的犯人出事都是有可能的事,又累又没钱。也怪不得刚刚她主动请缨去大理寺任职之时,燕和帝还特意确认一遍。
“我本以为你不选御史台,再不济也会选个六部之一,要不就国子监。没想到你选了个又穷又累吃力不讨好的大理寺做官。”
慕容云不知何时已走到她身旁,合扇拍了拍她的脑袋。
“这么响,当真是榆木做的。”
“嘶——”
渊书吃痛,赶忙抬手去挡。
“别装了,我自幼习武,控制力度这点功夫还是有的。”
眼见立马被识破,渊书也不装下去,面上又恢复了冷冰冰的表情。
“不知殿下何事?如果只是为了挖苦我的话,大可不必,这是我自己选的路。”
“没什么,就是希望你不要后悔罢了。”
“以后的事谁说的准呢,至少现在我不后悔。”
“当真是少年意气,好,敬你一杯。”
“在下不胜酒力,以茶代酒,望殿下海涵。”
渊书举起手中茶盏,随后一饮而尽,不待慕容云反应过来。
“耍无赖啊你。”
“非也。”
渊书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一场宴席就这么结束了。
渊书和慕容云走出宴席所在的厅堂,一阵微风吹来,夜色渐渐深沉。慕容云静静地望着远处的星空,思绪不知飘向何方。
相府内。
齐思澈独自一人在月下独酌。
其实他只是不想去这庆功宴,以他这种级别的官员,一切宴会都是一场戏罢了,刚好他今晚不想演。
那群老家伙肯定要拿他开涮,邵渊书此时风头正盛,她本人倒是不足为惧,可她老爹还有其代表的保守派一众官员必定是要拿她这个状元大作文章。好不容易让那群人当了回主角,能不炫耀一番吗?
西夏来使马上要来燕和朝贡,近年来西夏仗着实力发展迅猛越来越张扬,两国边境常有摩擦,若不是西夏质子尚在燕和,怕是战争早就开始了。
唉,齐思澈扶额,太阳穴开始胀痛,他只好闭目养神。
还不知道那邵渊书会去哪里就职,要是跟着她老爹去了御史台可就麻烦了,相当于给保守派打了一副强心针。
“今晚的宴席如何?”
一阵脚步声传来,不待走到齐思澈身前,便早被察觉出来。月光下,慕容策的身影一顿。
“左相好耳力。”
“来者是客,何不坐下共饮一杯。”
“宴席上已经喝够了,再喝回去要被说教了。”
“你倒是很会装,平日里聚会就你千杯不醉。”
“莫要再揭我的老底,该说正事了。太子那边计划的怎么样了。”
“钩子已经放了,等这条鱼上钩。”齐思澈面露不屑。
慕容策:“我那皇兄与西夏早有勾结,此次特地放出西夏质子妄图与来使里应外合谋乱的消息,恐怕早就等不及登上那大宝之位了。”
齐思澈:“这么笃定你的好哥哥一定会信?”
慕容策:“从小便在一起生活至今,怎么可能不了解?”
齐思澈:“那本相就在此提前祝贺殿下。”
慕容策:“不敢。”
慕容策见齐思澈兴致不高,忍不住问道:“左相今日可是身体抱恙,宴席没去,如今见你也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有劳殿下牵挂,实在是,国事繁忙。”
”哈哈哈哈,原来左相也会疲累,不过今晚倒是有个好消息,不知可否让左相一展笑颜。”
“哦?什么好消息?”
慕容策:“今年的状元郎去了大理寺。”
齐思澈果真如慕容策预言般嗤笑了一声。
慕容策:“看来左相对于这个消息很是乐于见到啊。”
齐思澈:“邵清岚怎么答应的?我本以为再不济也是进个国子监,没想到送进了大理寺。”
慕容策:“我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今晚我见他们一个个面如土色,怕是和我们一样也没算到。”
齐思澈:“如此看来,更是不足为惧。”
慕容策:“我也说是。”
齐思澈缓缓转着手中的酒杯,邵渊书,这次是我赌输了,可那又如何?烟花再绚烂,也只有一瞬,进了大理寺,你拿什么跟我斗?
回家之后邵渊书便被祖父叫去书房。
“你进大理寺,是不是为了查清当年你哥哥遇害的真相?”
祖父罕见的把邵渊书当作女子看待跟她说话。
渊书低头看脚尖,衣袖下的手开始出汗。
“孩儿,的确私心。”
渊书抬头,见祖父早就盯着自己,虽有颤动,仍未退缩。
邵泽章起身,在一旁的柜子里翻找了一番,最后拿出一把戒尺来。
渊书心头一跳,祖父走得越来越近,戒尺打在肉上的声音彷佛就在耳边,她索性闭眼,静静等待即将到来的责罚。
”傻孩子,闭眼干嘛?”
嗯?渊书再睁眼之时,握的紧紧的手心已经被祖父从宽大的衣袖中抽了出来,随后祖父将那戒尺放到她手中。
她睁大了眼睛,“祖父这是?”
“从小你犯了错,我便用这把戒尺教导你,如今你大了,不像小时候那般怕疼了,不像小时候那般怕它,我也极少用它监督你了。如今我把这戒尺赠于你,日后入了大理寺,更要公正无私,从前我用这戒尺敲打你的肉身,希望日后这戒尺,可以敲打你的心灵。”
渊书握着那戒尺,听完祖父的一番教诲,还没缓过神。
她还以为祖父又要像小时候那样教训她。
“谢谢祖父,孩儿今后必定谨记今日教诲。”
祖父点了点头,便示意她退下了。
出门的瞬间,渊书抬头望天,眼泪夺眶而出。